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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丫被掐的眼泪汪汪,只得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拿出昨日的那株小草。
小镇地处华北,初冬虽然不是大雪纷飞,但是也是寒风瑟瑟,几个小孩把草丫围在中间,一个个吸溜着鼻涕催促着草丫,让她快点摊开手掌。
草丫左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小紧张,她慢慢的把小手伸出来,小心翼翼的摊开手掌。
几个小孩子同时都把脑袋凑过去,看着草丫手里的那个“宝贝”。一株翠绿翠绿的小芽草静静的躺在小姑娘的手里,生机勃勃,仔细看,小芽草的根茎上还带着小水珠。
“嘁!”几个小孩异口同声嗤之以鼻,她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呢,没想到就一颗小草啊!可是,很快的,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草丫,这是你家种的苗?”一个岁数最大的男孩疑惑的问到,还低下身子仔细的看着芽草“不过这是啥苗,叶子咋这奇怪?俺咋从来没见过?”
招弟似乎也没想到草丫所说的宝贝就是她手上的一株小草,她暗中撇撇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株小草而已,还神秘兮兮的说是什么宝贝!不过她也不打算笑话草丫,毕竟刚才牛皮已经吹出去了。
招弟咳嗽两声接过那个男孩的话道:“狗蛋哥,你当然没见过了。要不咋说它是宝贝呢?”
“嘁,不就是冬天还会发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狗娃一把从草丫手里抢过小芽草“没见过世面的,俺爹说了,富户家里冬天还开花的芽可多的是!”
草丫在狗娃抢过芽草的时候就哇的一声哭开了,一边哭还一边试图把芽草抢回来“狗娃哥哥,你给俺吧,快点还给俺吧!求求你了!”可惜她个子小声音也小,狗娃把手举高,小草丫蹦来蹦去都够不到。
虽说招弟总是看不惯草丫,但毕竟是邻居妹妹,草丫她爹对她还是蛮好的,因此看着狗娃戏弄草丫,觉得自己的面子十分挂不住“狗娃,你有本事跟男娃子比,老是戏弄俺妹妹做什么!”
招弟边说边向前,伸手就去抢狗娃手里的芽草。
三个小孩挤成一块抢来抢去,然后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一起跌到了地上叠成一团,狗娃手里的芽草也顺势跌了出去。不过倒没人注意那根芽草,因为草丫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大哭不已,她的小手磕破了,血从她的掌心滚出来,止也止不住。
毕竟是伙伴中年纪最小的妹妹,几个孩子赶紧轮流哄着草丫,大人般的狗蛋更是试图给草丫止血,只不过成效不大,草丫的血依旧滴答滴答流个不停。
只有狗娃一人挠着脑袋躲远了,他好像又闯祸了,可怎么办?这次他娘是不是又要陪人家几个鸡蛋呀!真是的,他也不是故意的!狗娃一个人拿了颗枯枝使劲的抽着土,不过——那是什么东西?
狗娃看着黑土地上昂然挺立的小草,叶片的形状是树叶的样子,不同的是每片草叶都倒立着长满了小锯齿!整棵小草都是翠绿翠绿的,在黑土和枯木的反衬下十分醒目,这么看起来好像刚才草丫拿的那株芽草啊!不过——它有长这么大吗?而且,这么快就……自己长在地里了?这么怪异?
狗娃拿着枯树枝,看了看几步远的几人,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狗娃撇了撇嘴,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一回头却惊呆了,刚才还只到脚腕的小草,这么一回头现在就已经到了他的小腿肚了。
狗娃咬咬牙,用树枝使劲的把小草周围的土掘开,试图把那株草的根茎给刨开!
可是比刚才更惊奇的一幕发生了,不管他怎么掘土,都已经撅了约莫有一尺深了,都没有看到那颗草的根,而那颗草却在他的眼皮下越长越大,转眼就到了他的膝盖。
狗娃这下才真的害怕了,他一下就扔了手里的枯树枝,颤抖的喊其他的小伙伴。
“你们……喂!救命!”狗娃看着已经长到腰间的草,尤其是那草的枝蔓还渐渐的盘上了他的小腿,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挣开,顿时越发恐惧,他开始用力的大喊“娘呀!有妖怪啊!救命啊!”
几个伙伴终于听到了狗娃的大声呼喊,他们几个齐齐回头却只见那长的跟他们一般高的古怪的绿草,哪里还有狗娃的影子。
“这是什么呀!啊啊啊啊啊!”招弟只是问了一句话的功夫,那株草竟然在他们的眼皮下越长越高,一下就串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
几个孩子啊的喊了一声,惊慌的四散奔逃,只有坐在地上的草丫,愣愣的看着那株草的藤蔓越伸越长,越长越高,终于慢慢的遮住——她头顶的那一片天空。
小镇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阴暗了下来,不一会,雪花就一片片的从天上纷纷扬扬的飞了下来,这个小镇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
天气渐渐变冷,尤其是入夜之后,寒风夹杂着雪花,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雪越下越大,就仿佛要掩盖一些罪恶一样,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一个下午而已,地面上的积雪就已经积了三尺多厚。
这样的雪夜,却有人不畏严寒的走向这传说中邪气的镇北树林,几个煤油灯在黑暗的雪地里忽明忽暗,照的槐树的枯老枝干影影绰绰,风呼啸而过,树林的树枝哗哗作响,像是人的哭诉声,呜呜噎噎不曾停止。
方福海搓了搓手,紧紧身上的大皮袄,不敢看这些诡异的树影,低头跟着前面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前行。
这样的天,这样的地方!方福海摇头,要不是草丫他爹是他爹的救命恩人,打死他都不来!他扶起帽子看看这只有七人的队伍,也不知道就这几个人能不能找到草丫,就他看来,就算找到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不过他看着领头的那个男人,张了张嘴还是不敢说。
那队伍领头的男子穿着短袄,头戴一顶破旧的狗皮帽子,国字脸八字眉。他面色焦急,脸色已经冻的通红,甚至连眉毛都结了一层冰,可是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手呵在嘴边大声呼喊着“草——丫!草丫!”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仿佛已经喊了很久,可是却依然努力的大声嘶吼,恨不得将这焦急的声音传的更远一些。
他身后是一位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微胖男子,穿着藏青色的暗纹长袄,上面还罩着一件灰黑色棉马甲,头戴翻皮帽,累的已是气喘吁吁,他一手觉着快要熄灭的煤油灯一手一把拉住领头的男子的胳膊。
“草丫她爹,这都找了两个时辰了,这么冷的天,恐怕……”
“王伯!”草丫她爹李大民激愤的甩开王伯的手厉声喝止“想走你可以先走,俺是一定要找到俺闺女!”
“你……你……”王伯被甩的一个咧了一下,颤抖的指着李大民说不出话。
“大民!王伯也就是着急!”后面一个黝黑的中年汉子冒出了头,他的个子在几人中式最高的,身材也最魁梧,只是长的不太好看,长年风霜侵袭,脸上的褶皱如同刀刻,“再说,咱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冷……”
“刘树根!你什么意思?”李大民的眼睛通红冲着黝黑男子刘树根大喊“你们要是觉得冷,都可以回去,都回去!俺自己一个人也能寻到俺丫头!”说着回头继续大喊“草丫!闺女!快和爹回家!”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李树根被身后边的方福海拽了一下,咽下了后面的话,算了!眼瞅着草丫是活不成了!李树根摇摇头,俺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方福海后面两个人是狗娃的叔伯,狗娃失踪,狗娃的娘出来寻不方便,只得委托他们两个,平时两家与狗娃家关系就不是很好,大冷天的在雪地里已经走了大半天还没有找到人,两个人都有点不耐烦,只是碍着脸面,没法转身就走,所以不紧不慢的跟着队伍,就等回去的时候能跟老范家交了差就好。
队伍的最后是缩头缩尾的跟着一个与李大民一般年纪的中年男子,低着头认错般的举着煤油灯闷不啃声的跟着他们走,只是他的脚好像有些跛,一脚低一脚高的在雪地里费劲的挪。他是李大民的邻居也就是招弟她爹王宝才,不过没有人叫他王宝才,大家都叫他王瘸子。
王瘸子一边举灯一边在心里暗骂招弟,死丫头片子,害他大雪天不得不跟出来找人,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他正想着,忽然队伍停下来,只听得李大民在前面大喊“王瘸子,没死赶紧给俺过来!”
“哎哎哎!”王瘸子什么也不敢说,只得蹦跳两步赶紧跑到前面去,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都围了上去。
“你看看,你家丫头说的是不是这么个地儿?”李大民兴奋的指着一个雪包“俺刚才刨了刨的确是招弟说的黑土包!”
王瘸子把煤油灯凑近了看,果然雪下面挺像他闺女说的那个黑土包。
可是,这镇北的树林哪哪都是大大小小的黑土包,他怎么敢肯定就是这个地方?王瘸子看看眼睛通红的李大民,没敢说实话,只是踌躇着说“听招弟讲的……好像当时还看见一个黑色的漆盒……”
“对对!黑色的梳妆盒,俺,俺差点忘了!”说着李大民在地上开始刨雪,“快点快点,黑的……漆盒……”
剩下的几人看着李大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这李大民快三十多岁才得草丫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难怪如此紧张,这要是没了……说不定李大民得疯了。
众人唏嘘的时候,李大民还真的在雪堆中找到了那个黑色的妆盒,他兴奋的举起妆盒“你们看!找到了,这不在这里吗?”
众人闻声看去,却全都惊愕的后退一步,方福海甚至一个屁墩坐到了雪地里,李大民身后,那忽然出现的,蔓延着迎风飞舞绿色枝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