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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未及宋弘德露怯,他嵌在镇德碑上的那缕神念微动。
九溪峰上的水球凝成之速减缓。
与此同时,胡天神魂之中,那日镇德碑投影亭中所赐三个“止”字山岛,其中一座在胡天识海中猛然亮起。
“止!”一声苍茫悠远,识海撼动。
那座“止”字岛随声而起,轰然炸成粉末,直冲向胡天七魄寸海钉。
胡天神念瞬时凝滞,双情丝运化部心诀停止运动,黑影吸入之势戛然而止。
九溪峰上水球急剧收缩,收入胡天洞府。
若水部各峰头洞府水帘,猝然齐开。
悬风渠水轰然下落,化成一片夏雨。
转瞬,天际云散,晨光落在若剑界各山之上。
九溪峰顶一片朝霞闪耀。
又闻“咣当”一声。
胡天洞府大门飞脱而去,一洞府的水从门中倾斜而出。
少顷水去,归彦从灵兽袋中钻出来,跳到石床上,伸出蹄子戳胡天的脸,戳戳,再戳戳。
胡天睁开眼,看着洞府顶上的石头:“我觉得自己又死过一次了。”
“嗷?”
洞府顶上有水落下,砸在胡天的脸上,飞溅而去。胡天一动不动:“咱的蕴年丹还剩多少?”
归彦四下看了看,跳到胡天胸口,踩了踩:“嗷嗷!”
“我的亲姐,居然没被泡化了?”胡天跌跌撞撞爬起来,四下一看。
果然床上不少金光闪闪的丹药,恰与那玉简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胡天喜出望外,忙将一床蕴年丹都收了。又打量四周。
一片狼藉,堪比灾难。
幸而值钱的都健在。且兔子从灵兽袋里钻出来,排排站好,冲着胡天:“唧唧唧。”
胡天点头,又抓了归彦上下看了看:“很好,毛没少。”
归彦气急败坏,举起蹄子给胡天脸上按蹄印。
胡天乐呵呵捂住脑袋。
待到宋弘德、杜克同叶桑走进来,便见了这一幕。
杜克没好气:“半夜折腾人,你倒是在这儿逍遥自在!”
宋弘德却是讶异:“又登级了!”
胡天此时已然是个三阶中级了。
胡天也是现下才知道。他按住归彦,高兴说:“登级了!有信点拿!”
叶桑是个聪明人:“师弟可是吸收了水元素?”
胡天:“师姐猜着了!”
胡天又同宋弘德、杜克见礼,将炼丹经历讲了讲。
杜克没好气:“乱来!”
宋弘德此时只万分庆幸,自己只同杜克、叶桑来了,未曾让其他长老靠近。
否则众人见了胡天又登级,又或听了他此番经历,不知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
修炼快登级快,确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如胡天这般,半年不到再登级,便不可称为天才,而是妖孽!
杜克此时也是看出了宋弘德顾虑。
胡天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拉着叶桑报喜:“师姐,我给蕴年丹炼出来了。你出门也带些。”
胡天说着又背过身去从指骨芥子里掏蕴年丹。
这一炉炼了十五颗,刚好一人五个。胡天拿出丹药来,刚要递给叶桑又缩手。
“师姐稍候片刻。”胡天看向宋弘德,跑过去,作揖道,“宗主,劳您帮我看看这个。”
胡天说着便是将一颗蕴年丹捧上,请宋弘德帮他鉴别。
宋弘德捏起这丹药,仔细打量,又是闻了闻。
“色泽很好,形态也佳,药性保留完整。可堪上品了。”宋弘德说着,便是将手掌合上。
几个意思这是?
胡天:“多谢宗主,您把药还给我吧,刚好十五个,少一个不好分的。”
宋弘德挑眉:“你此番也是惹得祸事不小,收了一颗已是轻饶。”
胡天岂是好糊弄,立刻委委屈屈:“师兄……”
话音未落,宋弘德立时将那颗蕴年丹塞进胡天手里:“念你初犯,就不计较了。只是,现下你还是要出宗去了。”
胡天愕然,复怒了:“你也太小气了吧,就一个蕴年丹就要赶我出宗?小心我师父回来找你算账。”
全若水部的弟子并长老,怕也只有胡天敢如此对宋弘德。
杜克闻言大笑,叶桑目瞪口呆。
宋弘德却是哭笑不得:“不是赶你出宗,而是让你出门去游历。你可知,半年之内连登两级,会招来怎样的祸事?”
这世上从来不缺捧杀,更不缺妒贤嫉能之辈。
便是胡天有个师父叫穆椿,穆椿却是常年在外跑。宵小之辈总不见她,久了也不当回事。况且胡天这番进阶速度,着实不寻常。
“不管你身后有谁撑腰,这番进境都是说不通的。”
宋弘德一一剖析给胡天听,“故而让你出宗去游历,躲了风头才好。我依稀记得你还差两百信点就满一万了。我再替你捐个物什,便是满了一万,出宗去吧。”
胡天此时已经是知道了厉害,想了片刻:“如此也是说不通。难道我日后不回来了?若是日后回来,便还是速度快的。或是让我在外不修炼?这我是不答应的。”
宋弘德乐起来:“自然不是如此。外出游历,怎样的奇遇都可能。这宗里也是有许多先例的,远的不提,近的,你便认识一个人。”
这人乃是钟离湛。
钟离湛二阶之时一直平平无奇,后再二阶圆满是出宗去,游历三年,回来便是三阶中期了。
这便是出外游历有奇遇之故。
且修行之人,向来避讳谈及自家奇遇。故而待胡天归来,并不用解释许多。
“好吧。”胡天撇撇嘴,忽而想起炼丹课,“宗主,我那炼丹课,上了还没结课。您能不能给我看看,否则信点都没了。我多亏的。”
宋弘德心道果然是沈桉一伙儿的,面上却是大气:“我多替你捐一样丹药,那信点便也是有了。”
胡天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宗主了,您要是方便多捐,多多益善。我一点都不嫌!”
宋弘德向外看去。
胡天又看向叶桑:“师姐,出门游历求组团!”
叶桑挑眉:“师弟要同我一起去海界河天?”
也不怪叶桑有次一问,若是胡天昨日要跟着,她定会想,胡天是要寻水元素。可今日他已得了水元素,这是要同自己一起去寻金元素不成?
叶桑忙道:“师弟,便是我去了海界河天。寻得金元素,未必是适合你吸收的。”
胡天却乐:“师姐,我同你走,就是图个乐。不为寻什么,师父曾让我师法自然,我也想多走走长长见识。”
胡天如此说,叶桑才放下心来。
而宋弘德见胡天对出宗游历并无抵触,也是放下心来。
忽而又面色古怪,追问胡天一句:“你去海界河天,是否要带着归彦?”
胡天道:“这个自然啊!怎么了?”
“无甚大碍。只是想起前些日,王师兄——上善部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也去了海界河天会老友。你二人最好别遇见他。”
胡天愣了愣:“这是为什么?”
宋弘德却不解答,他转头:“杜先生,此番事情……”
宋弘德将杜克当胡天的师长,便是同他商议起善后事宜。
杜克没好气,心里把穆椿前前后后骂了几遍,却也不得不听宋弘德啰嗦。
胡天此时也不将宋弘德那个“王师兄”放在心上,海界河天那么大,怎么会轻易遇上。
胡天想着,便是兴高采烈收拾起行囊。
其实也无甚好收拾,胡天许些值钱的宝贝日常都放在指骨芥子里。
胡天又将春祀收了。归彦将灵兽袋扯开,“嗷嗷”叫着把兔子撵进去。
此时叶桑笑着将白兔子唤出来:“师弟既然同我一道出宗,你还是和伙伴在一处吧。”
白色兔子蹭了蹭叶桑,跳进了胡天的灵兽袋。
胡天想到能出去玩儿了,兴致勃勃:“师姐,咱什么时候出发?”
不等叶桑出声,宋弘德道:“便是此时就去吧!”
胡天巴不得如此,将灵兽袋塞进怀里,提起归彦放肩头,应一声:“好咧。拜拜。”
这便是要跑了。
宋弘德却忙拦住胡天:“你等等,你二人莫要招人耳目,便从九溪峰的路径走吧!”
“还能从九溪峰出去?”
胡天自来却还不知若水部有后门。
此时宋弘德冲着杜克拱手:“那路径先生是熟的,便是要劳烦先生了。”
杜克不语,半晌才道:“罢了。令牌拿来。”
宋弘德便将一块令牌放在了杜克手中。
杜克收了令牌,转身冲胡天与叶桑道:“跟我来吧。”
胡天却举起手:“我还要下山去一趟,将蕴年丹送一份给师弟去。”
宋弘德闻言看向胡天。
胡天乐呵呵:“宗主,您丹药多得很,不缺那一颗蕴年丹。”
宋弘德微笑:“这是如何道来。你关爱师弟,是个好的。”
杜克翻白眼:“刚好路过,不耽误你去见那鬼修。”
如此便是杜克、叶桑、胡天下了山。宋弘德在九溪峰给胡天收拾烂摊子,堂堂一个宗主亲自取了洞府门再给按回去。
幸而四下没弟子同门,否则颜面无存。
“等师叔回来定要告状,收了个什么玩意儿。”宋弘德说着,又看向山路。
山路上,胡天肩上扛着归彦渐行渐远。
不时胡天一行到了山下,易箜此时正在树下的长桌上坐着,见到胡天同叶桑,忙站起来。
易箜冲上来:“师兄没事吧!”
再待细看,却见胡天又登级。
易箜大喜:“恭喜师兄登级了!”
胡天乐呵呵:“厉害吧,我还把蕴年丹给炼得了。”
胡天说着拿出五颗蕴年丹来,递给易箜:“你等等自己找个好瓶子装了。该吃的时候赶紧吃了。”
易箜接过蕴年丹:“师兄要去多久才回来?”
胡天想想,易箜以后一个人呆在这儿,也挺无聊:“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去海界河天玩玩儿。你要是在这儿太无趣了,就招个员工。就是找个人来看着店。一个月补一次货,账目对上就成了。”
易箜点头。
胡天又思及前番李取之事,忙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
易箜不明所以,却也老实回答:“有,师父给过我风遁符。”
“那就好。”胡天又翻出前番钟离湛给他的叶铃去妄符,“这个你拿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的。”
接着胡天又一番嘱咐,这才同易箜晴乙道别,跟着杜克去往传输阵。
路上杜克冷哼:“你对这鬼修倒是挺上心。”
“我对您也上心啊。师伯,我同师姐出去玩……游历了。您自己个儿练剑千万小心,别闪着腰了。”
“滚!”
胡天厚着脸皮凑过去:“师伯,小易箜看着挺蠢的,你多照应着。”
杜克冷哼一声。
胡天蹬鼻子上脸:“师伯真仗义!”
此时到了传输阵前,胡天看着那几个写着数字的圈,不知要站哪一个。
杜克拿出令牌,对着传输阵边的树敲了敲。顿时那树后地上浮现出一个传输圆阵来。
胡天惊讶:“在这儿还藏着一个呢。”
杜克对叶桑、胡天道:“进去吧,我就不送了。”
叶桑站进去,抱拳:“师父多保重。”
杜克一声未出,便开了阵法,将叶桑胡天送走了。
未待那光影消失,杜克转身离去。
这边厢,胡天同叶桑却已经到了山外。
胡天四下望顾。
此时他们站在一处山脚下,身后一座山,那山峰头上悬一条天渠,如空中银龙。
“九溪峰?咱出来了!”胡天大喜,立刻蹦起来,“出宗咯!”
活似刑满释放一般,向前奔跑打了个滚。
然后一不小心踩空了。
归彦及时从胡天肩头跳起让开,看着那人咕噜噜滚进个坑里去。
叶桑忙上前,大喊:“师弟没事吧?”
胡天打坑里站起来,活力十足:“没事!”
接着这人手脚并用爬上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拔下头发里的叶片,一派坦然。
叶桑笑说:“师弟千万小心,这不远就是极谷。极谷行剑道,多比拼。这边山上,便有些剑修打斗时留下的坑洞。年岁久了,长了草,看不出来的。”
胡天惊讶:“真凶残!”
打架把山打得坑坑洼洼,这也是厉害。
胡天便是跟着叶桑身后走,不玩闹了。
归彦又跳到胡天肩膀来。胡天戳了戳归彦:“没义气,都不拉我一把。不带你去吃糖葫芦了。”
归彦是在胡天肩头蹦:“嗷!”
“就不带你去吃糖葫芦。”胡天乐着,转头问叶桑,“师姐,咱么怎么个路线去海界河天,能不能从仓新界路过一下?”
“是路过的,且我们还要在仓新界停留,买些装备。再从那处乘舆辇前往海界河天。”
叶桑说着,抽出重剑来:“师弟臻入三阶后,好似还没寻一个飞行的法器或功法?”
胡天自然点头:“所以这一路只能靠师姐了。”
“待到回宗后,我再教师弟御器飞行。”叶桑说着,挽了剑花织就黑云网,带着胡天飞起来。
这云此时却是缓缓行,路过一山时,叶桑凝神望。胡天不由跟着去看,俄而便见一处山道,山道前插了一把重剑。
那剑气势雄浑犀利,隔着很远,也是杀气凛然。
叶桑看向那一处,对胡天道:“师弟,那处便是极谷所在。”
叶桑说着站起来,深揖而下。极谷于她有伯乐之恩,虽未入极谷,但自心敬重。
胡天见此,也是站起,作了一揖。
少时过了那一处,叶桑才使黑云网全速向仓新界去。
他二人却是悠然坐在黑云网上,聊起了新旅程。
“师姐,我之前想着去海界河天寻水元素,收集了不少传闻。”
“那处却是多传奇的地方。我虽没去过,从小却没少听人提。便是家里请了说书先生来,哥哥也总爱点那一出……”
叶桑坐在黑云网上,挺直腰背,手作持醒木状向膝头一拍:“这便是,被逐者怒使神堕术,界崩妖灾古魔丧!”
归彦歪脑袋,瞪大眼睛。
胡天乐:“师姐,这个被逐者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听上去特厉害!”
“被逐者,是我们所知的,最后的一位神族啊。”
胡天愣了愣:“神族不是都……没了很多很多年了吗?界崩妖灾有是什么?”
“那被逐者另有一段传奇故事。”叶桑想了想,“师弟既然没听过,那咱们到了仓新界,寻个有说书人的茶馆,听上一次就是了。不知这段旧事,去海界河天,却是不妥当的。“
叶桑即如此说,胡天莫不敢从。
待到了仓新界,他二人首先寻了个茶馆。
馆中此时一人坐正中,正讲着:“九九八十一天后,日月星辰同显,漫天霞光,全界清风扫过,风里灵气十足。寰宇修行者提升一个境界,且尽数获得神通。故而,从此便称那界为:天启!”
这便是在将天启界的由来。
待到胡天叶桑进了茶馆坐下。
台下有人哄闹:“好!好一个天启界!你却说说,那界到底如何来的!为何其他界都是本来就有,偏那一个天启界,凭空生出?”
那说书人却是为难:“您这可就为难我了。寰宇谁不知,天启为何凭空生,那是同无极界桥谁开辟,一样的难题!”
胡天听得津津有味。
寸海渺肖塔便是在天启界。他是从天启界来的,且心心念念要回那里。却不知天启界的由来是如此。
此时,有小二上前斟茶:“您二位吃点什么?或是点一段?”
叶桑拿出一块晶石来:“请他给我们来一段《妖魔演义》,就讲开篇被逐者那段。”
“成咧。”那小二哥拿了玉石,上前去了说书人那边。吩咐了一番。
说书人点头,一拍醒木:“却说自天启开后,万界大定。又有诸般大事,妖皇令显,魔神出世。咱们今儿就要讲一段事关妖魔两族的故事……”
说书人便将天启界那段放下,讲起了《妖魔演义》的开篇。
胡天自来还不知道这番娱乐,现下剥着松子往归彦嘴里塞,听得津津有味。
归彦在一边,也是边吃边竖着耳朵听。
果如叶桑所言,这一段便是从被逐者出现,讲到了被逐者失踪。
简而言之。
神族消失了万千年后,人族尚未兴起之时,一天妖族在海界河天发现了座神族的监狱。然后顺利发现其中有个冬眠的神族。
妖族便将那个神族弄醒了,想要问问传说中的神族上都在哪儿。
那上都可是个宝地。
传说远古时,神族就在上都浪。现在这些界啊什么的,都是被称作下都。由此可见上都有多棒。
但是这个从监狱里出来的神族,是个硬骨头,坚决不肯说。
妖族犯坏就给他放了。
放了之后,那个神族就自己向回家的路走。妖族偷偷跟着。
跟着跟着却是跟到了魔族的地界。魔族就发现了妖族的诡计。
两方因为种种事件,并这个被逐者的事,打了一场。
这场架就是妖魔第一次大战。
打架的后果相当严重,上都没找到,那个神族要自毁。魔族为了不被妖族灭了,魔神把自己个儿当炸药,将魔族各界炸通了,连成了魔域。
总而言之,海界河天的那座神族狱台,就是万恶之源。
而那万恶之源的正名叫做——神狱囚台。那个从神狱囚台里出来的最后的神族,自称“被逐者”。
胡天听完,风云际会如在眼前,叹为观止:“厉害。”
此时还想再听,叶桑笑着拉了胡天起身:“师弟,我们还要去准备行装,否则错过了晚间的大舆。若还想听,日后回来再听就是了。”
胡天忙站起来:“听师姐安排。”
叶桑此时却是拉着胡天去天书格。
胡天好奇:“师姐给家里寄信?”
“不是,”叶桑拿出一封写好的信,对此时天书格中出现的蚂蚁道,“给花困。”
那红皮大蚂蚁笑对叶桑道:“小主子近来在藤墟修习,很是清苦。见了您的回信,定然开心。”
胡天眨了眨眼睛:“师姐,你和花困和好了?”
叶桑只是笑:“她写信说想明白了。我觉得甚好。对了,她还让我想师弟转交一封信,我倒是忘了!”
叶桑说着从袖笼中取了乾坤袋,拿出一张封口的信来,交予胡天。
胡天接了,也不矫情,便是当下拆开看了。
一张杏花笺上只三个字:对不起。
胡天乐:“我虽做了一年树,但也不是没得好处。便罢了吧。”
一时又感慨,瞅瞅这张信笺,再瞅瞅姬无法。同样是熊孩子,怎么他还那么嚣张?还要归彦的毛。
想到这个,胡天忽而乐了:“师姐,你稍等我片刻。”
胡天说着拔腿跑到街上去,正有捏面人的摊位。胡天便请师傅捏了个小孩儿被打屁股的。
那面人师傅手艺传神,捏出的大人凶神恶煞,捏出的小孩儿屁股上两个大巴掌。场面着实惨烈至极。
胡天拿着面人哈哈笑,跑回天书格。
胡天拿出了天梯楼传令来,将面人递给天书格里的红皮大蚂蚁:“把这个给姬无法。”
红皮大蚂蚁道:“可还有什么言语要传?”
胡天摇头窃笑:“这样就成了。”
胡天畅快,又同叶桑购置了些许远行之物,便是去往驿站。
原是一些界太远,纵修士有些御器之法,去往一些界域仍是吃力且耗时,便可乘坐舆辇前往。
“主要是方便我等地界修士。”叶桑路上对胡天道,“待到了穆尊那般境界,也就无此番烦恼。”
不时到了驿站。
此处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处,画着四方阵法。法阵外,站着许些修士,均是等舆辇的修行者。
胡天好奇:“没有别人了吗?比如收费的?”
叶桑道:“不急,待到舆辇落下,其上自然有人下来。”
正说着,那地上四方法阵闪动起来,四下妖风大起。胡天不由抬头看,不时,天降一——
“猪!”胡天瞪大眼,“好肥!”
便是天降一猪,那猪滚圆,高有三丈,脸大如盘,耳如风翼,四肢短短。
叶桑乐:“师弟细看!”
胡天再瞅。待到那猪落地,猪身无毫毛,四肢也僵硬,方觉是只假的。
“这便是傀儡。”叶桑笑道,“内藏机关阵法,是地支申级的法器。”
“干嘛做成这个样?”胡天不解,“害得我都想吃红烧肉了。”
归彦坐在胡天肩头,很赞同:“嗷嗷。”
此时身边有一披发老道笑:“小道友怕是初来乍到不晓得。这舆辇做成妖兽状,缘故有二。一则,旅途漫长,恐有途中有妖兽、匪徒袭击,舆辇如此可威吓一二。二则,去往不同的界域,舆辇不同,好做个分别。提醒行人,莫要上错舆辇,耽误了行程。”
胡天闻言忙恭敬道:“受教了。”
“同是行路人,无需如此客气。”披发老道笑着,“此乘舆辇去往屯岚界,你二人可是前往那处?”
老道正说着时,那猪尾巴上一架舷梯落下,有修士走下来。鼻孔里一架舷梯落下来。有修士站在猪鼻子上高声嚷:“屯岚界,一个灵石单程,要上从此处来。”
胡天看着那猪鼻子猪尾巴,眨了眨眼:“幸好我不是去那处的。”
老道乐:“我乃炎山派何仲,二位小友从何处来?”
叶桑忙拱手:“原是前辈高人,我乃善水宗外门叶桑,此乃我师弟胡天。”
何仲挑眉:“胡天?可是穆尊新收之徒?”
“正是。”
何仲乐着打量胡天一二,连着他肩头的归彦也看了,才道:“小子,那沈桉欠我一百个灵石,我几番去百巧林找他,他都躲我。现下你替他还了吧。”
胡天愕然,怎么半路竟遇见个债主了!
叶桑也是窘迫。
何仲见他二人如此,大笑:“有趣有趣!”
胡天撇嘴:“敢情您老吓唬人。”
“怎生?那沈桉欠钱是真,要不你真替他还了?”何仲挑起眉毛,“我同你讲,这仓新界可不少他债主。”
胡天忙道:“您方听错了,我其实不叫胡天,我叫古天。”
何仲:“当真?”
胡天坚定:“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站着就算是行吧。反正名字没动呢。
何仲深觉有趣,又笑一回,才问:“你二人去往何处?”
叶桑道:“海界河天。”
“是个好去处。去往那界的舆辇却是不错的。”
正说着,那猪飞走,一只青螺从天而降。那螺壳青绿,高有五丈,其上覆有水草,其上螺纹回旋。
甫靠近来,风中一股腥涩清咸之味荡开。
那螺壳顶端,一盖掀开,走出一类人形妖族。
此妖肤白,黑发披肩,上身半裸,下身鱼尾。鱼尾之上,片片鱼鳞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妖莞尔:“若去往海界河天,请上得此螺。”
轻描淡写,清新脱尘。
这便是鲛人一族。
胡天眨眼,转头对何仲道:“您说得对,这去往海界河天的,果然了不得。”
何仲大笑:“少年人,莫要贪色,那群鲛人性格古怪得很。若是唐突了,他们可是会生撕人的。”
“这当然不敢的。去人家的地盘,怎么好唐突主人。”胡天乐,“您和我们同来?”
“同来。”何仲抚须点头。
胡天叶桑便是请何仲先行,他二人跟随其后,一起向青螺走去。
此去海界河天的修士不少。待众人都走到青螺前,数片贝壳落下来。
众人纷纷找一片贝壳站上去,那何仲老则老矣,确实敏捷抢了先机,跳上一块贝壳。
胡天晚了一步没贝壳给他踩了。幸而被叶桑脚快踩了一片,又捉了胡天的后心,将他提起来。
站上贝壳后,那贝壳缓缓升起,胡天便是悬在了半空。胡天手忙脚乱,将归彦从肩头摘下,抱在了怀里。
归彦动了动蹄子抗议。
胡天:“别闹,站不稳要掉下去的。掉下去你就没法去海界河天吃鱼了。”
归彦立刻不动弹。
此时贝壳排成一条线,再逐一向青螺顶端飘去。
一片贝壳到了青螺舆辇入口,那鲛人逐一收费放行。何仲因着是先踩的贝壳,倒是比叶桑胡天先进了青螺。
叶桑近前时,胡天抬眼看。
一人族近前,那鲛人将人打量,笑说:“三颗灵石。”
再一人近前,那鲛人再打量,笑道:“五十颗灵石。”
后一人不服:“为何他三颗,我却要十颗?”
鲛人道:“他长得丑些,我看着顺眼。”
胡天愕然,头一次听闻长得丑能少收钱的。胡天便半昂起头:“师姐,我现在把眉毛拔了,还来得及吗?”
叶桑笑道:“莫玩笑。”
胡天说:“关键是穷。”
正说着,叶桑的贝壳已是排到了跟前。
那鲛人先打量叶桑,继而看胡天。
鲛人展颜,对叶桑道:“若将您手上的这物什丢弃,便是不要钱。若您舍不得丢,便只能收您百个灵石了。”
叶桑愣住:“这是为何?”
胡天此时也错愕:“难道是长得太好,值一百个灵石?”
那鲛人看向胡天:“油嘴滑舌惹人烦。”
胡天没好气道:“长着嘴只吃饭,那不成饭桶了?”
鲛人挑眉,忽而乐起来:“那就十个灵石吧。”
说着,那鲛人引叶桑脚下贝壳近前,靠上青螺。
叶桑上了青螺口,将胡天放下。
胡天把归彦放在肩头,又掏出十块灵石来递过去。
“等等,这是何物?”
那鲛人却是拦住胡天,指着归彦,皱起眉,“丢开!否则尔等现下就滚。我海界河天乃是妖族所居,不欢迎这些舍弃血统的奴仆!”
那鲛人浑不怕死,不等胡天发作,他竟举起手来挥向归彦。
胡天不及去拦,归彦已然跃起,跳起来四个蹄子对准那鲛人好好一张脸踢上去。
归彦将那鲛人踢翻,对着他低声一吼:“嗷!”
神通夔吼。
虽此声低沉,却也轰得那鲛人立时一口血喷出来。
青螺入口登时一群虾兵蟹将出现,执兵器而来。打头一只皮皮虾喝道:“何人在此撒野!”
叶桑抽出重剑,胡天也是抽出玄铁剑来。他二人抵背靠在一处。
那惹事的鲛人忽而抬手:“慢着!是我冲撞了贵客,不怪他们!”
那群虾兵蟹将面面相觑。
鲛人大喝一声:“还不退下!”
群妖这才离去。
归彦跃回胡天肩头,坐下,在他脑海里道:“收,剑。”
胡天挑眉,微微侧脸。
归彦忙伸蹄子,将胡天脸推开:“嗷。”
胡天依言收了剑,戳了归彦的脸。
叶桑见如此,也是收了剑。
那鲛人站起来:“是我走眼,这位……”
“归彦。”胡天道,“它叫归彦。”
鲛人点头:“归彦即是妖族,且请二位入内吧。”
分明是妖魔。
“嗷!”归彦闻言又要跳。
幸而胡天眼疾手快,抓了它:“话说晚上你想吃个啥?”
归彦闻言,动了动耳朵,冲胡天道:“嗷嗷嗷。”
“嗷嗷嗷不好做啊,不如吃包子好了。”胡天说着话,跟随叶桑进了青螺。
这便是连车资都省了。
进了青螺,自有两只海瓜子蹦蹦哒哒上前给胡天叶桑引路。
胡天叶桑还与归彦沾光,分得两间上等舱位。
这螺壳也有趣,顺着螺旋之轴,铺设台阶,圆梯旁是舱位。
上等舱,开门进入,其内布置颇具海岛风情。
巨型海虹壳为床,海带似的褥子,数个文蛤壳似摇椅摆放,那桌子仔细去看还是个馒头蟹的壳。另有各类鱼虾摆件挂饰,细说不完。
归彦进舱上蹿下跳,看稀奇。跳到文蛤壳里,将文蛤壳摇来摆去。
胡天也是乐,坐在海虹壳的床上,扯了褥子咬了咬:“好像真是海带嘿。”
归彦闻言跳过来,站在胡天腿上,伸长脖子,咬了咬,吐舌头。
胡天乐:“是老了点。这是当被子盖的,又不是给你吃的。”
归彦看着胡天,甩开头。又盯着舱顶看,眨眨眼,动了动鼻子。
胡天好奇,顺着归彦视线看去。只见舱顶一颗夜明珠,顶上又有海星数只。
“来来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胡天便是站在海虹壳,将归彦高高举起来。
归彦挺腰撅屁股,伸长蹄子去挠了挠海星,尾巴直甩,扫了胡天满脸。
归彦蹄子刚挠到海星,胡天被归彦尾巴挠了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这一下,脚下不稳,海虹床晃动。胡天归彦一起摔下去。
归彦:“嗷呜!”
胡天揉着屁股,没好气:“祖宗,您能从我脸上先下去吗?”
“呜!”
胡天听着声儿不对,忙翻身坐起,将归彦从脸上摘了。
但见一只海星正好掉在归彦的脸上。归彦蹄子乱挠,将海星踹飞。
满脸的毛却是被海星压过,湿的地方耷拉下去,成了个海星的模样。
胡天忍不住大笑,在海虹床上打滚。
归彦却是跳下床,钻到海虹壳后,脑袋抵住海虹壳。
胡天不见归彦动静,忙道:“别害羞……”
话没说完,那海虹床便被归彦推得竖起来。胡天跌下床去。
归彦这才松了力气,让那海虹壳子回到原位。再从跳到胡天胸口,蹦了蹦。
胡天仰面躺在地上,乐:“小没良心的坏蛋。”
恰此时有人来敲门,胡天爬起来拉开门。
却是个穿着衣服的鲛人姑娘,那姑娘面无表情递出个一尺长的贝壳:“饭。”
说完又去敲隔壁叶桑舱房的门。
叶桑见了胡天,笑说:“师弟,一起吃饭。”
“成咧。”胡天便拿着贝壳叫了归彦,去了叶桑舱里,一起吃。
进了门,两人刚坐下,有闻敲门声,却是敲的胡天的门。
胡天闻声:“难道还有其他好吃的?”
胡天说着,拉开了叶桑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