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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胧叙一直到三个人的火锅聚会结束,都没有回来。
翟豹送走了唐景辉和冯一山,宏时站在他身后说:“总算送走这尊大佛了。”
翟豹说:“都多少年了,你还怕他。”
宏时瞄了一眼翟豹,说:“别说我,豹哥你也不是怕他的。”
翟豹抽烟的手一顿。
宏时说的声音更低了,像蚊子一样轻,说:“你连喜欢一个女人都不敢说。”
翟豹侧头看宏时,“少废话,进去去收拾。”
宏时躲开翟豹踢过来的一记飞天踹,灰溜溜跑进去。
翟豹站在俱乐部门口,垂下眼,看手关节夹的烟慢慢变短。
目光所及,都是白蒙蒙的灰。
可如果拨开雾色,看见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色。
无非是从前。
从未改变的从前。
他不想回到那个从前,也不想去回忆那个从前。
从认识唐景辉开始,他给人的感觉就像被世俗浸泡过的酒,有几分厚度,也有几分凉薄。唐景辉不论说话做事,总是保留了一部分余地,他给你机会接着说接着做,把你当成一个没有社会经历的孩子那样教导。
你做对了他就会给你一些小玩具。
如果你说错了做错了,他会开始纠正,直到你做到他满意,做到他为你安排的轨道上,才算完。
对,翟豹想到了,认识十年了,起初他还能挣扎着,看见一些未来,但是都被唐景辉的那只手挡住了,都被挡住了,他的未来,和他们这些人的未来,都在唐景辉这只手里,他渐渐的就看不见什么光了。
可他现在又能看见光了。
因为鹿佳。
因为她,他再一次看见未来的光。
他不想放弃,也不愿意放弃。
翟豹看见烟头烧到了烟尾巴,动了动手指,把剩余的掐灭在旁边的水泥墙壁上。
眼前的雾霾,终于散了。
他转身进了俱乐部,宏时和许多人一起收拾火锅的桌子,十一不知道从里拿了一瓶柠檬味的清香剂,四处喷了喷,减少火锅底料的味道。
这帮团队里,大多数都不喜欢吃火锅,最多围在一起打边炉,清汤寡料,一点辣也没有。
翟豹拉住十一说:“你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十一摇了摇手里的那瓶清香剂,说:“这个?”
翟豹:“对。”
十一说:“厕所啊。”
十一朝厕所门口一指,翟豹抬起头,看见李胧叙从厕所里走出来,一边擦干手,走到翟豹前面。
翟豹看了他一会,说:“还没走。”
李胧叙点头,抬头看翟豹,笑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
他说:“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李胧叙抽出一支烟给翟豹,翟豹摇了一下头,他又看着他笑了一下,塞进自己牙齿里,点火。
翟豹看着他的嘴一开一合,巫山烟云起。
翟豹说:“如果你是说你上次给我那块地皮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把东西还给你了。”
李胧叙点下巴:“我知道,我收到你的快递了。”
翟豹抬了抬眉毛,说:“那你还有什么事。”
李胧叙盯了他一眼,“你忘记我说,让你离鹿佳远一点。”
“呵呵呵……你凭什么。”
翟豹觉得李胧叙说这句话好笑,他的笑声也十分低沉,声音也更加的深邃,就像他看李胧叙的那种目光,深沉到认真。他走了两步靠近李胧叙,他看他的时候,目光一份不挪动。
“鹿佳是自由的一个人,她选择谁是她的决定,我追不追她是我的决定,你一个跟别的女人结婚还想拖着鹿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渣算什么叽吧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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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让我离鹿佳远一点?”翟豹说:“你算个什么叽吧玩意儿?”
翟豹和李胧叙不论身高,身形,都相差无几。
他们一左一右,面对面站着,论气势,谁也不输给谁。
翟豹直直的盯着李胧叙,明明是没把他当一回事流氓调子,那眼神却像藏了白晃晃的刀子,对着他竖起坚韧的尖刺。
“翟彧狮。”
李胧叙看着翟豹,喊了这个名字。
猝不及防的,翟豹集中起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
“一开始看见你,我真的没认出你。一直到最近查了一下。”李胧叙看了一眼翟豹的眉毛,左边的眉毛多了一道疤。不用想,是替唐景辉做事的时候,被人弄伤的。
李胧叙低下眼眸,看着翟豹说:“彧狮,你觉得你隐姓埋名过了十年,我就查不到你的资料?”
周围安静了几秒。
翟豹盯了李胧叙一会,忽然松了肩膀,他掏出烟来,塞嘴里,悠悠地点上,语气轻松,开口。
“那又怎么样?”
李胧叙看着他眉间毫不在意的神态,笑出了声。
“怎么样?”他挑眉,说:“你忘记谁让鹿佳的爸爸坐牢的。你知不知道鹿明喜进去两个月,得了肝癌,来不及查出来就死了。”
“不管我的事。”翟豹毫无愧色。“那些话,那些指证,是谁让我背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能指证谁让你背的黑锅么?”
李胧叙轻蔑地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言语中的不屑。
“你不能,只有你的个人档案上的白纸黑字才是证据,你指证了鹿明喜偷运黑钻,你害鹿佳她爸坐牢死在里面了。”
“然后,你毒驾撞死了人,你坐牢,都在你个人档案里记着。”
翟豹咬紧了牙关,整个人都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批南非的黑钻是你偷的,人是你撞的,□□也是你……”
“证据呢?你有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是我做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李胧叙伸出手指,又直又长的一根,一下一下,点在翟豹的心窝上。
笑声残忍。
“天真。”
哪个男人能忍?
能忍的他妈的还是个男人?
翟豹一秒卸了伪装,他的双手揪起了李胧叙的衣领,拉到眼前。
他现在全身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手臂上的肌肉凸起了一大块,几乎把衣袖撑破,他的眼睛被火淬炼过一样,红的像一块正在窖里烧冶的铜铁。
他气不过,被李胧叙这种道貌岸然的人,被他曾经在他和鹿明喜身上用的手段,气得全身都着了火。
他欺他,他骗他。
如今,反过来咬了他一口。
太过分了。
……
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的。
一切都始料未及。
宏时正在擦桌子,十一正在喷芳香剂,大勇还在捡剩余的肉骨……
一秒钟,靠近门把的地方,一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闷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宏时看见的时候,门口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块了。
地板上一片白花花的玻璃渣。
他们两个各占据一边,四只手臂互相纠结,落下的拳头力量十足,骨头捶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嘭嘭嘭……”
谁也不让谁,出拳的速度比挨上的快了许多。
翟豹一身黑衣,和这个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只看见他两只发亮发红的眼,像一个敏捷又凶猛的猎豹,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李胧叙今天是灰色的西装西裤,如果说此刻眼前的翟豹是一头黑色的猎豹,他就是一匹灰色的豺狼。
狼与豹之间的争斗,谁也不甘示弱。
宏时、十一和大勇,十几个人,停止了手里的工作,互相看了一下,谁都没发出声音。
谁也不敢动。
谁也不敢上去劝。
都看傻了。
前面的桌子椅子七歪八扭,拉拉杂杂都倒下了,一片空地留给那两头凶恶的野兽撕咬。
翟豹出拳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打在他左右下巴,淋巴的位置——学过拳击的都知道,正面打击一个人最有效的几个位置。
他们曾经共同的教练鹿明喜,教会他们的不仅是赛车,还有格斗,体能。
每天三十圈的车程,四千米的跑步,两小时的拳击训练。白鹿车队里所有的队员,不论谁,敢遗漏一米,少跑一里,偷懒一分钟,隔天就会加倍。
没有人敢不遵守。每个人都严格的练习赛车,训练体能。
李胧叙的过去,也是翟豹的过去。
他们有着相同的过去,相同的命运,却最终是不同的人生轨迹。
是翟豹错了,他错看了人心,也错信了人性。
“胧哥啊胧哥。我他妈的真的料不到我们俩有今天。”翟豹握紧拳头,微微喘气,看着李胧叙说:“十年前,二十二岁的我,真想不到三十二岁的今天。”
“翟彧狮,你想不到的,我二十四岁的时候早就想到了,想到了,我一定会有今天。”
“那也得看你守不守住今天的成果。”翟豹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有了师傅的车队,有了今天的功成名就,你就不应该想着还要鹿佳。”
“可她本来就是我的!!”
李胧叙激动地整张脸都红了,原本那种儒雅文静的气息散去,他的全身都是饿狼的贪婪之气。李胧叙一激动,嗓子也有些哑,“你懂个屁!懂个屁!鹿佳从小就跟我在一起,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别人!”
“你以前见她的时候,她什么时候把你放在眼里了?她一见你,转身就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