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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离开马场后直奔江南,马不停蹄的跑了两个时辰才停下休息,蹲在河边喝了两口水就感觉到后背麻嗖嗖的疼。
身上倒是带着创伤药呢,她下意识的环顾一圈,抬手抚摸着后背。虽然没看到什么人,可是受伤的位置自己上药还是有点艰难的。
想想这些年,就算是自己能够到的地方好像也是苹儿代劳。突然哼哼傻笑了几声,原来自己的生活能力不是很强啊。
她把后背的衣服往外拽了拽,衣服只要不贴着皮肉就会感觉舒服一些,跃身上了马继续赶路。
水仙一路上计划着行程,师傅家离老家并不算远,先去师傅那里小住几天,再慢慢打听这几年盗来的骗来的金银都落到了哪里。
虽然已经行动起来,可内心还是不相信义父会吞掉那些金银,要么是他的手下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巧合,小紫和那丫鬟生活过的地方没能受到照顾。
等事情有了进展,再回老家住上三年五载,那之后要么忘了义云,所有一切重新开始,要么忘了豆豆,跟义云重新开始。
现在想一想三五年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无法真正体会自己的内心,还是事赶事到时候再说吧。
水仙想着看到了一家医馆,进门后扫了一圈,房间右侧坐着一个病人,背对着水仙的方向挡住了大夫,所以她看不到大夫的脸,但是听声音能判断出来是男的。
她已经转身往外走,却突然被叫住:“姑娘看病吗?”
水仙一下愣住了,刚刚就觉得那大夫声音熟悉,这回的声音也很熟悉,她慢慢转过头眼神定住了,紧张的直咽口水。
是冤家路窄吗,眼前的人正是被自己赶出京城的康家二少爷。水仙看他手里拿着一块白布在擦手,第一反应就是他还在拿人做实验,不自觉的咬紧牙,什么也不说就往外走。
突然身体转了半圈已经坐在了地上,伤口的痛再加上这一摔,她拄着地第一下竟然没站起来。
康二少爷边拽她起来边埋怨道:“他二嫂你走路看着点,你说你本来就胖,我这还是医馆,来的人身体都不大好,被你这一撞再严重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水仙站稳后斜眼瞥了康二少爷一眼,听他说话的口气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听到那二嫂在夸他,说自己相公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夸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更觉得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康大少爷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一看到水仙的面孔立马说道:“姑娘,看你的脸色伤得不轻啊。”
水仙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在拧麻花,想微笑却笑不出来,说了声没事就往外走。胳膊一下被拽住了,就听到康大少爷在说:“二弟,叫弟妹过来了。”
他说完将手挪到了水仙的脉波上,“姑娘你伤得不轻,这个小镇子民风淳朴,所以我特意教会了弟妹简单的治疗,你放心吧。”
水仙被带进了里屋,看到一个壮汉腿上帮着布条,正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口中也磨叨着真是神医。
她看着康二少爷想起他曾经的嘴脸,怎么也不相信他能改邪归正,当初要不是绑架他儿子,还留下了拿人做实验和假账本的证据,他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离开京城。
水仙坐到床上后,康二少爷开始忙乎配药做准备,听到门口的马叫声问了一句,“姑娘是江湖人?牵着马,那不是本地的吧。”
水仙正摇着头突然想就着他的话试探试探,便问道:“你听说过那个侠盗观音吗,别看我牵着马穿着利索,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希望可以得到观音的资助。”
话音一落就看到康二少爷满脸扭曲,双手按着太阳穴断断续续的叫了几声,便喊着大哥说他头疼。
康大少爷一跑进来就扶着他坐下,抽出针灸扎了上去,动作极快一气呵成。水仙吓得目瞪口呆,想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骗了他一万两又赶他出京城,可他离开时还曾偷袭过苹儿,那就是没事。现在的生活也不错,不至于受刺激吧。想着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康大少爷叹着气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倒不嫌丢人,观音勒索他们的内容也讲了。这二少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钱老爷给的银两完全够用,他们在这里落脚后,便开起了医馆。可二少爷就开始不务正业,每天想着练功报仇,不吃不喝的,像走火入魔一样,立誓要杀了观音出这口气。
水仙听着突然咳了一声,感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大少爷递给她一杯水接着说道:“娘子孩子他也不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用针灸封了他的记忆……”
水仙拿下水杯瞪着眼看大少爷,感觉不可思议,“那他现在怎么还能给病人看病呢。”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他开始连我也不认识了,可是医术却没有忘记,看到病人自然而然的就做着该做的事,医书上学到的知识也没有忘。
我想他自己潜意识里也是后悔的,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是错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恨观音吗?”
水仙突然一问打断了大少爷的思绪,他盯着水仙看半天回道:“恨,但是更恨自己,恨观音不该多管闲事,恨自己没能说服二弟本分做人。”
水仙咽着口水咳了几声,突然下床跪下了,双手抱拳说道:“您刚刚说的封存记忆,可以为我一试吗?”
大少爷愣在当下,死死盯着水仙打量她的脸,“看你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让你不敢面对。再说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大少爷说着扶起水仙:“他是我的亲弟弟,也是因为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他一错再错。”
水仙“我我”了半天,也觉得不妥,可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那一瞬间好想忘了过去,忘了义云、忘了偷盗、忘了观音,希望记忆只有小时候的爹娘和弟弟妹妹。
那时候不能天天吃红烧肉,穿不起没有补丁的衣服,可却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水仙的伤口都处理好后,二少爷也醒了,似乎已经忘了刚刚提到观音的事,笑嘻嘻的夸他夫人手艺见长,终于没有听到病人叫痛。
水仙牵好马回头扫了一眼两位少爷,不管怎样今天是他们为自己治伤,抿着嘴心中默念“谢谢、谢谢啦”。
伤口不再疼痛神清气爽,水仙加快了赶路速度,不说不觉得,一想到要马上见到师父却无比激动。想起师娘的家常菜,不自觉的舔着嘴唇。
虽说是义父把自己送去的,可是毕竟和师傅师娘一起生活了两年。想起师傅的那张面板脸就想笑,还是苹儿给起的名字,那不是一般的面板,是染了墨汁的面板。
想起自己和师傅学武,苹儿和师娘学医,那些画面一张一张的出现在眼前,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水仙走到院子门口却不敢进,想想这八年从来没有回来过,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感觉自己真的是不孝。
她清了清嗓子挤着脸,两只手扶着腮帮子,想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突然感觉后面的路人在看自己,赶紧敲了敲门。
后几下用力过猛门突然开了,她晃了一下神儿顺着门缝往里看去,突然有一种冷意袭来。
她看到门附近的草地上杂草丛生,感觉不对劲推开门走了几步。院子里不像是有人住的,房间里的桌子虽然落了一层灰,却不曾结成蜘蛛网,看样子并没有空着很久。
难道夫妻两云游去了?水仙想着挨个房间看了一遍,家具器皿被褥都在,床上的被子落了一层灰,可柜子里的还好。
水仙看着自己和苹儿睡过的床,依稀能看到当年自己因为练功浑身是瘀伤,苹儿便给自己上药酒的情景,一切都那么熟悉。
想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她立马绽放笑容喊着师傅师娘冲了出去。
看到一个陌生老者愣住了,老者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认识老田夫妇?”
水仙微点着头,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突然不敢问他们去哪了,晃着脑袋四处看去。
“我看大门开着以为是进贼了就进来看看,田夫人是我老汉的救命恩人,所以我给他们安葬了。”
“安葬?”
水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算着师父师娘的年龄,和义父差不多,义父还能老来得子呢,师傅师娘怎么就会……,况且师娘还是大夫,她不相信问了句怎么走的。
老者揪了几根杂草开始磨叨:“不知道是哪来的丧心病狂的人,这么好的人也给杀了,听说他们以前是江湖人,所以会有仇人,我看这仇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水仙听得云里雾里的,“您怎么知道他们是被杀害的?”
老者两手比划起来又往前踮了几步,画着一个区域说道:“哼,一个人横着躺在这,肚子上插了一把刀。”
说着又往边上挪了挪,“一个人趴在这,后背还差了一把刀,不是杀害是什么。”
水仙一下坐在了台阶上,感觉浑身没劲儿,她知道师傅是退隐江湖的人,可是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目的性强的一刀致命。
她抬头看着老者,他再不会武功描述应该没有问题,若真是一刀直接毙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认识凶手,所以毫无防备。
水仙想着倒吸了一口冷气,两手捂着脸,胳膊肘拄在腿上感觉好累。
听到老者磨叨说,元宵节的时候还来送过汤圆,赶紧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老者想了一会儿,嘴里念着:“二狗子,二狗子的腿是什么时候断的?”
他叨咕着突然“啊”了一声,“三月初,对是三月初二狗子腿断时,来找田大夫才发现尸体的。县衙的仵作说已经死了几天了,确切的时间应该是二月末。”
水仙第一反应就是二月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师傅师娘不但不能陪在身边鉴证自己嫁出去,还在二月离开了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朵一朵的云彩慢慢移动着,突然好想笑,哼哼了两声自言自语着,“老天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不再眷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