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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漆黑长袍的高大男神牵着一个年幼的小小少年漫步在湍急的冥河边,男神的面孔遮掩在黑袍下,但如果在场有熟悉这位大神的神灵看到一定会惊诧与他周身明显缓和下来的冰冷气息。
被男神手中稳稳牵在手中的小少年生着一头细碎阳光般的金发和一双午时的天空一样湛蓝色的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眼中晶莹剔透的蓝色就像是在跟周围盛开的地狱之花互相辉映。
他嘴角抿着一丝使人亲近的微笑,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让人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令人心软的事物,浑身萦绕着的与深渊相融却又格格不入的神力象征着这是一位本不该出现在地底的大地上的神灵。
赫拉陪着突然起了兴致的塔耳塔洛斯在冥河边静静的散步,两神之间的气氛宁静中带着点让他有时候几乎以为那是错觉的温馨。
从来没有冷场的尴尬,从来没有力量的差距所带来的隔阂,只有默默的互相陪伴和对视间心神领会的默契,性格合拍到有时候能让赫拉心生恐慌。
就连与自己的兄弟姊妹分开许久之后都会因为彼此的变化而感到的陌生都不会存在,时间不可逆的变化在这位大神身上几乎是永恒且凝固的。
当赫拉经历了宙斯的成长,经历了对克洛诺斯的推翻,经历了提坦之战,蓦然回首的时候,塔耳塔洛斯好像一直都坐在深渊神殿最高处漆黑而庞大的神座上用那双永不改变的深黑瞳孔平静的看着他。
这几乎让他产生了异于寻常的安心感,赫拉伸手按了按自己小小的胸口。
他有时候甚至不由自主的觉得这种在遥远的深渊有一个人、有一个神灵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归来的错觉,就像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家’的感觉……
身边一直如同往常一样沉默而存在感强大的塔耳塔洛斯忽然开口道,“赫拉,你在吾身边呆了多久了。”
赫拉怔了怔,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斟酌着回答道,“提坦之战、不,宙斯和波塞冬,我的两个弟弟出生之前,赫拉已经在塔耳塔洛斯停留了近百年。”
在深渊陪伴这位大神虽然不免心怀坎坷却无忧无虑的日子几乎占了他成为神灵后生命的五分之一,曾经的朝夕相处让塔耳塔洛斯成为除了从小养育自己成长亦姐亦母的赫斯提亚之外最能让赫拉卸下心防的神灵,恐怕就连自家小鸟儿和宙斯可能都不太比得上这位大神了解‘真正’的自己。
也对,赫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说来,自己在德墨忒尔他们几个兄弟姊妹的心目中,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事事操心、对亲人看重得像是对待自己的逆鳞,因为抚养了弟弟宙斯而深得下任神王热门人选信任,因此虽然是原始神塔耳塔洛斯的‘情人’,但一心为奥林匹斯着想完全不可能站到对立一方没有任何威胁性的温和‘女神’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大神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问他这个,赫拉有些奇怪的随着塔耳塔洛斯停下脚步。
塔耳塔洛斯低下头,露出那双黑色的眼看着赫拉道,“不在吾身边的时候,你还有考虑过吗,赫拉。永远留在塔耳塔洛斯,留在地底。”
赫拉睁大眼睛,他没想到塔耳塔洛斯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这已经应该是是他第三次从这位大神的口中听到‘留在塔耳塔洛斯’、‘留在地底’、‘留在他身边’这样的话了,这根本就不像塔耳塔洛斯的性格。
所以说、赫拉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微微低头平静的望向自己似乎在等待答案的塔耳塔洛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说,他,其实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吗……
这个时候的赫拉注视着深渊之神那双他忽然之间喜爱极了的深黑眼睛,内心一片柔软。
他忘记了自己曾经面对地母盖亚调侃的坚决态度,忘记了自己对希腊神系神灵之间习以为常的混乱感情的不信任,忘记了原始神冷漠的本性和对待自己反常的宠溺喜爱,忘记了去正视,塔耳塔洛斯到底一直将他看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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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冥土上燃烧着破败的火焰,被风卷起的碎屑跟满地看得出原本高大建筑的残垣断壁,映得景色一片分外凄凉。
在冥界称霸一方的毁灭与横死众女神们无力的趴在自己宫殿的残骸边,这些将在人类繁盛的时期为他们带来死亡与厄运的勾魂使者此刻已经被打怕得萌生退意了。
一位明显比起姊妹更加美艳强大的凯瑞斯挣扎着爬起身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神,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磷火般的光芒,她的眼神即像是愤怒又像是感慨,摇摇晃晃的站稳脚步,也不在意因为打斗而破损开口的红裙泄漏出胸前性感的黑色肌肤。
凯瑞斯道,“你这次彻底赢了我们,战争之神。以后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我们姐妹,敬请差遣,就当做凯瑞斯欠你一次。我也不会再纠缠你了,阿瑞斯,你的成长令神敬佩,我承认你已经强大到随时随地能够战胜我的地步。”
她带领身后的姊妹们互相搀扶着飞上半空,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自己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少年。
衣袍丝毫不乱的阿瑞斯站在原地望着那群一直被他看作是老对手的女神们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惨败而去,原本以为会感到兴奋痛快的心中却一片平静。
“哎呀!哎呀!辣手摧花啊小阿瑞斯,亏得凯瑞斯这么多年对你穷追猛打又痴心不改。”
一阵隐晦的神力波动拂过,凭空出现的俊美少年嬉笑着好友。
他一头长长的银发直垂在脑后,背上收着纤长硕大的黑色翅膀,手持一柄巨大的长镰刀,张扬华美的脸庞满是带着恶意的愉悦。
死神欢快的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这就去帮你把她们追回来,凯瑞斯可没有我的翅膀飞得快!阿瑞斯你不用感谢我,谁叫我是你的好友呢~哈,为这件事而感到荣幸吧!”
然后一脸‘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的兴冲冲的展开宽大的翅膀,下一刻却瞬间表情凝固,脸朝下啪叽一声摔在坚硬的冥土上。
听见小声的呼噜响起,阿瑞斯捂脸,他就知道会这样。
“塔纳托斯没有给你造成什么烦恼吧,阿瑞斯。真是很抱歉,我应该没来晚吧?”姗姗来迟的修普诺斯抱着他的竖琴表情苦恼。
阿瑞斯摆手,“不,修普诺斯你来得正好。要是再晚一点,我接下来的日子就得又要到处找地方躲避凯瑞斯了。”
“是吗。”睡神轻轻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点调侃的微笑起来,“不过阿瑞斯,你又何必对她避之不及。凯瑞斯虽然身为横死与毁灭的女神不能随你随意出入大地,但是她身为她们姐妹最强大的一个,力量强大又生得美貌,又是我跟塔纳托斯的妹妹、母神的女儿,足够配得上你啦。更何况你马上就要成年了,还没有过情人,都不想要试一试跟女神相处吗?”
阿瑞斯啧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不想找情人的,我从小到大被凯瑞斯她们追杀得看见女神都心烦。更何况你不也是没有情人吗,修普诺斯?整天都跟塔纳托斯形影不离,就连你神殿花了几百年特意培育的罂粟花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咳!”修普诺斯赶紧咳嗽了声,示意好友一边躺平的哥哥塔纳托斯虽然在自己的神力下表面上睡着,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阿瑞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扬声道,“好吧,修普诺斯,让我们把这差点儿害我又要躲躲藏藏的可恶家伙就留在这里,阿瑞斯带你去我在冥界的神殿好好叙旧。”
他挥手放出一道神力隔绝了声音,看着眼前身材修长,面容和善的青年男神。
阿瑞斯有时候真的不明白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想到不想再忍受看着赫拉被自己那个可恶的父神抢走的憋屈离开而准备深渊时,自家母神一改与塔耳塔洛斯之间黏黏腻腻的不自觉,整个神都忽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又想到面前这个好友从认识以来就像一个小尾巴那样跟在他明明成年许久却在曾经因为突发奇想和恶趣味请求他们的母神倪克斯大神向盖亚大神讨来生命之水,只为保持着少年之态的兄长身后,为性格跳脱酷爱闯祸的塔纳托斯收拾烂摊子。
阿瑞斯抬手抹去不存在的冷汗,忽然觉得爱情这个东西还是不要接触为妙。
他看着修普诺斯道,“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连对塔纳托斯下手都不忍心了,曾经那个因为这家伙闯了大祸暴怒起来连我和他都一起揍得不能还手的修普诺斯呢?”
修普诺斯苦笑,“阿瑞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神力如果全部用在神灵身上的话,连我自己都不能控制他会沉睡多久,我怕他会索性突发奇想的任由自己的意愿沉睡个几百年。”
阿瑞斯撇撇嘴,对他们来说是个睡几百年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是不能接受自己孤零零的一个神吧。
阿瑞斯道,“我看他是越发行事跳脱了,你不会还没把你对他的感情告诉他吧?”
修普诺斯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你刚从奥林匹斯回来,也应该知道最近大地上的人类都快灭绝了,阿瑞斯。塔纳托斯他这个死神又管不到神灵,只管辖地上的生命,其中克诺洛斯创造的数量庞大又近似于我们的人类一直是塔纳托斯神力最主要的来源,现在这个情况他当然心里烦躁。所以刚才看到你跟凯瑞斯她们分开,他就忍不住想上来凑热闹,毕竟你知道的,有时候塔纳托斯也跟我们的那些妹妹一起同属于摩罗斯兄妹的分配下。”
“还有就是,这次我们专门来找你,就是为了向你打听一下,赫拉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大地之母或者下任神王还会创造人类吗?”修普诺斯看向阿瑞斯,手中下意识地抚摸着怀里捧着的小巧竖琴。
阿瑞斯留意到他的动作,知道这位好友一直十分喜爱这件机缘巧合从厄俄斯手中换得的与他的睡神神职十分相合的被叫做乐器的事物,所以一直对传闻中制作出这乐器的自家母神有着十分大的好奇和好感。
与有荣焉的阿瑞斯忍不住勾起嘴角,说道,“这个不用担心,修普诺斯。我母神的确对阿瑞斯提到过,大地之母预言,今后的人类会成为大地的主宰。”
睡神笑道,“是这样么,塔纳托斯也说过他有这样的预感,我原本并不相信的,不过这样一来修普诺斯就放心了。”
“对了,修普诺斯。”阿瑞斯看着眼前一副沉浸在安心里的好友,忽然想起了好像跟塔耳塔洛斯之间出现了什么感情问题的赫拉,“我母神还有几个月就要离开深渊回到奥林匹斯,要不要阿瑞斯带你们见上一面。我记得我一直跟你们提起赫拉,不过她虽然经常来到地底,却反而不怎么停留在冥界过。”
“当然。”修普诺斯笑道,“能见到传说中让深渊都为之倾倒的婚姻女神,那是我们兄弟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