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卯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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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月一怔,“阿绵怎么会说这话?”

    阿绵转身,“阿月姐姐是个细心的人,上次不过是扇面绣花的一片叶片不对,大家都没看出,唯独你发现了,从而辨别出并非正宗苏綉。若这封信真的来时封蜡就松了,你又怎么会不小心让里面的信掉出来呢?”

    “每人都有疏忽的时候,我不过是那时恰好没注意到罢了。”朱月平静道,“如果阿绵仅是因此就定我的罪,那我倒无话可说了。”

    阿绵一哂,“我何必定你的罪?私拆信件这种事可大可小,端看你抱的到底是什么心。阿月姐姐,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大皇子的人?”

    大皇子近年有异动,她从自家爹爹口中听过,说是如今太子掌权,处事不留情,丝毫不给那些老臣颜面,这使得有些人就心存不满。大皇子就趁机拉拢了一些朝臣,想必陛下是被太子所禁这种风言风语也是他派人传出来的。

    至于想到朱月可能和大皇子有关,阿绵是因为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那时朱月去寺庙上香,马车出了意外不得立刻返程,所以在庙中住了有十余日。而事后据阿绵了解,大皇子那时也正好在那附近待了不短时间。

    本来谁也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朱月方才提到吴廷尉,阿绵就立刻想起吴廷尉正是明里暗里支持大皇子的一份子。

    朱月和其女交好,说不定,早就和大皇子熟识了。

    “我只和大皇子见过几面。”朱月叹道,“阿绵,我只不过说了些镇北王的事,你何必如此生气?”

    她不承认,阿绵也无法完全保证自己的猜测正确。

    朱月在程府待了这些年,阿绵也早就视她为姐妹,如果她真的生出一些其他心思,阿绵只能说十分失望。

    “阿月姐姐,这几年在府中可有人怠慢你?”阿绵忽然说到毫不相干的话题。

    “嗯?”朱月手心微烫,“…并无。”

    “那就好。”阿绵露出笑容,“祖母仙去,阿娘和其他两位婶婶有时忙于管家,可能会无暇顾及到其他,我还怕一些好攀高踩低的仆从会亏待了你。”

    “阿绵……有心了。”朱月低低应了句。

    “若是受了委屈,阿月姐姐一定要和我说才是。”阿绵复坐下,眸中关心不似作假,“祖母生前那么疼爱你,肯定也是希望阿月姐姐能过得顺遂无忧。”

    朱月抬眸,又应一句,“嗯。”

    “之前是我有些急切了,阿月姐姐既然说不是故意的,我也该信你才是。”阿绵将信放到一边,“不过姐姐刚才问的话,我也只能说,和七叔叔不过是儿时相处过一段时间罢了,若真要让我去劝他做些什么,肯定是行不通的。”

    “嗯,我不过随口一问。”朱月缓缓起身,“阿绵才回来,想必累了。你早点歇息吧,我就先回房了。”

    “我让香儿送你。”

    “不用。”朱月止住,笑道,“有良儿呢。”

    她身形纤瘦,在夜风吹拂下更显羸弱怜人,阿绵倚在门前望去,竟觉得有些心生酸涩。

    良儿扶着自家小姐,一手提灯笼,好奇道:“小姐,你不是亲自给郡主綉了一条手帕,怎么带了回来?”

    朱月笑道:“瞧我,记性不大好,竟忘了。”

    良儿吐舌,“那只能改日再送了,小姐听说郡主喜爱江南的双面苏绣,便特地下了大功夫去学。郡主若知道了,定不会辜负小姐的一番苦心。”

    朱月却是出神,是啊,她向来如此。

    听说四婶没有女儿一直心有遗憾,她便去百般讨好,做足了小女儿的贴心知意。二婶有头疼脑热的毛病,她便和四婶学了些医术,不时做些药膳药包送去。阿绵喜好多变,但凡她对什么感兴趣了,她就也会费心思去钻研一番。

    原先有老夫人在,她讨好的对象是老夫人。老夫人不在了,她便要让府中几位主母和阿绵这位郡主喜欢。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毫无依靠罢了。

    亲姨母本身就有两个女儿,凡事根本难以顾及她,还曾提过将她送回娘家。

    但她知道姨母打的主意,外祖母那边有两个表哥,都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若去了恐怕就要被嫁过去。

    她无父无母,不过是被这些所谓长辈揉捏的份,与其如此,还不如使了手段留在程府。

    原先她也是被家中娇宠长大,哪能没有一些女儿家的脾气,但自到了这程府后,竟被人称为了脾性最好最和善的表小姐。

    朱月轻笑一声,良儿正想张口询问,不料一个小丫鬟和人打闹嬉戏,就朝这边撞了过来,差点将朱月撞到旁边的花丛中去。

    “啊”小丫鬟惊叫一声,看清来人忙道,“表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另一个丫鬟也过来款款行了一礼,“还请表小姐别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她是四夫人奶嬷嬷的小孙女,才来府中不久,连路都认不清呢。”

    “不过是碰了一下,也没如何,我怎么会怪罪。”朱月将她扶起,温和道,“以后走路可要注意些,别再撞着什么不该撞的了。”

    待她和良儿身影渐渐远去,小丫头呆呆道了句,“表小姐人可真好。”

    旁的丫鬟嗤笑一句,捏捏她尤显圆润的脸蛋,“便是不好,她也不敢真的罚你,她可还要讨好我们家夫人呢。”

    她声音不小,连已经走了有段路的良儿都隐约听到其中大意,当即气得想回身理论一番,却被朱月拦住。

    “小姐,您就是太好性儿了。”良儿不平道,“二夫人四夫人都那么疼爱您,三夫人又是您亲姨母,郡主也待您亲热,这小蹄子竟敢这么说,可不得将她嘴给打肿了。”

    闻言,朱月只一笑置之,柔柔拍了拍良儿手背。

    回到房内,朱月一看见桌上的那件玉佩,笑意便凝在了嘴角。

    “咦。”良儿惊喜上前,“这不是之前小姐一直在寻的玉佩吗?您还说那是家传玉佩,丢不得,为它哭了好一阵呢。”

    “……嗯。”朱月不自然地清嗓,“良儿,我想先歇会儿,晚点再梳洗,你先出去吧。”

    她拿起玉佩,在灯火下静静凝视了半晌,似乎还能嗅出上面带着污秽的味道。

    忽然脸上狞色闪过,她狠狠将玉佩砸向地面,玉石相激,发出清脆响声。

    朱月眼眶微红了一圈,她想起当初在吴廷尉家中初识大皇子的情形。

    那时她正倚栏观赏池中锦鲤,一位眉目端正,体态健硕的男子向她走来,低头细看她好一会儿,道了句“果然是个美人”。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宫中不大显眼的大皇子。

    此后二人更是频频相遇,每一回他都会饱含深意地看她,视线直接而灼热。她自然被这目光看得含羞带怯,动了一番小女儿心思。

    以她的身份地位,若能随了大皇子,也是不错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朱月痛苦闭眼,指腹被掐得鲜红欲滴。

    若是能有选择,她也绝不会做出今日这些让阿绵与自己离心的事。

    ****

    阿绵散下青丝,正歇在榻上,重新仔细看这封字迹熟悉又略陌生的信。

    六年来的第一封信,宁礼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话儿。不过是问她这些年过得可好,长高了没,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嗜好甜食,还是那般贪玩……

    看着这些话,阿绵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和七叔叔并未分开六年之久,他只是去远处游玩了一番,而已。

    随信附来的,还有一道治牙疼的药方,说是一位大夫祖传秘方,具有奇效。

    他记性真的很好,也一如既往细心体贴,依然记着她喜爱甜食,并且儿时偶尔会因吃多了糖而牙疼的事。

    那时候宁礼在宫中地位太低,连饭食都是几道过夜的小菜,带着一股馊味。她第一次见到时简直震惊无比,然后借着其中没有点心而大闹了一场,从此以后,宁礼的膳食就改善许多,并且御膳房牢牢记住了她爱吃甜食的喜好。今后只要每次她在宁礼宫中用膳,便会特地呈上精制点心。

    因了她,他偶尔也会用些甜食,然后就面无表情皱眉,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会喜欢这种东西。

    忆起那时的事,阿绵弯眉轻笑,让正在整理首饰的香儿不禁开口,“小姐是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阿绵折起信来,唇角轻漾,“七叔叔还记得我,来信问候,我有些意外。”

    “七殿下自然记着您了。”香儿还是习惯这个称呼,笑道,“这些年哪次逢年过节没有给小姐寄礼物来,就连每次夫人看到,都说七殿下是个有心人,一直惦记小姐呢。”

    “我看香儿你记得反倒比我还清楚呢。”阿绵调笑她,“莫不是之前跟着我和七叔叔待久了,还没忘了人家?”

    “小姐胡说!”香儿跺脚,“亲近的是您,反推奴婢身上来了,真是,真是……”

    她不说话,臊红着脸出房去端水。

    阿绵收回笑容,把信放进了梳妆盒的最里层去。

    不管今天朱月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只当这是一封最简单的问候信,再无其他。

    第二日清晨,早膳还未用,阿绵就见程妍和程嫣挽着手一块儿过来了。

    这倒是奇了,这二人明明一向不对付的。

    见阿绵惊诧的目光,程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松手,“阿绵,你可起晚了。”

    不紧不慢喝口粥,阿绵回道:“不知是谁,前阵子都睡到日上三竿,非要三婶亲自去撵才舍得下榻。”

    程嫣哼了声,坐下抱着她手道:“我今日可不是来和你耍嘴皮的,你可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阿青姐姐的婚期?”

    “谁说你那庶姐了。”程嫣不满道,“是婉婕妤的生辰!”

    “嗯……”阿绵应声,她怎么可能记得这种日子,“所以?”

    “所以我们想去宫中拜见一番。”程嫣笑得有些心虚,被阿绵轻飘飘瞥一眼才不好意思道,“好吧,是阿妍想去,她说好几年没见到婉姐姐了,十分想念。”

    阿绵不由看向立在桌旁一脸阴郁的程妍,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当初大伯母李氏死后,程妍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一会说是自己害了阿娘,一会又说是姐姐害了阿娘。而等程婉进宫后,她性子就越发沉闷了,再不复从前任□□挑事的模样,甚至连亲姐姐也不愿去见。

    她会主动要求去见姐姐程婉?

    见状,程嫣凑在阿绵耳旁小声道:“她真的很可怜,这些年大伯母逝世,都没人管她了。大伯也是,整日待在妾室房中,根本连看都很少看她。”

    “你也知道,如今婉婕妤受宠,可能阿妍是想进宫去寻她做主也不一定。”程嫣仍像儿时那般拉着她撒娇道,“你就帮帮她,带她进宫去见一回婉姐姐吧。”

    这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没什么不正当的,既然这两个姐姐都如此恳求,阿绵自然不会拒绝。

    她先去向程王氏请安,说了这件事,得了程王氏的话才换了身衣裳,准备带这二人进宫。

    待到上了轿子,阿绵才有些奇怪,“她……怎么穿成这样?”

    程妍穿的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菊纹上裳,配着黯淡的下裙,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颜色风格。

    况且这是进宫看望身为婕妤的姐姐,无论如何也该打扮亮丽些吧。

    “我说过了。”程嫣无奈摆手,“她不肯换,我总不能押着她去,不过好歹是亲姐妹,想来婉婕妤不会介意的。”

    阿绵便不再追究,笑看程嫣,“既是阿妍想去,你怎么也跟来了?”

    “我不过是想去宫里玩玩嘛。”程嫣赖在她身上,“你明知道,还要揭穿我。”

    她们二人欢声笑语,程妍却仿佛真的改了习性,一路沉默寡言,面色平静。

    宫中程婉暂时还未得知消息,她正由贴身宫女铃儿擦拭额头伤口。

    铃儿心疼道:“陛下也太粗鲁了,娘娘娇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程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昨日陛下喝了酒,传她去侍寝,途中起兴就按着她的头朝殿柱撞去,她一时慌乱,情急之下唤出了阿绵的名字,这才逃过一劫。

    程婉心中颇觉屈辱,身为宠妃,竟然要靠堂妹才能得以安全地服侍陛下。

    不过因此她在宫中也算是特别的一份了,除去身居高位的皇后容妃等人,如今其他后妃侍寝时还真的少有不受伤的。

    “娘娘,安仪郡主来了,说是还带了家中姐妹,提前庆贺您的生辰。”

    才想到阿绵,人就来了。程婉心中一动,迅速将额头药水擦去,敷了些脂粉盖上,又坐好,“嗯,请她们进来吧。”

    阿绵将人带来,想着姐妹二人许久不见,她和程嫣拜见过之后就马上退下,留给她们叙话的空间。

    不料刚看到她还满面温柔笑意的程婉,转眼见到缓缓上前的程妍却是花容失色,嘴唇发颤,连连后退,最后竟是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你……你,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