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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晃晃悠悠的拉着车出了城,林楼单脚跨坐在车头,总感觉背后毛毛的,虽说是青天白日的,虽然马车是敞着顶的,虽说马车上的确是空空的,但是他怎么就是觉得车上有人呢?又或者说,有鬼?
马车上多了重量,这点很明显,看老马拉车的速度就知道了,还有车的平衡度,有东西和没东西,车板的晃动是不一样的,所以,车上绝对有东西。
因为确定车上有东西,还是看不见的东西,林楼整个人都如弓弦一般绷着,他跨脚坐在车头,半个屁股落在外边,就为了有事时能及早跳出去。
邱向阳轻轻挪了挪屁股,坐在没有海绵垫、没有防震弹簧、没有橡胶轮胎的马车上,还是行进在坑坑尘尘的土路上,这种酸爽的感觉,真是谁坐谁知道,早知道这么累,她还不如跟在马车后头走呢。
两人都在煎熬着,想着早点完成这段路途,直到马车开始上坡,走上泥土夹杂着石块的凹凹凸凸的山道上,两人更加煎熬了。
林楼跳下了马车,在山道边牵引着老马,邱向阳也跟着跳下车,再不下来,她就真的要颠散架了,两个人都下了车,于是马车就轻了,车板就开始哐哐哐的响起来了。
林楼的下巴都绷硬了,边牵引老马边观察自己的身后,那个东西去哪儿了?
一路警惕着,林楼将马车赶到了山道尽头,这里已近山顶,是一片不大的平地,在离开之前,林楼按着太子殿下的要求,在平地上斜插了一根树枝,指着京城的方向。
林楼办好事就赶着马车离开了,太子殿下和他说了,让他直接在半山腰等着,等到听到三声哨响后,他再回来接那个“东西”。
看到林楼赶着马车离开了,听不到车板的哐哐响了,邱向阳就往外掏机器和物料,她先把柴油发电机和柴油掏出来,加油、发电。
轰隆隆,震耳的轰鸣声从山顶传出,好像恶鬼的怒吼。
林楼硬着脖子,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强硬的拉着老马往山道下缓缓行去,老马和他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吓到了,好在老马认人,有林楼在,老马并没有发狂,还肯跟着林楼继续往下走。
看到发电机正常启动了,邱向阳先关了发电机,免得白白浪费柴油,再把制冰机和自来水、染色剂取了出来。
邱向阳按着使用说明,按比例将染色剂兑进水桶里,她买的是免煮的染色剂,省了很多功夫,搅拌好,感觉颜色够深了,邱向阳将水灌进了制冰机里,然后将制冰机接上发电机,发电,制冰。
制冰机在制冰,邱向阳戴上口罩,取出化肥,用铲子将碎土块混进化肥中搅拌。
邱向阳不知道影视剧拍摄中使用的是哪种化肥,她只买了粉末状的过磷酸钙,因为不知道染色剂与过磷酸钙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有毒没毒,邱向阳不敢投放染色剂,就改用地上的碎土块,一铲一铲的铲进去再搅拌。
搅了半天,觉得颜色够难看了,邱向阳才停下了手,这时候制冰机已经开始有冰了。
待着制了一堆冰后,邱向阳停下发电机,拔下制冰机,插上鼓风机,将鼓风机与指示方向的树枝同一朝向,遥对京城的方向,然后把一点化肥平铺在鼓风机前方,最后开机。
呼,一股妖风平地起,大风扶摇直上九千里。
嗯,很好,效果不错。
邱向阳继续将化肥一点一点的铲到鼓风机前,让鼓风机均匀的发散“妖风”。
铲了一大袋化肥后,邱向阳转头捣弄起冰片来,她先从制冰机里敲了一些黑色冰片下来,然后捣成小一点的碎冰片,再铲到鼓风机前,让碎冰片随风化成黑冰雪。
林楼倚靠着老马,看着漫天的黑色妖风,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突然间,他感觉到有雨滴滴落到他的脸上,他随手一抹,黑色的,林楼一个冷颤,赶紧抖开篷顶上油布,将自己和老马盖在了下面。
谁知道这些是什么,有毒没毒,还是先盖好再说。
当妖风吹到京城,并笼罩住京城时,全京城的人都疯了。
古怪的臭味,不详的黑色,抬头不见天日,黑气弥漫,这是大不详啊!
街面上人人奔跑,骡马惊叫,人人都在赶着回避家中,就连维持街面秩序的兵马司的捕役们都茫然了,不知是该履行职责维持秩序,还是该避回官衙,借着官衙的官气辟邪。
还不等疯狂的京城人冷静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天降黑雨了!
这黑雨落在身上,还带着森森的阴寒之气!
这是来自黄泉的冥河之水吧?!
莫不是阎王爷在招魂了?
整个京城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每个人的神情都是疯狂纠曲的,就是那些一向致力于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阁老朝臣们,也都慌乱了,一个个都赶着要入宫面见皇上。
皇宫内,也乱了。
嘉和帝赤红着眼睛,瞪着漫天的妖风,心中汹涌地翻滚着不平郁气。
朕还不够勤政爱民吗?
朕还不够体恤民生吗?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朕?
从朕继位起,便是连年的天灾,朕开了内库,朕下了罪己诏,朕请求臣子们捐钱捐粮,朕已经把所有的尊严都扯下了,上天为何还是要惩罚朕?
朕到底哪里做错了?
“苍天,朕到底哪里做错了?”嘉和帝冲出了大殿,对着天空大喊。
跟着跑出来的总管大太监苏承恩和一众侍人,以及守在殿门前的侍人们,都吓得齐齐跪下了。
苏承恩膝行至嘉和帝身边,抱着嘉和帝的腿哭求:“陛下,您可千万冷静啊,您是天子,受命于天,上天示警,必有所因,您该细细理辨,不可指骂于天啊。”
嘉和帝喘着粗气,气梗的脖子都涨粗了:“朕到底哪里错了?朕到底哪里错了?你说,你们说,朕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朕?”
这话苏承恩哪里敢应,只能低头抱着嘉和帝的腿哭,嘉和帝勤政爱民、体恤民生,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嘉和帝较之其父承元帝强了不止百倍,他也想不通,为何承元帝在位时都能风调雨顺,等到嘉和帝继位了,却这般多灾多难。
王皇后和圣慈安皇后齐齐赶来,两人都是妇人,更加敬畏鬼神,遇到今日这等怪异之事,受到的惊吓较之嘉和帝更大,在来的路上,两人便已经商议好了,见了嘉和帝要劝他开大祭,祭拜天地,祭祀祖宗。
“胡闹。”嘉和帝下意识的反驳,国库都没钱了,他的内库也缩水大半,剩下的还要支付巨额的军饷,哪里来的钱祭天祭祖?
王皇后泪水琏琏:“陛下,如今上天示警,必有所怒,陛下该向上天、祖宗请示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妥,只有消了祸患、顺了天意,以后才能风调雨顺啊。”
圣慈安皇后也是如此劝道。
嘉和帝犹豫了。
正在此时,桂哥来了。
桂哥不同意母后和皇伯母开大祭的建议:“父皇,儿臣也认为上天示警,必有所因,但因不在父皇身上,父皇已下了几次罪己诏,也自罚其身,但上天仍是不满,降下警示,所以儿臣以为,此次祸因必在宫外,必是贪赃枉法之徒太多,引起民怨沸腾,上天才作如此示警,若父皇一味自责,却不去追究那些作恶之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罪责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别人身上,桂哥这话令嘉和帝心中舒服了许多,是啊,他已经自罚了几次,上天仍然不满,那必是因为真正要受罚的人没有罚到,放过罪魁祸首,这才是他真正的过错啊。
王皇后和圣慈安皇后无话可说,她们总不能真的一味把过错强按在皇帝身上吧,也许真的是别人的过错呢?
这时候苏承恩进殿请示,阁老、重臣们都入宫觐见,为今日京城异象而来。
嘉和帝自然该先见朝中重臣,他朝桂哥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嘉和帝在举行朝会的奉天殿宣见了诸位阁老、朝臣,今天京城异象是件大事,该拿到奉天殿上来举行朝论。
“必是有人装神弄鬼,还请陛下尽快全城彻查。”内阁首辅张茂功进言。
“不可,这样恐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内阁次辅梁庭芳反对。
“若不彻查,如何证明是天意还是人为?”阁臣赵文柏问道。
“彻查一事尽可押后,如今最紧要的是平息恐慌。”阁臣温良才说道。
“臣附议,请陛下祭拜上天,平息恐慌。”礼部尚书进言。
“臣也附议,还请陛下再下罪己诏,以平民怨。”吏部尚书进言。
“还需大赦天下。”
“还有减免税赋。”
“臣等附议。”
嘉和帝冷着脸,看着殿中这些朝廷重臣们,一个个都把罪责按在他的头上,虽然首辅张茂功和阁臣赵文柏要求彻查,但是他们也不是站在他这边,认为他无过错的,他们只是希望先彻查再请罪,让他这个皇帝请罪。
嘉和帝的手越握越紧,恨不能砸了这个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