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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桪轻顿,垂眼:“......那天又不是周末。”
完全立不住脚的理由,顾沉光毫不客气的拆穿:“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周末很重要么?平时不是周末,我也不是没给你打过电话。”
确实,平时他偶尔得闲,算算时间估摸她要是能接电话的时候,也打过来好几次。
南桪没了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那委委屈屈蔫头耷脑的小样,顾沉光看了没两眼心就软了。想像之前一样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今她长大不少,不好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
克制的伸手摸摸她脑袋,低了声:“怎么?和我也不想说实话?”
南桪摇头,手指不自觉攀上他的袖口,犹豫开口:“不是......我是怕,万一不想走了,怎么办?”
我怕对你依赖太甚,一句话就能让我失去所有离开的勇气,死皮赖脸待在那里,失了最后的尊严和期盼。
顾沉光瞳孔一闪,心下了然。低叹一声:“下不为例,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记得先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知道了吗?”
南桪乖乖点头,一手死死抓着他的袖口不肯放。
“我们去哪?”
“先带你去吃东西,再找住的地方。”
南桪一愣,惊奇:“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不像他啊,他从来都是事事规划完备的。
顾沉光一咳:“来得急......坐好。”
南桪:“哦。”
————
顾沉光很快找了地方住——他一个朋友在这里有一套房子,知道他到了四川,直接遣人把钥匙送了来。
顾沉光也不客气,随手收了钥匙,转头看向正大口嚼着三大炮的人:“你们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
南桪咽下一口面团,点头:“恩,今天开完家长会就放了。但是学校放假的时候可以留我们住。”
她提前问过,所以才让周秦带了话不回北京。
顾沉光没理她最后一句话:“吃完回你学校把东西收拾一下,
和我住一起。”
南桪略一思考,非常愿意,于是点头:“好!”
顾沉光好笑,剥好一只虾送进她碗里:“慢点吃。”顿了顿,想起什么,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和周秦关系那么近了?”
他刚回家就听母亲说,周家小孙子为了见南桪,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到四川去,回家后被他爸罚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后来他说要来见南桪,易楚还积极给他出主意,说是路家不一定愿意告诉他南桪的具体消息,不如去问周秦,那小子不知道从哪摸了清楚。
他淡淡一笑,是么?
他得知南桪来四川的第二天,就找人把南桪的情况调查的清清楚楚。何须现在去求助一个外人。
尽管如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临走前还真去见了一面周秦。
从来看见他都是眼睛冒光只会傻笑的男孩子,这次见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轻轻皱了眉。
然后才跑过来,敛了眉目,一板一眼问道:“小顾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周秦此时对顾沉光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这是他从小当做唯一的目标和偶像去崇拜的人,在他这么多年的生命里,从来屹立的比英雄还要伟大,无法打败;可是,一想到南桪对他的那些依赖和感情,他心里就别扭,看见他也不像往常一样,愿意凑上去和他说话。
顾沉光淡淡一笑:“回来过年。”
“在北京过完年还回美国?”
他不急不缓道:“我不在北京过年,去四川。”
周秦一怔:“去四川......你去见,南桪?”
顾沉光点头,看着自己面前青涩的男孩子,轻吐出几个字:“我听说你们是同桌?”
周秦迟疑着点头,目光疑惑:“怎么了吗?”
“没有,”他淡然一笑:“周秦,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们会成了同桌,想想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
他拍拍神色莫名的男孩子的肩膀,转身离开,轻飘飘丢出一句:“别害了她。”
在这件事上,顾沉光是有些恼的,另加不耻。
大人间的政权手段黑色交易,居然要把半大的孩子拉进来做筹码,甚至以感情为注。
丧心病狂。
思绪收回,看着对面的人,颇有洗耳恭听的架势。南桪叼着个三大炮,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呜呜咽咽的跟他讲:“我们是同桌,他人挺好的,刚开始去的时候,就他愿意跟我说话。”
顾沉光拿了张纸巾去给她擦嘴:“慢点吃,到处都是。”
南桪从善如流的慢下来,继续说:“后来......我爸爸要送我走的时候,也是他跑去拦着的。”
顾沉光闻言,心里有些复杂。不好表露,只微微点头,郑重其事的提醒她:“南南,你和周秦做好朋友,没关系。但是你要记得,你跟他所有的联系,都必须只能是路南桪和周秦的交情,不能牵扯到路家和周家,知道吗?”
他对着她难得这么严肃,南桪下意识点头:“知道了。”
————
两人打车回学校给南桪收拾东西。南桪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拿了书收拾几件衣服,提着小包就屁颠跟着顾沉光走了。
顾沉光拖着她的行李箱,听着自己身后一如既往“哒哒哒”的脚步声,心里一阵软过一阵。
好心情地扭头调侃她:“现在能跟上了?”
刚认识她那会儿,他牵着她,就算刻意放慢了脚步她也跟不上来,次次都是他抱着往回送。
南桪脸一红,争辩道:“我长大了!”
顾沉光细挑了眉,莞尔:“哦?那怎么还这么矮?”
是了,南桪个子小,在班级永恒的最矮,至尊地位从未动摇。
被戳了软肋,南桪不乐意了,噘了小嘴逞强:“那是留了以后长!”
顾沉光好笑,故意拖长腔哦了一声。明摆着不信。
南桪斜眼,背着书包把脸埋围巾里,不搭理他。
两个人坐进出租车里,顾沉光跟司机说了地址,坐回来,看她冻的发红的手,拿过来握自己手心里,皱眉:“怎么这么凉?”
南桪怕冷,一到冬天从来是手脚冰凉。再加上南方的冷是直渗进人骨头的,又不比北方有暖气,因而南桪在这待了这么久,手脚就没有温热的时候。
此刻被他温暖干燥的大掌包裹住,倒是难得有了丝热乎气。
顾沉光干脆握着不撒手,顺带问她:“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你想去哪?我带你出去玩。”
南桪仔细想了想,摇头:“没哪里想去。”
这是实话,她本就不是愿意出去多走动的人。
顾沉光思忖片刻,却不同意,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行。女孩子出去多看看,对你有好处。南南,不要总把自己困在一个角落。”
南桪一愣。
顾沉光目光清澄冷静,缓缓开口唤她,吐出几个字:“南南,看窗外。”
南桪下意识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街,来来往往的人。喧吵,热闹,可是,与她无关,遥不可及。
顾沉光的声音这时在耳边响起,清澈如山间的泉水,他说:“南南,想要融入这些,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去看更多,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这样,你才能为每个人的生活和存在方式找到合理的理由,才能真正心平气和的去包容,去融入。”
“你还是你,但是你能够找到,这些与你无关的世界里,所有的温柔和善意。”
命运或有它的脾气,方向难寻。或许坚硬难抗,可是不该低头。我的小姑娘,铿锵或是悱恻,你得有你自己的脾气。
这是顾沉光一直想要教给南桪的。
她的生命轨迹太过特殊,比大多数人都要艰难一些。顾沉光从不怀疑她会一直维持自己善良柔软的内心,可是,他总怕,这一路太过辛苦,到最后,伤痕累累。
他一直在思索,到底怎样,才能尽可能减少她所受的伤害,费尽心力,不知所终。
只能一路亲自牵引,字句教导。
南桪却真的从未让他失望。
他最喜欢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除了有着和同龄人同样的单纯和善意之外,还有不可磨灭的坚韧和温和。
至情至性,至真至美。
何其难得。
南桪不是很难懂得他这段话的含义,却惯例记在了心底,回去慢慢琢磨。
他手心一直握着她的,是2003年这整个冬天里,唯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