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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念把研究室柜子的钥匙交给了朱珠,那里面装着她曾经接手过的病例的完整分析以及治疗方案。廖晓乔的病例就放在打开柜子后的左手边第一格第一份。
因为时常拿来翻看,朱珠打开柜子之后看到装资料用的牛皮纸袋边角都破损了。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她觉得十分羞愧。所以,这一次拿到资料以后她就立刻将它密封起来。
历年来,医疗事故鉴定从来都是患者,或其亲属投诉到医院,或者相关的管理部门,然后再由鉴定方进行资料收集。像施念这样,由医生自己提出来,几乎没有先例可循。
直到送往医学会的前二十分钟,朱珠还在劝阻施念,让她考量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毕竟她要承担的风险不只是一个鉴定结果那么简单的事情。在国内,她有可能会被吊销行医资格。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或者永远的失去做临床心理医生的资格。
施念说:“我应该给廖晓乔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去吧。”
那天下午,日头像着了火一般炙烤着大地,施念站在窗前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她觉得天蓝得可爱,树绿得好看,就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美妙的花香。
护士叮嘱她离窗前远一点儿,她却笑着说:“我想我可以出院了。”
医生下午查房时,见她气色不错,便同意再观察两天,如果没有后遗症或者其他并发症显现,施念就可以出院了。
这对施念来说是个让人身心愉快的消息,毕竟医院的饭菜实在不能有助于她恢复健康。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醒来有一杯莱昔的生活,但其实那东西有多好喝呢?她突然像失去味觉了似的回忆不起那个味道。只知道拿在手心里的时候有淡淡的余温。
这些天她不太敢回忆在尼泊尔发生的事情和走过的路,因为那里的每一点都有凉壬的影子。好几次,她觉得自己伫立在窗前的时候都看到一个穿旧皮衣的男人一闪而过,可冷静下来,她便知道那不过是幻觉。
出院那天她的病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希望我没有那么不受欢迎。”
朱珠顺着声音回头,惊叹了一声:“王警官!”
其实,早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施念就已经知道来的是谁,迟迟没有抬头,是因为她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王见。
这个唆使凉壬在尼泊尔监视自己的人?如果这样,非愤怒不可以对。
但是仔细想想,他又确实称得上“半个媒人”。不然,那场偶遇可能还要等很久。
难道要微笑以对吗?
施念抬起头,目光清冷。
“王警官的案子还没结吗?”
听到她的话,王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尴尬。
幸好朱珠插话说:“我去办出院手续,麻烦王警官在这里站好岗。”
王见感激地点点头。
朱珠离开后,王见依然局促的站在门口。
施念虽然在收拾东西,但目光时不时的还能扫到他。
“进来吧。”她走过去,像在诊疗室那次见到的一样,给他递过去一杯水。
王见坐在椅子上刚要开口说话,施念一抬手便给他打住了,“我知道你不是来专门道歉的。因为在你心里始终认为那是你的职责所在。况且,在尼泊尔的时候,我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当然,我现在在你面前也是透明的。”
“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了吗?”
施念走到窗前,背靠阳台,微微颔首。
“首先,我不认为我追查真相是错的。这点你说的很对。但是,我要为我不当的取证方法向你表示歉意。你也许不知道,我除了让我的老师在尼泊尔试探你以外,我还找了私家侦探调查过你的背景。”
施念听着,忽然笑了。这和她从第一眼见到王见开始对他的判定,一模一样。执着,对于自己热衷的事情有超于常人的热情,必要时还会采取不择手段的方式。
施念说:“你应该庆幸你选择了一个十分适合自己的职业。”
王见反问道:“是吗?”
从这两个字里,施念听到了不确定,她问:“后悔了?”
“想听实话吗?”
施念笑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骗得过我的话。”
“有那么一点。”
“因为李灵?”
王见点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们把廖晓乔的案子移交给别人,也是考虑到你的状况吧。”
“是啊。我想如果我不打开这个心结,就没有资格做一名合格的警察吧。”
施念说:“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儿艰难,但我还是建议你适当的时候可以请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王见问:“你行吗?”
施念耸耸肩,“两天前,还行。现在我的行医资格还处于保留阶段,随时都有可能终止。”
“你?”
“哦,我忘了现在我是个自由之身,不受监视。所以你一定还不知道我把廖晓乔的病例送去医学会做医疗事故鉴定了。”
王见放下水杯,问:“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或许是责任吧。就好比,你是个警察,肩上扛着的是保护人民安全和社会稳定的责任。而我是个医生。听过希波克拉底誓言吗?为了病人本人的利益,我将采取一切必要的诊断和治疗的措施,同时,我一定要避免两种不正当的倾向:过度治疗和无作用治疗。如果病人经我治疗无效而死亡,这个非常重大的责任应当促使我虚心检讨我自己的不足。”
听着施念背诵她的职业守则,王见沉默了。他现在才意识到张强口中那个最好的姑娘,最好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度以为那样的话,只有被爱情蒙住了眼睛的瞎子才说的出口。这一刻,他竟然也理解曾经站在讲台之上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老师为什么会爱上当时还是个来路不明,甚至身负嫌疑的女人。
施念身上带着洗尽铅华的纯粹。那种纯粹是经历过最坏的坎坷后依然保留在她身上的淡然。
王见毫无过渡地提起凉壬,“听某人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凉壬对于施念,就像她人生中的一场终极大考,在付出了全部之后,对结果,她既期待已久,又不敢碰触。
个中缘由自是那早就注定了的结果——曾经想在十六岁就结束自己生命的施念,在第二个十六年后遇到了一个人,让她忽然想活的再久一些,回来的这段日子里,她躺着的时候,坐着的时候,站着的时候,想了一万个可以和那个人走下去的理由,但只有一个否定的声音,让之前想的一万个理由像泡沫一般付之东流。因为再长的时间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想,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当一回母亲,而这个遗憾之所以会成为她这短暂一生中最令她悲伤的,无非是因为她将为此而离开她最爱的人。
朱珠回来正好听到王见的话,便说:“施念的手机……”
“我不用手机了,以后要是成了无业游民也没什么人好联系的。”
施念拦下了朱珠的话,借口显得并不高明。
王见只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朱珠问王见:“你这是要走吗?”
王见说:“是啊。”
朱珠说:“正好,出院手续都办完了,她的包沉死了,你帮我拎到车上吧。”
朱珠上楼的时候,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前,一下楼就看到她的车被夹在了中间,紧跟着车屁股后面停了一辆老旧的桑塔纳。
“谁停的车,要不是看它太破我一定给他砸烂!”
施念笑着说:“你现在去砸也没人拦着你啊。”
朱珠瞥了眼说:“算了吧,别我还没动手,回头车主来了非说那保险杠是我弄凹的。”
王见说:“不会。”
施念也说:“不会。”
朱珠瞪了他们一眼,“就你们知道。”
施念摇摇头,坐进车里。
王见跟着把包放在了她身边,关门前,他说:“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如果和他有关,你还是忘了吧。我没原谅你,更不会原谅他。”
说完,施念伸手去拉车门,王见手上用了下力,车门纹丝未动。
他说:“如果地震那天你披在身上的外套还在,它左边的口袋里有一样东西是凉壬留给你的。他说,里面有他最喜欢的照片。”
车门砰的一下,关得严严实实。
朱珠问:“凉壬是谁?”
施念低头不语。半分钟后,朱珠看着王见开走了停在自己身后的桑塔纳。
“我的天,你是不是知道?”
“我不知道。”
施念的声音有些僵硬。
朱珠指着窗外说:“你不知道那车是王见的?”
这件事,施念当然知道。她不知道的,是凉壬什么时候把东西放进自己口袋。还有,他最喜欢的照片长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
“我穿回来的衣服你帮我放哪儿了?”
朱珠一边打火,一边说:“扔垃圾箱了啊,你不是说从头开始嘛。”
车子稳当的向前滑行了半米的距离,突然响起警报,朱珠回头看着右边敞开的车门,还有一个飞奔着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