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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刚行到皇城下,就看见高耸的城墙之上,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穿盔甲,眉宇之间犹带冷厉。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看人的模样却像是个老者前辈。
这是值班的林驰。
作为管理京畿安全的禁军大统领来说,他这么个年纪,实在是让人太佩服了。不过要在二十几岁年纪就坐上这么个重位。可见这林驰的身后有多么庞大的一棵树。但凡这树屹立不倒,那么它就永远可以为林家人做支撑。
这林驰的爹位列宰相,在皇上处理政事上起着关键的作用。但这只是其一,更重要地是,这林驰的姐姐林蓉嫁给了游离芝。前任吏部尚书游文中的儿子。游文中是忠臣。曾随先皇出身入死。虽是文臣,却敌武将。是以,皇上比较信任他。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林驰的正夫人安氏有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妹妹。而她的这个妹妹正好被现在的皇上选做了嫔妃,因为其文学出众,很有才华。所以深得君宠,便从最开始的美人做到了现在的贵妃。满朝文武百官,无人不知后宫三千佳丽之中有一个姓安名芙蓉的安贵妃。所以因着这亲戚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皇上也必定给安贵妃一个面子。
林驰身家十分雄厚,再加上敏锐的头脑,皇上想不在漫天烟尘里发现他这一颗金子都似乎做不到。所以,还有一点儿,林驰他本人也很努力,甚至有些锋芒必露。
“等等!”城墙下的两个禁军拨戟将马车拦住。莫璃大将军正要扔出腰牌,却听地车外响起一个沉着有力的声音。
“且慢,莫璃大将军和我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说话这人是谁。呵呵,不用多问,自是他要好的哥们儿,兵部尚书大人陆子淳。
莫璃大将军挑开帘子望向身旁,他惊讶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也这么早来。但陆子淳似乎能听懂他的意思,只微蹙着眉头,不乐意地瞟了他乘坐的马车一眼:“怎么啦,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好朋友啊。”轻叹一声,故意道,“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胡说什么?”莫璃大将军恨了他一眼,果断地放下了车帘。
“是上回那个穿红色衣服的陆大人?”李诗语望着他的眼睛。被风卷起的车帘,有意无意地将金色的日光抖进。他英俊的侧脸便在这日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清晰。闪烁间,自有一股魅力,在吸引着李诗语。
她惊觉后,发现自己太过花痴。只能迫地自己低下头去。
“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李诗语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而后又抬起头,故作大方地折了话题:“他不是你好朋友么,你怎么不理他了。”
“他闲得无聊。”莫璃大将军冷冷道。
“哦。”李诗语知道向一个生气了的人打听,无疑是撞上枪口,自取灭亡。于是她只能忍着一肚子好奇,故作沉默。
“一会儿在圣上面前,千万不要紧张。”莫璃大将军继续叮嘱,“回话的时候,眼睛不要直视他。”
“啊?”李诗语不懂。
“圣上的眼睛很锐利,你若直视他,一来心思会容易被他看穿。二来……”莫璃大将军面色冷地如霜。但凡有眼力劲儿的人都能够看出这不寻常的面色来。但她总喜欢碰钉子,也总愿意碰钉子。
逗他挺有意思吧?
“二来呢?”李诗语问,“怎么不继续说?”
“二来,你若直视圣上,会被误以为是在挑战皇权!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这一切。否则掉脑袋的时候可别拉上我!”莫璃大将军一本正经地瞪大了眼珠。
李诗语傻傻一笑,摇头回答道:“那可不成。”
莫璃大将军怔地比较严重。
她说,那可不成?
那么。
“因为你自己都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夫。我要是被圣上给砍了,这按照诛灭九族的规矩,不最先给你一刀么?”李诗语巧舌如簧地回答。
“哦,谁同你定的这规矩?”
李诗语挠挠头:“我自己定的啊。难道不行么?”
莫璃大将军并未看她,只是轻叹了一声:“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李诗语咦了一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若你真得掉脑袋,那么我难道不可以置身事外,不做你的替死鬼么?”莫璃大将军逼地近了些,“何况你我还未行过正式的成婚之礼,是以不算夫妻。既然连夫妻都不算,那么我何时飞走,愿不愿意飞走,都是我的事儿了吧!”
李诗语看着他一脸得意忘形的模样,忙不迭地伸出食指骂道:“喂,你……你好狡猾?”
“怎么,才知道我很狡猾?”
重压覆上来,那高挺的鼻翼便近在咫尺。李诗语反复琢磨着自己此刻的心跳。一阵狂喜后,忽而大方地揽上那人的脖子:“哪,刚刚你说我若丢了脑袋,你必定要飞走,不会和我同甘共苦。那么此刻你做出这个表情,这个模样,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莫璃大将军邪笑:“是挺奇怪。”忽而转折,“可是本将军喜欢。”
这两人含情脉脉地,是打算无聊着做点儿什么。可惜事与愿违,这马车在城门底下轰隆地一响。四周立着的那些威严的禁军听见这马车内突兀的一声,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探个究竟。
并坐的另一辆马车的善心的朋友,陆子淳陆大人挑开车帘,大声对着领旁的马车嚷了句:“喂,马车里面的人,含蓄点儿。”
听了此话,最先扑腾站起来的倒不是莫璃大将军,而是李诗语。她伸手推开压着自己的胸膛,立起来时,几乎是乖女儿风范地规矩做好。只怕一个不小心让马车外的人真误以为里面发什么了什么。至少在她的脑海里,兵部尚书陆子淳陆大人是往歪的那边去想的。
“嘘。”李诗语食指放唇,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身前划了划。意思是不要声张,静观其变。
莫璃大将军全然不顾,竟然起手挑开帘子。李诗语吓地忙扑着将他的手一拦,做出色厉内荏的模样。
“拜托,不要丢脸说去了。”李诗语央求。
莫璃大将军轻轻地拍了拍抓在她手腕的手:“不要担心,我只是同他打个招呼。”
“可我会被看见的。”
“看见了又如何?”
“那不行,看见了,外面的人会更想入非非的。”李诗语说完,迅速躺下,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莫璃大将军的怀中。
“你倒是会图个便宜!”莫璃大将军笑她。
“哎呀,专心点儿应付,别被别人看出来了。”捂在怀里的脑袋露出红润的嘴唇。
莫璃大将军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打算还是承了李诗语她的这个求。
于是他很快恢复了以往自己的冷酷表情,淡淡地看向帘外:“陆大人的癖好也实在特别呀!”
陆子淳将脑袋扔得挺霸气:“莫将军敢做,就不该承认么,你这也太小气了?”
两个好朋友互撕的感觉。
“既然想听,便要听个大方,躲在马车里,胡言乱语,欲语还休,陆大人就不嫌累?”莫璃大将军挑挑眉。
陆子淳顺着那眼神也眨了两眨。良久,从轿子里拽出一只土鸡来:“要早知道你一个人在轿子里坐地不舒坦,我就该把这家伙扔到你轿子里了,也好让我睡个安稳。”
城墙下木头疙瘩一般站着的数人当下如同冬日流动的河水瞬间凝固了。
原来陆大人的马车里才是这“主要声音”的来源啊。
这陆大人奇怪到连进个宫都要抱着只土鸡啊?
陆大人是有多善心才没将土鸡扔给他们的人气爆表的莫璃大将军啊!
陆大人是有多馋嘴,竟然坐着个轿子都会抱着只土鸡。
李诗语在莫璃大将军的怀里正要哈哈大笑出来,被一双手及时地捂住了。
扭捏了半天,马车徐徐步入皇城之中。
走过城门,来到御道。
掩唇的手才拿来。
李诗语大吸了口气儿,怨道:“你知道么,快被憋死啦!”
“如果这时候你还不领情,那就太辜负子淳一番心意了?”
李诗语张开嘴巴:“你说什么?刚刚你们……”
“演戏,自然该真。”莫璃大将军道。
“那……那土鸡……”
“他早知会过我,今日会抱着一只鸡前往。”
“不会吧?”李诗语错愕到牙齿也跟着打颤,“闹了半天,你们竟然是串好了的。那还让我可怜兮兮地塞在下面。”
“说起这个,我腿好像也有些疼。”莫璃大将军故意将两腿伸了伸。摆明了是向李诗语讨个说辞。
“不是我压的?”李诗语别扭地转开了两膝。
“我有说是你压的么?”莫璃大将军笑地鬼魅,“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你听说过没?”
李诗语:“……”
除了恨地咬咬牙,似乎并无旁的办法。莫璃大将军争了上风,心头大乐。不免又激动几分。只是随着入帘清风而来,他望见的琉璃宫墙,一刻便又静坐不动了。
“看到刚刚城门上的那个人了么?”
“没看太清楚。”李诗语喏喏回答,“趁着你掀车帘的时侯,我瞟了一眼。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呵呵。”
“嗯!”莫璃大将军冷哼道,“谁让你关注他长相了。”
李诗语畏惧地捂着脸:“他五官长地是可以啊。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恐怖。总之……不是好人!”
“你这眼睛还能看出好人坏人,可见你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愚笨!”莫璃大将军夸赞了一声,直叫李诗语郁闷了半天。
马车走过长长的御道,停在花园一边。两人下了马车,一眼望去。三三两两结伴的大臣碎念着从城墙外进来。偶尔碰着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便会十分犹豫地瞧上两眼,拱个手问声好就嘀嘀咕咕地走了。
“哪,你看见没,他们在谈论我们呢?”
“两个对手走在一块儿,你说他们会不会奇怪。”莫璃大将军揽腰往身前一拽,“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谁。”
听习惯了,李诗语就容易脱口而出:“卿羽将军呗!”
“哪,要是皇上问起,我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怎么办?”李诗语小声咋乎。
莫璃大将军否决:“我们英明的圣上恐怕不会问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
“肤浅。”莫璃大将军恼了声,随之疑虑道,“但倘若真的问起,你就照实说便是了。”
李诗语捉弄他:“哦,如果皇上问到,我就说你的昀月山庄是个贼窝,把我给骗进去做了个丫鬟。我不小心误闯入大将军的房中,不小心看见了大将军洗澡,然后你一个气不过被我看了。就想让我娶你。我一看你长地还行,就答应收你到房中。所以我们就这么好上了。”
“无稽之谈!”莫璃大将军一拂袖,快速地走到了前面。李诗语哒哒地跟在后面,追地上气不接下气。
同此下了马车的兵部尚书陆子淳大人则灰头土脑地拎着土鸡,由随从的小厮福林抱着古琴紧赶慢赶地追上两人。
“陆大人,你的土鸡长得真不错!”李诗语朝陆子淳眨了眨眼。
“哪,喜欢啊?”陆子淳别有用心地瞧了李诗语一眼,“喜欢就送给你啊!”灰溜溜的土鸡正要递出去,身后一双手又及时地伸手,抓住了李诗语。
“这土鸡子淳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羽儿无福消受!”莫璃大将军冷眉一挑,“既然这畜牲已经把大人的衣裳弄脏了,又何必来祸害旁人呢?”
陆子淳气地直跺脚:“死阿璃,臭阿璃。我才救了你啊,这么快就忘了么,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你!”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这是权衡利弊,为了大家好!”莫璃大将军一笑,拉着李诗语的手腕就仰头而去。
被握着手的李诗语不忍心地往身后的陆子大人看了看,紧巴巴地说:“那么一个帅的土鸡就因为你飞了?”
“你倒真傻!”莫璃大将军停下来,瞪了她一眼,“你当那土鸡真的会给你么?”
“他都要递给我了,还不会给我啊。”李诗语闷闷不乐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这下回家又可以省了。”
“要不要这么没出息,一个土鸡而已。”莫璃大将军耐着性子解释,“他一向会算计,这会儿让你抱着,只当捡个便宜,手上轻松几下。可是一会儿到了皇后面前,定然向你要过去。你说,我若是让你拿了,不是太心狠了。白白替人家抱了一只土鸡。”
“可陆大人不会这么小气吧。你也说了,是只土鸡而已。”李诗语嚷嚷,“送给我又要回去,不是君子之风啊!”
“到时候,他又当说成向你借借。”莫璃大将军接着道,“如果他问你借,依你的性子也定然会拿给他对不对。可是如此一来,你今日这件好看的衣裳不就要弄脏了么。如果你穿着一件脏衣服去给皇后娘娘贺寿,会被认为大逆不道,觐见皇后,连仪容都不曾修饰,那些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哦,我知道了。”李诗语上下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嘴里碎碎念着,“不能毁了自己的形象,是吧。”
莫璃大将军再次无奈的摇摇头,郑重其事地交代道:“不修饰仪容,这还是其一。关键是你此刻的身份!”
“莫非卿羽将军有洁癖?”李诗语大胆揣测。
莫璃大将军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我只知道,她身着白裙,上面从来都不曾沾上尘渍,何况那土鸡身上的毛?”
李诗语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地极为肉麻:“先前觉得你腹黑,其实你也是个暖男嘛!”
莫璃:“……”
两人并排而走,朝着皇后娘娘的玉澹宫而去。
宫外。
一间搭着戏台的酒楼里。
听戏的人络绎不绝。
看台上方有一个说书的。他面黄肌瘦,是个老头。
他说书,说地只是江湖中人的故事。
而且专挑武林中一些奇怪的、骇人的故事。
为了谋一口饭吃,所以皇家之事他从不染指。
这说书的,江湖上人送外号“口袋先生”。这一外号口袋二字是指他的故事应有尽有,囊括八方。
但无人晓得他的真名。
此酒楼名叫五里哉。坐落在东时街。同李诗语所开的天下第一酥相差好几条巷子。来往宾客很多。
因说的故事是江湖之事,是以江湖人居多。但某某皇族之士有时也会到此,听听江湖的奇闻。看看有没有对自己有所助益的侠士,好收到手中,辅助自己做事儿。
此刻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男人正端着一杯茶水。
神情悠闲自得。
桌上点了一盘蚕豆,一小壶陈年好酒女儿红。
对面坐着的是一名女子。深紫色束腰衣裙,头发横束,一支白玉钗插在其中。
她眉如山黛,凝脂雪肤。笑如春风一支盛开的桃花。盈盈间,颇有木兰气质。
她红唇微微张开,神情泱泱:“你说,这次能寻到羽妹么?”
男子绷紧眉头,摇摇头:“不知道,反正羽儿同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已经过了。”
女子往看台一扫:“口袋先生故事说了这么多,羽妹都没来。我在想……”
“早知道,那会儿师哥就不应该先行离开。”男人面上现出苦色,后悔难当地说,“若我们执意相送羽妹,也不至于让她在路上受了埋伏。哎,羽妹那人,一向善心,警惕性也弱。我……”
“师哥,你也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女子安慰他,“前几日湄师姐那边托始大哥还给我书信一封,我这忙着也没时间看看。”
“哦,真是湄师姐给的?”男子摊手,“拿来我看!”
“师哥,给。”女人从随身挂着的一块绣荷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半大的竹筒来,抽出信笺,“哪,师哥,你好好看看?”
男人接过去,专注地瞅了数眼,当下眉目现出一丝喜悦:“湄师姐说羽妹在酉阳街,天下第一酥。”
“真的么,羽妹找到了么?”女人掩盖不住内心的欣喜,当下立起身来。
“酉阳街在哪儿?”男人脸上写满困惑。
女人扬手一指:“酉阳?哦,师哥。你说,会不会是最近魔教众徒出现的那条街?”
“魔教?”
“是啊。前几日我派众师兄弟出去打听,却不想碰到了许多魔教弟子。”女人眉梢稍存疑窦,“师哥,看来我们得赶快寻到羽儿师妹才是。不然如何向师父交代?”
男子抬手,制止道:“师哥倒是担心别的。”
“什么?”女人凑近身前想听。
“师父一心想让羽儿师妹离开朝廷,不做将军。但是师妹她……”男人怅惘了一下,“她似乎特别地想要得到那将军一职。师妹,你说,羽儿师妹如此恋栈权位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女人脸上也蒙上了不易察觉的迷茫。
雕栏玉砌,鳞次栉比。穿过几位受宠嫔妃的宫殿,就正好步入皇后的玉澹宫范围。这里宏伟气派的城墙之下是一个梅园。因皇后娘娘素来喜爱梅花。所以常常要到园子里多坐一会儿。
皇后娘娘跟圣上得早,所以算是老夫老妻了。圣上知道皇后喜欢梅花。便于她的玉澹宫外修沏了梅院,只要皇后娘娘一想看梅花,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到达。
此刻成群结队的朝堂官员纷纷立在梅园之外,眺首远望。那高阁之上站立的女人眉开眼笑地晃了下手,立刻便有随身女婢用力地将院门开启,皇后娘娘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前来贺寿的一众官员行了个感恩的大礼。
前来贺寿的官员看见这一幕,不由地也拱手相敬。那批官员一见皇后如此,不由得又弯下了腰去。
因为诞辰,皇后娘娘穿地比平时更为艳丽。面上脂粉比平日略胜一筹,身上所着的朱红色长群,入目看来,皆尽繁华。一头珠汊,尤为奢侈。但好在她看上去平易近人,所幸端庄大体。是以朝堂上很多官员还算对她尊敬。地位上,是真心认可了的。
“那就是皇后娘娘么?”躲在密集的人群里,李诗语弱弱地问了句,“她人怎么样?”
莫璃大将军摇头:“朝堂上名声传地还可以,却不知真实内心如何?”
“啊!”李诗语这一声啊,并不是她对这回答有多么的好奇,而是欣赏莫璃大将军识人的原则,而且这深刻的识人原则还特别的同自己识人的原则‘苟合’。
“反正只要是宫里边的人,小心就是了。”莫璃大将军含着笑意。
李诗语点点头,笑地灿烂:“我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嘛。不过……也有好的。”
盯着那整齐洁白的牙齿,莫璃大将军呆了呆:“你又知道了?这么高大的城墙里面,有什么好的?”
“哪里不好了?”李诗语呐呐地解释,“若是不好,每年怎么还有那么多美人进来?这高大的城墙里面固然对自由有些许限制,但至少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尤其是对那些一日三餐都不能填饱的人,则更是需要靠皮相来获得皇上的赏识了。但是,大将军,有一点儿,你要知道。靠皮相赚钱不丢人。”
“呵?”
“别笑,原本就是。”李诗语继续道,“要卖皮相,也得有人愿意买啊,是不是?”
她傲娇地一瞥,神气十足。莫璃大将军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歪门道理,却不知你是从哪里学的?”
“娱乐……新闻。”李诗语笑着嘀咕了句。
这两人一闲聊着,梅园外就响起了一声犹如公鸡打鸣的尖门嗓音。
“陛下驾到!”老远地,就听到这句。近了方知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内监总管傅佑为傅公公。
“娘娘,陛下来了?”皇后身旁的丫鬟平枝附在皇后娘娘的耳旁,轻轻回禀了一声。就见着拖着曳地长裙的皇后娘娘从玉澹宫中二楼处行下来。
每一步都走地端庄大体。
约莫行到皇上的跟前,她才贤淑地倾身唤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诞辰,就不必如此多礼了。”皇上伸手及时阻了那礼,顺道扶着皇后娘娘站起来,“快起来,朕给皇后准备了一份大礼。”
“多谢陛下!”皇后娘娘一听,说着又要行礼。皇上平和地笑了句:“那么急做什么,这礼都还没看到呢?”
皇后娘娘露出娇羞表情。
“走,我们去园里坐坐,正好带你见一个人!”皇上笑眯眯地握着皇后的手行到梅园正中的高台上坐好。一会儿宫中有些地位的嫔妃也纷纷落座了。
皇上睁着锐利的眼睛往底下大臣里看去,终于望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恰是身着白莲衣裙的李诗语。
“卿羽将军?”
听此音,满园寂静。一时所有大臣都将脑袋扭向梅园一角站着的李诗语身上。
会出现在这种情况,只在于皇上已许久未曾在公开场合这么叫过城南卿羽将军的名字。那时据人回报,说她消失匿迹,不知生死。是以此刻这么一声久违的呼叫,就显地震撼和稀奇。
李诗语听着这让自己伪装的女人,心中一恼,却毫没底气,不知自己的脚是该迈还是不该迈。
莫璃大将军拉着李诗语提步上前,正儿八经地躬身行礼。李诗语有样学样,也恭恭敬敬地行礼。
哪知看台传来一声冷哼。
李诗语又稀里糊涂地双膝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发现前方坐的皇上表情有些古怪,不由地又高喊了一声,“祝皇后娘娘生日快乐,永远年轻快乐!”
此话一出,满园哗然。
李诗语琢磨,难道是没听过这么个词儿。于是又慌慌张张地喊了句:“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头顶阴郁的声音响起来:“卿羽将军起来吧,不用跪着了。”
咦?皇上没拿自己开刀。
有些古怪。
“同各位说说,你是如何回来的?”对于李诗语的出现,皇上还是开心的,所以开门见山,第一件事儿,就是向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敲一记警钟,“你许久不回来,朕还有些想念你呢?对了,你爷爷重病,你回去看了么?”
哦,皇上说地是那晚握着自己手的怪老头吧。
李诗语毫无表情地点头:“是,前些日子臣还回府瞧过,爷爷的病……”
“忠勇候的病……”皇上有些担忧地听着,“要不要让朕宣几位太医过府看看。”
李诗语连忙摇头否决:“不了,陛下。臣的意思是说爷爷的腿疼病好地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可以下地了。不日后,必然痊愈。”
莫璃大将军心中激动。
很好,打击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真是孺子可教也。
皇上正对着莫璃大将军笑了一声儿,好似在说,真有你的,训练得很好。
但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卿羽将军是个拥有现代人思维的李诗语呢?
“如此,那就待朕向你爷爷问好了!”皇上笑眯眯地倾过头,“皇后啊,你可知道这孩子回来在忙活什么?”
皇后娘娘顺着皇上的意思接下去:“卿将军在忙活什么?”
“她呀和莫璃将军两个人合伙在酉阳街开了一间名为天下第一酥的酒楼?”皇上开是絮絮念叨。
皇后娘娘听罢,口中重复喃:“天下……第一酥?陛下,怎么听着像卖糕点的酒楼?”
“皇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皇上笑地愈发深,“前不久,满卿就送了个……稀罕的美食到得朕的跟前。”
“是……什么美食?”皇后娘娘小心打探。
“呵呵,叫什么……生日蛋糕。”皇上解释,“皇后啊,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个糕点啊!”
皇后再次顺合心意地摇摇头:“生日蛋糕?臣妾确不曾听过。”
“这生日蛋糕的味道确实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啊。朕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听着皇上夸大的话。李诗语不动声色的耸耸肩。没办法,谁让他们这些古代人从没见过生日蛋糕呢?物以稀为贵,他们如此赞美,可见也是喜欢。那么对于一个看惯了珍品糕点,吃惯了美食的人来说。遇上一个还没习惯的糕点,自然是要忍着性子声情并茂地赞上一赞了。
“满爱卿啊,你来给大伙儿说说,这生日蛋糕的味道如何?”皇上把脸朝向吏部尚书大人的满大人。首先向这个告发卿羽将军的大臣发起了挑战。
满大人当然不敢多嘴,只在皇上的面前,挑拣了华丽的辞藻夸了夸生日蛋糕。稍微选词形容了一下就退到了一旁。
“既然如此美味,那朕就批准各位大臣到卿羽将军和莫璃将军所开的天下第一酥捧场。”皇上眯缝着眼睛,“待地这次旱灾过去了,朕再择个时间前往!”
李诗语笑了笑,温文有礼学道:“陛下隆恩!”
“哈哈哈哈。”皇上笑罢,又抬手往皇后娘娘的身上一顾,柔情绵绵地回答,“今日皇后穿地出彩得体,叫朕眼前一亮。”
“多谢陛下!”皇后娘娘如莺回了句。
“哦,对了。”皇上从傅佑为公公递来的手中取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送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哪,拆开看看。”
的确惊世骇俗。
皇上赠给皇后娘娘的竟然是一张圣旨。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瞄了一眼,欣喜若常,“多谢陛下成全。”
“宴会过后,你便招亓儿说说吧。相信他定会答应赐婚的。”皇上安慰道,“此刻先不要说出去,以免亓儿胡思乱想。你身为母亲,也不好说叨。”
“是,臣妾遵命!”皇后娘娘抿了抿红唇,下意识地期待着这赐婚不要惹出什么祸端。否则,只怕她母子二人的关系要一直僵化下去了。
祁亓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三十岁。因为他苦苦痴恋莫璃大将军的堂姐尤果果小姐,所以每每皇后想要给他说亲,他都委婉地敷衍。眼见他年纪越来越大,又是正宫太子。是以皇后娘娘趁着这次诞辰向皇上提了个醒。这一提,皇上就打心眼里记住了。于是乎,就以礼物的形式书了圣旨,来拿给皇后娘娘。如此一来,这固执的太子殿下不娶也得娶了。
皇后娘娘看着圣旨,万分高兴,只微微地向皇上表明了自己的感激之意。
“亓儿这孩子对皇后还是孝顺,只是做事有些固执。”皇上看着皇后劝解道,“你给他说亲事的时候,不要逼得太急,慢慢来。他性子温顺老实,你若强逼,反而会坏事。”
皇后娘娘福了福身:“是,臣妾记住了。
”陛下!“一个穿着深蓝色官袍,戴着官帽的大臣急步行到梅园中央,随之抬起手恭敬地提议道,”陛下,素问卿羽将军武艺超群,不如请卿羽将军舞剑恭祝皇后娘娘大寿……“说着他斜眼瞟了李诗语一眼。
”这家伙也不知是谁的走狗?“李诗语面含微笑,嘴巴却轻言细语地对身旁的莫璃大将军碎碎念着。
”无妨,再是走狗,你也得好生应付!“莫璃大将军也同出一辙地面含微笑,勾唇回答道。
”那一会儿你帮帮我!“李诗语拿手碰了碰莫璃大将军,小声嘀咕了句,就大步走到皇上的面前。躬了个身,抬起粉面的小脸道,”陛下,娘娘,臣愿意舞剑助兴,只是……“瞅到身后的莫璃大将军,”一人舞剑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不如让莫璃大将军和臣对招表演给大家看,如何?“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诗语一眼,然后将目光折到莫璃大将军的脸上:”莫璃将军,如何?“
莫璃大将军仰首阔步,也缓缓走至李诗语的身旁,躬了个身,笑着道:”臣愿意同卿羽将军一同舞剑助兴!“
”赐剑!“
待得坐在上方的皇上说了这一句话后。看守梅园的两名禁军立马就从腰前取下长剑,纷纷递了上去。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同时接剑。
莫璃大将军望着李诗语,瞳光里似有话想说。但李诗语的傲气一顾令还有些惴惴的他突然心安了。
想来那大臣所出的难题,她早已心中有数。
说时迟那时快,他正在出神。李诗语就握着长剑呼剌刺来。当即大喊一声:”莫大将军,“小心啦!”
莫璃大将军余光对上那霜白的长剑,咚一声弹剑对出,直刺而去。两人背靠背之时,李诗语快速且小心地道了句:“一起翻个跟头。”
莫璃大将军听罢,绷着眉头在冷风中疑惑道:“翻跟头做什么?”
“笨。好看啊!”李诗语嚷了句就握着长剑在地上翻起跟头。莫璃大将军只能拼命地迎合她。
做什么?
也翻跟头。
跟头翻了数次。
两人又按常招出剑。
这其间令莫璃大将军困惑地,是李诗语那看上去十分正派的招式。
每个招式都很独特,有它自己的妙用。却看不出来花拳绣腿。
在他们二人所使长剑汇合的时候,李诗语又与莫璃大将军道:“大将军,你不是会轻功么?”
“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两人相对之时,李诗语轻道:“结束的时候,你单脚立到我剑上!”
“你……剑上?”
“对。”李诗语说完,便朝他使个眼神。随即那长剑疾出,如同冬日突然崩裂的冰花,肆无忌惮地泄在园中大臣们的瞳中。
在冰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之际,两人的造型便于风中凝固了。
雪白剑中,墨黑色锦袍随风起舞。底下的女子白裙翩飞,两腿劈叉,身子和脑袋仰起,似一朵正要出水的白芙蓉。
刚刚说话的大臣,双眼已呆滞。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他用力逼迫自己镇定,却仍然摆脱不了心底的慌张。
因为这无疑得罪了朝中的卿羽将军,日后……他的日子可怎么过?回头痛苦地瞅了一眼神情依旧淡定如风的宰相林耀甫,心道自己的路只怕是断了。
“好好好,卿羽将军和莫璃将军的表演不错!”看得津津有味的皇上不厌其烦地拍着手掌,“赏赐两位将军白银一千两。”
两人余光对了一眼,同时弯膝磕头:“谢陛下!”
“起来吧!”皇上看都不看那位大臣,只一扬手就唤得跪地的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起身。
林耀甫本想借此考验一下卿羽的真实身份,不想捉弄反被嘲讽。
“陛下,臣这表演都不算什么。”李诗语笑嘻嘻地说,“我们兵部尚书陆大人的表演那才称得上表演呢。”她大方退后,将埋在背后,抱着只土鸡的陆子淳拽了出来。
被绑着翅膀的土鸡叫个不停。
陆子淳的脸上还沾着鸡毛。
李诗语指指陆大人,口若悬河道:“陛下,陆大人正要为陛下和娘娘抚奏一曲?”
皇上笑哈哈地瞪着那土鸡:“陆爱卿啊,莫非你是要给朕和皇后表演……土鸡抚琴么?”
陆子淳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傻傻地回答:“皇上,它可没有这本事啊?”
“不是让鸡抚琴,那你抱着鸡来,用意何为啊?”皇上眯缝着眼睛,充满了好奇。
“臣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抚一首曲子!”陆子淳垂眸望着土鸡,想了一想道,“这鸡可以听着臣作的曲子,飞上枝头?”
“哦,有这种奇事,朕可不信?”皇上偏头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啊,你信么?”
皇后娘娘摇头:“臣妾也不信,一只畜牲也会懂曲儿。”
“那我们就听听看?”皇上笑道。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陆爱卿啊,你就表演给大伙看看,这鸡……怎么个飞上枝头?”皇上手掌一抬,又说了赐座两个字。
陆子淳伸手摸了摸那土鸡的嘴巴,将它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随后又命自己的随从福林放好了古琴。调了琴弦,他这才慢悠悠地坐下。身子晃悠悠地摇了数下,叮嘱福林:“把绳子解开!”
有大臣忽然走出来,惊诧地说:“不可不可。若是解开绳子,只怕它四处乱飞,惊扰了陛下和娘娘!”
李诗语拍拍胸膛,笑着担保道:“放心,陆大人在音乐上的造诣可不是虚的。他说能让土鸡飞上枝头,就一定能让土鸡飞上枝头!”
莫璃大将军也邪魅一笑:“黄大人,莫要担心。我们这里这么多禁军侍卫,还怕这小小的一只土鸡嘛!”
黄大人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退下去。
“好啦,陆大人,你拨弦吧。”李诗语挤眉弄眼地说,“不要怯场,陛下和娘娘可都看着呢。”
兵部尚书陆子淳晦涩地盯了一眼李诗语,看那样子,仿佛在说:“方姑娘啊方姑娘,我可没得罪人啊。你非得让我掉了脑袋才开心嘛。”但猜归猜,陆子淳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唯有静立一旁,稍作等待。且看他如何一抚琴曲……动土鸡?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对视一眼,神采莫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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