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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年女子只要一想起常年受苦受难的忠勇候,又忍不住泪滢眼眶。若是一个平常人,提起城南当官的,怎么会哭呢?可见,这人同忠勇候有莫大的关系。那么是怎样的关系?呵呵,谈起她,这京中朝廷贵族有一大半是知道的。她就是当年容貌震惊风辰国的卿湄。镇国大将军卿祖裴的亲妹妹,如今卿羽将军和澜夫人的亲姑姑。
她刚刚万般悲痛,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一件事儿。她侄女生死攸关的大事儿。朝堂中的左宰相林耀甫同卿候一直是死对头,在镇国大将军卿祖裴战死沙场以后,他便屡屡将矛头指向了卿府。忠勇候年过半百,常年又受腿疼病的折磨。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有半个多月是卧病在床的。所以林宰相便不再直接对付他。只当过个三年五载,他这个老不死的一命呜呼就算了。
但是林宰相会就此罢休么?
不,不会。
卿府中的大女儿卿澜嫁给了前任吏部尚书游文中的儿子游离芝。而小女儿卿羽从小便奔赴疆场,成了一位轰动京城的巾帼英雄。于是,忠勇候府的势力迅速增长。又惹地林宰相愤愤不平。
后来便发生了那样一出事。
卿羽不知何故消失匿迹。
是死是活无从知晓。
至少在莫璃大将军发动隐卫之前,是不知道卿羽踪迹的。
而陷害卿羽的恶人,思来想去,又同她姑姑脱不了干系。
卿湄长地千娇百媚,那会儿很得贵族公子的欣赏和爱慕。不过这样一个美人,却偏偏没有成为朝堂任何一个公子或者大人的夫人。她成为了一个江湖中人的妻子。这个江湖中人名唤剑平。师父是个江湖魔头白刹。自然而然,这个名叫剑平的徒弟便是白刹魔头的徒儿了。但凡一听,就可以知道卿湄的这一段孽缘。
她爱上剑平,无关身份。
但是她要嫁给他,身份却成了关键。至少在那个时候,她的哥哥镇国大将军卿祖裴和爹爹忠勇候是十分拒绝的。只因为当时卿湄以死相逼,才迫地忠勇候成全。然而,很遗憾。成全是成全了,却没曾想到忠勇候为了自己的名声,和这卿湄断绝了父女关系。
刚嫁与剑平的日子,过地很幸福。两人关系很好,互相信任。可时间一久,剑平和卿湄的夫妻关系就淡了。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淡呢?
还是因为她爹忠勇候。男人都好个面子,若是曾经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伤害了尊严。那么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至少剑平没有忘记。
他不能忘记同他师父白刹的教导也有关系,譬如。那个时候,江湖魔头白刹这样跟他说过。
孩子,师父告诉你。倘若这个世界上存在任何一个嘲笑你的人,那么你就一定要利用毕生手段证明你自己。这个证明的方式只能你自己去探索。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切勿对任何一个伤害了你的人心存善念。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这样,时刻同魔头处在一块儿的剑平便在林宰相的设计下宣泄了心中所有的不快,也毁掉了他一度爱慕的女人卿湄。他会想着去毁掉卿湄,也是有原因的。卿湄是忠勇候的掌上明珠。去毁卿湄也就触犯了忠勇候心中的那根弦。可是,下定决心的剑平到底不忍心对妻子出手。
虎毒不食子,别看忠勇候同他的这个女儿断绝了关系,可心里还不是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心头宝。
于是,在女儿卿湄软硬兼施的情况下,终于将忠勇候请到了自己的家里。
那一日,忠勇候喝多了歇在了女儿的住处。夜色幽幽,没有亮光。借酒撞胆的尹平拖着一把出鞘的长剑,跌跌撞撞地走进忠勇候歇下的房子里。他举剑想砍,嘴里猖狂地笑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剑平身份就算再卑微,这辈子也从来就没有被人讽刺过,就是……就是我师父也没有像你一样……像你一样瞧不起我!”他吞吞吐吐地絮叨着这些潜意识的话,用了所有的力气挥起剑来。
入夜为爹爹捧醒酒汤的卿湄听到动静,推门去看,却不想撞见挥剑的剑平。她见他眼睛瞪地老大,四周泛红。眸子暗沉无光。
一挥手,一削。挡过去的卿媚便立刻毁了容。右脸上两条深深的剑痕。醒目的叉。丑陋,疼痛。就这么不分场合地融合了。
剑平盯着她,看着四溅而出的血水,失魂落魄地嚷着‘不是我的错’就跑出去了。就这样卿湄独自撑起的心顷刻便碎了。尤其是望见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做完这些仓皇出走的背影的时候。
大门开着,风声咿呀。
荡起的如瀑青丝贴在卿湄的右脸上,触目惊心。但是顿住她的,不是人,而是她那颗已然碎了的心。
忠勇候看不起剑平。
于是剑平记恨在心。但这样铁证如山的事实,
卿湄那颗碎地一塌糊涂的心是如何欺骗自己来着?
哦。她想起来了。
接着,哭声不歇。
忠勇候离开的时候,始终未能放心再将她留在剑平的身边。
但是她是那样固执地回答的。
“爹,他是我的夫君,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个结,断不会伤我的!”
至此,忠勇候再未劝过卿湄。
但是值得怀疑的是,十天半个月,剑平再没回来。
直到卿湄出去寻他。
知道他加入了一个组织。
知道他要去杀一个人。
然而,知道却不能阻止,就是令她痛苦半生的原因。
……
夏风一荡,吹在她的脸上。中年女子抬起手指,触碰上她的右脸。
然后,她闭上长长的眼睑。
而泪水便顺着脸颊滴下。
钟二伯看了她一瞬,忽而摇首劝道:“大小姐,世间万物,太多不幸的事儿了。既已过去,便忘了罢!”
中年女子瞥了他一眼:“忘,忘地掉么?就算是想忘又如何呢?”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所有的一切已经烙在这里了,伤了,还结了厚厚的疤。”
钟二伯声音低地不能再低:“也许换个活法,就不一样呢?”
“什么活法呢?”中年女子是无意识转过去盯着他。但是就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她都没能给他。
“这辈子还能有忏悔的机会,便知足了。”中年女子回望大厅里坐的倩影,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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