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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原本皎洁明亮的皓月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着,漆黑无光。
阿初和绮丽两人摸黑到了王家的大院之外。王家不愧是幽州最大的士族,整个堡坞外壁灯火通明,想要趁着夜色越墙而过根本不可能,不,应该说想都不要想:王家的墙壁都是高数十丈的壁垒,不借助外力,根本不可能越过墙去。
可是她们两除了暗自闯入王府,没有别的方法,直接去找公主,不一定能见到公主本人。而且她们以前也只不过是庐陵王府内的丫鬟,以公主的思维来看,肯定宁愿去相信官吏身份的李旻、张安二人,而绝不会信任她们这两个地位低贱的奴婢。
“怎么办?”
看着王家大院每一处大门都守着一大群手持兵刃的武丁,想要强行突破进去也不太可能,只要她们被这些家丁们困住,到时候只怕插翅也难飞了。阿初看着如此戒备森严的王府,又想到如今生死未卜的荣夫人,她心里头很是焦急。
“……你先静下心来。”
绮丽不认为心急就能解决问题,阿初向来都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只有她保持冷静,才能有办法克服困难,否则她们俩只能焦急的在原地徘徊。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关心则乱。绮丽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艰苦的现实却早已让她知晓了这样的道理,越是心急的时候,越应该沉下心来静思。
她们整个晚上想了好几个办法,把王府外围绕了七八圈,王府的外壁全都是夯实的土垒,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几乎每一处要道都有十来个乃至数十个武丁把守,而且府内还有箭塔、垛楼等,只要一处遭到袭击,可以立刻集合全府的家丁赶来支援,就阿初和绮丽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硬闯进去。
而王府内部的河水有两条流出府外,水性较好的阿初也潜入了河道中,结果在进入府中的地方却看到水下有着巨大的木质栅栏,人是无法游过去的。她也只能浑身湿答答的回来:走水路也是行不通了。
阿初换过一身衣裙以后,天色也快要到黎明了,晨曦的光芒已经临近。她们探了一个晚上,却连进入王府的方法都没有找到,想想荣夫人如今还不知道被关在王府的哪儿,阿初和绮丽二人急得直跺脚。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已经耽搁了一个晚上,却连潜进去的法子也没有。”
阿初还是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了,她生怕这个时候荣夫人已经被公主给处死了,若那样的话,她和绮丽二人将彻底失去一切动力。早听说公主性格很恶劣,如今荣夫人在她手上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
“我想……虽然暂时找不到潜进去的方法,但是却能想办法打探到夫人的下落。”
绮丽想了一想,已经有了一点主意,她看着阿初那心急如焚的模样,若有所思:如今最要紧的,其实是先要确认荣夫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夫人已经遇害,那她们两再想到办法混进去便也是白费功夫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
阿初望着绮丽,“你说,我侧耳倾听。”
“你看看……”
绮丽一手指向从王府门外交替出来巡视周边的家丁们。
“那些家丁?”阿初眼睛睁大道。
“咱们不如再打探一晚上,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绮丽回答道。
阿初恍然大悟:家丁们巡视的时候,一般因为太过于无聊,哪怕是为了解困和解闷,也会聊聊什么的,若如此,完全可以打探到夫人的消息!
“就从今晚开始吧。”绮丽说道。
“……好。”虽然恨不得立刻便去,但大半天的不利于隐蔽行踪,而且白日里因为一般人的精力会较为旺盛,也不至于非要聊天解困。
她们二人便回到客栈找任红,让任红去外面打探消息,而她们二人则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晚上继续熬夜。
任红倒是不辞辛劳的问了一天,但却一无所获:所知道的消息依然只有那么多,至于荣夫人的行踪,硬是没人知道,更有人以为荣夫人早就逃到鲜卑那边去了。待到日暮西沉,任红最终只能失落的打道回客栈去,她刻意经过了闹市口的看台那边,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那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头颅以后,她依然被吓得双腿无力,内脏剧烈的翻腾着,她跑到了远处以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任红一边吐一边流泪:徐家太惨了,夫人如何能受得了如此打击?日后徐家还会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吗?
任红失魂落魄的飘回了客栈,阿初和绮丽已经自榻上醒了过来,她们俩稍微问了一下,得知红儿并没有打听到夫人的消息以后,她们二人也没说什么:果然如此,只是她们也猜不透公主到底要如何惩治荣夫人。如果真的那么痛恨荣夫人的话,大可以把她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斩首示众,为何单独囚禁了荣夫人还要瞒过世人呢?
阿初和绮丽看到任红一副惊惧万分的神色,心里一动:便猜到这丫头大概是偷摸着去看了闹市口的徐家尸骸,阿初叹了口气,温和的抱紧了任红,安慰了她几句。
待到天已全黑,她们二人偷偷出了客栈,便到了王府外围的森林中,一边接近各路巡夜哨的队伍,一边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这些家丁原本聊的话题也都是些很无聊的内容,无非也就是些打打杀杀的故事,或者自家妻儿老小的事情,有时听得阿初都有些困乏了。
直到下半夜的时候,阿初终于从两个换岗过来的家丁那里探听到了令她惊骇万分的消息:
“邓老二,你家娘子不是最近都在服侍公主吗?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没?”
“嘿嘿,这次还真的有大事呢,说了出来……啧啧,说不得,说不得!”
“瞧你这样子,还能有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无非就是王爷去了,徐家满门杀头罢了。”
“哼,你还信不过我了?这可是跟那个徐美人有关的事情呢。”
“徐美人?那个徐美人?”
“你这人怎会如此笨,可还记得以前咱们府上大少爷的第一个妾室,后来给王爷要走的徐美人啊。”
“你不直说!可……她全家都被杀了,她还没被公主杀?”
“当然没有!公主恨她恨得要死呢。”
“那还不直接杀了?”
“我那娘子说了,公主已经把那小美人肚子里的孩子都弄掉了!”
“啊!”
另外一个家丁还未出声,阿初便惊得叫出声来。
“有人??”
两个家丁慌里慌张的打探着四周,阿初连忙装了几声乌鸦叫,“嗨,原来是乌鸦……真是晦气,这么晚了还到处飞!”
“唉,别管乌鸦了,你赶紧说说那小美人的事情。”
“哈哈,一说起那小美人你就来劲,莫不是你也看上那样的?”
“别胡说!”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闹着,阿初却脸色变得雪白起来,身体不住的颤抖,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她眼睛里豆大的泪珠不停的流着: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王爷唯一的血脉没了??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也是公主皇兄的血脉呀!她和绮丽本就指望着夫人肚子里的那个遗腹子继承王爷的雄心,早日为父报仇,兴复大汉。可是,如今这个梦想已经成了泡影!她该如何自处,难道真的当日便应该自尽?但,夫人还在……阿初咬了咬牙,夫人还活着,她是王爷看上的女子,是能为王爷带去欢声笑语的女子,王爷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不希望荣夫人有什么不测吧?她们绝不能让夫人再受到伤害了。
“我那娘子还说啊,公主打算把那个美人送到军市去当营妓!”
“营妓!不是吧,那可是伺候过咱们大少爷和王爷的人,这样糟践她,岂不也是在糟践王爷和咱们大少爷了?”
“所以你不懂女人心啊,公主一直都很厌恶那个美人,就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连王爷的魂儿都给勾了去。这女人呀,一旦恨起一个人来,那便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惜了,说起来那个小美人也挺惨的,全家都被杀了不说,还要被送去当营妓?那岂不是城里城外的兵士都可以糟践她了?”
“哎,可不是。就连我那娘子都说她惨,这要是给她看到自己全家被杀,只怕当场就要寻死了。”
“这也太惨了……”
“嘘,莫要给公主的人听了去,她可不许咱们同情那个小美人的。”
“嗯嗯,慎言!慎言!”
营妓!阿初听得又差点哭出声来,荣夫人居然要被公主如此作践,公主心里根本压根儿没有为自己皇兄考虑过,怎么能让荣夫人去做营妓?就算荣夫人真的做了坏事,可她好歹是侍奉过王爷的女子,如何能把她拿去给那些兵士们糟蹋?那可是在给王爷摸黑呀,公主居然连这个都没考虑过?
“听我娘子说,那小美人挺能蛊惑人心的,手下的丫鬟一个个都能为她送命。”
“哪有这等事?”
“此言不虚的,那两个个丫头,以前在咱们府里住过的,挺漂亮的那个,好像是叫……碧落吧?不就是为了保护那徐美人才被杀的吗?是我娘子带着人去收的尸呢。还有公主以前送出去的那个丫鬟,名儿我给忘了,也死了,两个人的尸首是一起扔出府去的。”
“什么?那两个丫头都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要不是我娘子深得公主欢心,我也不会知道呀。”
“公主如此狠毒?”
“那可不是,听说那个碧落手脚四肢都被砍断了,血都流干了。另外那个丫头,喝的是毒酒,在地牢里熬了两天两夜才死,啧……真的是说起来都害怕。”
“哇,这么毒辣,对付两个姑娘,没必要吧。”
“所以才说公主惹不得……”
“嗯嗯……连曾经服侍过自己的丫鬟都要毒害,这简直是……”
“唉,说到底,咱么这些下人的命,公主如何会看得上?”
“这倒也是。”
阿初听了,感觉人都要晕倒了:碧落死了!!而且百灵也死了!难怪……难怪百灵明明那一夜就去了王府,结果公主还是被人给蛊惑,原来公主连服侍过自己的人都不信!这该是一个多么薄情的人呀。如此一来,她似乎想起那一晚百灵走之前的模样了,心里又是一阵痛楚:是她们害了百灵!根本不知道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把百灵送去了王府,这不是推人家入火坑吗?是她害了百灵!阿初默不作声的哭泣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碧落和百灵二人的面容来……她对不起她们!
“还有就是……”
那个家丁滔滔不绝的继续说着:“……明天她们就要把荣夫人送去军市!”
阿初心里一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