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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瑛的一声怒吼,外面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便冲了进来,将脸色惨白的董筱幽拖了下去……董筱幽此时被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的喃喃道;“怎么啦?怎么啦?”
就连之前被公主吩咐下去休息的碧落和银杏见了这个场景,都被吓得不敢乱动,但是眼见徐荣已经被两个丫鬟拖出了房间,碧落连忙冲着公主刘瑛跪了下来,哭着求道:“请公主饶过我们家小姐吧,她还年幼,不懂事的,刚才已经被少爷吓倒了,不能再受公主责罚了。”
银杏见了,也跪下来求情:“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姐一般见识啊。”
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俩,只是使了个眼神,让旁边的一个年纪略大的丫鬟走了过去,给她们两人一人一个耳光,然后骂道:“下贱的东西,要不要放人那是咱们公主说了算,你们两个贱奴莫要太胆大了!”
银杏受了打,连忙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她是张夫人吩咐过来做眼线的,虽然平日徐荣待她还算客气,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并不很亲热,刚才随着碧落一起下跪求情就意味着:这人情她是已经做足了,接下来就算公主真的卖了徐荣,那也和她无关。
碧落却是真正关心徐荣,她虽然吃了好几记耳光,但依然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两眼直视着公主,求道:“公主,奴婢求您放过小姐吧,您杀了奴婢也好,但请千万饶过小姐!”她的态度非常诚恳,刚才公主吩咐打人的丫鬟见了,皱紧了眉头,又是狠狠的给了她几个耳光,但她依旧挺直着腰板,嘴角已经被打出了血迹来,还在替徐荣说着情。
那丫鬟正要继续打,公主却道:“住手。”那丫鬟便垂了头,站在了一旁。公主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细细的打量着碧落,碧落今年已经有十八了,出落得清秀端庄,纤腰嫩肤,论姿容,虽然不及她主子徐荣,但也正是美艳动人的年纪。但与她外表的纤细柔弱相比,她的神态不卑不亢,眼神充满着坚毅,竟然让刘瑛心中也大吃一惊,她真没想到徐荣那丫头会有这么一个忠心护主的丫鬟。
刘瑛这里稍微平复了一点,便又想到已经给她皇兄奕真保证过了会帮忙照顾人,那就意味着不能真的伤了徐荣,更不可能卖了她,只是这丫头确实不懂事,把她关了柴房稍微惩罚一下也不为过。但今晚经过王玄这么一闹,怕是明日这府上多少都会知晓一些,虽然让下人们封口,但这种事肯定是堵不住的,不如明日一早,带着皇兄一起去跟王家的老爷太太把事情挑明了,这样对王玄、对皇兄、对自己都好。
于是,她低下头对跪在地上的碧落柔声说道:“你这丫鬟也莫要太担心了,本宫暂且不会处置她,本宫也知道你的忠心了,就算要她死,也答应让你们主仆二人死在一起。”为了顾及体面,她自然不会马上对碧落说她其实不会真的惩罚徐荣。
碧落听了,连忙叩头谢恩。公主感叹了一下,便带了人离开了溢香园。
这边董筱幽被两个丫鬟押着,冷着脸将她狠狠的推入了王府的柴房里,然后把大门一关,一左一右守在了柴房的门口。
董筱幽坐在地上呆了一阵,方才缓过神来,心中满是忧虑,她将这一天以来发生的事情捋顺了思考一遍,终于猜到了王玄为什么突然发狂,王玄那句“绝不送给他”,这么说起来,果然还是那个奕真去找人家要人了?董筱幽顿时恨的咬牙切齿:这个死人,都把自己快要害死了!如今怎么办?公主甚至说要毁她的容,割她的舌头了,还说要把她卖到漠北去,那岂不是比死了还要凄惨?董筱幽悲怆的透过柴房的窗户看着外面星空上的点点星辰,她鼻子一酸,真有点想哭了,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穿越回来也没什么好运气,先是在徐府受人欺负,好不容易才获得父亲的喜爱,让自己过了两年比较恰意的生活,又被嫁入了王府,这三个月来,又要害怕被王玄侵犯,又是被人欺负,还吃了一段日子的残汤冷羹,又是被公主责罚……她该怎么办呢?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能够让她董筱幽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地方了。
虽然是六月,但北方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董筱幽的衣裙有些单薄,她蹲坐在拆房的角落里,两手紧紧抱着胳膊,缩成了一团,以此保温。
“唉……老天爷呀,我董筱幽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您既然让人家穿越,怎么不给我一点好运气呢?哪有我这样窝窝囊囊的女主角?”她幽幽的叹道,眼中晶莹的泪珠又在打转了。想起刚才王玄和公主暴怒的表情,难道现代人的观点和古代人的看法之间就有如此大的隔阂吗?
如今王玄说要糟蹋自己,还要把自己卖入青楼;而公主更是要毁了她,还要把她远远卖到漠北去……不管是哪个人说的,那结局都是凄惨至极的,若是一个承受能力差一点的富家女孩,这个时候只怕是应该要去寻死了吧?
她不想死,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去自杀,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父母不要,亲戚嫌弃,无依无靠的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坚强的活过来;后来莫名其妙当了别人的第三者,破坏人家的家庭,被人家妻子闹到家里,然后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大学的时候,她每天承受着别人的白眼和各种指责、嘲笑、甚至各种下流、不堪入耳的谣言……
她也没有被打倒过,她坚强的活着,她不是一个喜欢抗争的女孩,也绝不会像刺猬一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一身是刺,到处伤人。她只能选择沉默,选择默默的承受一切,等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柔能胜刚”,她总是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家庭以后可以自己建立起来,流言蜚语总有消失的一天……但是,如今身处古代,还能回去吗?只怕是不太可能了,她想喊爸爸妈妈来救她,但是,一想到父母没了她,也许会过得更快乐,更轻松。她便连喊也不想喊了……
这里是古代,她连一个可以求救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徐府的人呢?不能指望他们来救自己,古代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自己还只是个妾室,真的被人卖了,那也无可厚非,但是,要把她卖去青楼或者漠北,那她还不如选择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董筱幽突然含着泪笑了起来,是啊,她还怕些什么?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索性明天在被公主命令人毁她的容、割她的舌以前,告诉公主,她宁愿选择体面地去死,也不会受这些侮辱,若是公主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那便豁出去了,跟她拼了!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拼个玉石俱焚好了。
她点了点头,又想到:对了,还是得求公主放过碧落,这个女孩跟了自己两年,虽然之前还有些讨厌她,讨厌她是父亲的眼线,讨厌她天天贴身照顾惹烦了自己,但她也很可悲,她的生命中只能选择一心一意为主人服务,这种精神是值得尊敬的。
她便这样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已经想通了,不再害怕,于是,她轻轻唱起了歌来,这是一首小时候学的儿歌,很普通的儿歌,但是她却很喜欢,因为那个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她的妈妈总是喜欢抱着她,说:“我的乖囡囡,来唱个歌~~”
然后,她便跟着妈妈的节拍唱了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董筱幽不是很喜欢一些流行歌曲,只是偶尔觉得好听才会去买一些专辑,但在她心中,始终最怀念的是双亲俱在的时候,能够在父母的怀中尽情撒娇时唱着的歌,因此,这首儿歌她最喜欢。便在这清冷的柴房中,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唱着唱着,她的泪水便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然继续唱着,也许明天她就要死了,要真的死,她很想死在心爱的人怀里,或是父母的怀抱中……真是,这样的愿望在如今看来,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了,也罢,尘世间不如人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外面守着的两个丫鬟听了她在里面悠悠的唱着歌,一个不禁好奇的悄声问道:“她在唱什么歌呀?怎么咱从来没听过呢。”
另一个板着脸回道:“我也没听过,大概是这丫头自己编的吧。”
“还蛮好听的……”
“哼,她这是死到临头还不怕呢。”
“唉…这丫头看上去这么小,惹恼了公主,真是可怜啊。”这个丫鬟说着,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来。
另一个依旧板着脸,然后不紧不慢的说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看她还有闲暇唱歌,真是不知死活。”
“许是她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唱着歌给自己壮胆呢。
“……也许吧。”
两个人便不再谈论了。
翌日清晨,刘瑛和奕真二人一起去拜见王老爷和张夫人,此时银杏正在张夫人那里把昨夜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张夫人听,张夫人虽然也不喜欢徐荣,但又有点担忧公主真的把人弄死或者弄得太惨……那样的话,说出去还是对王家很不好的。
王老爷听了以后,很是担忧,先是怪王玄莫名其妙,然后又担忧公主做了极端之事:他和徐老爷两人多少还是有了好几十年的交情,即使谈不上生死之交,那也是多年的好友,从未翻过脸,虽然说现在徐家算是家道中落,但人家的女儿在自己家里,有了闪失,这在他面子上还是很挂不住的。
刚巧奕真和刘瑛两兄妹进了大厅拜见二老。
王老爷和张夫人便满脸忧虑的问道:“公主,听说您昨晚把玄儿的那个偏房徐荣丫头关进了柴房里?”
刘瑛微微笑道:“实在是对不住,没有跟二位长辈说,便私自动了手,这是媳妇的不对。”
张夫人虽然心里有些抵触公主,但此时依旧笑容满面:“哪里,她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公主要如何处置我们自然不便干涉。但老身还是要唠叨一句:她年纪确实还太小了些,公主您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给她一条生路吧。”
刘瑛落落大方的向两位长辈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说道:“儿媳来,也正是为了那个丫头之事,想请两位长辈做主,因为王郎似乎不太情愿。”
王老爷皱紧了眉头,就怕公主现在就要提出杀人或者卖人的要求来,为了一个徐荣丫头就跟皇家翻脸,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王家虽然并不太惧怕远在雒阳的朝廷,但不至于为了一个区区妾室就跟皇家作对。
刘瑛指了指站在她身边的奕真,然后微笑道:“其实,媳妇的皇兄他是看上了那个丫头,想要王郎把人送给他,让那丫头跟了媳妇的皇兄,媳妇觉得,也算是不辱没咱们王家,但王郎昨夜发了脾气,不太愿意。所以媳妇斗胆来请两位长辈做主。”
公主的这一番话倒是大大出乎两个长辈的意料,张夫人想到也许是徐荣勾引了奕真,便鄙夷的问道:“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吧?竟然敢勾引公主的皇兄?”真是如此的话,那便确实该罚。
奕真听了,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夫人。只是昨日在下在府中偶然遇到了那丫头,觉得她琴技不错,然后和她交谈了一阵,觉得在下与她颇为投缘,便希望能割爱。”然后他看到银杏站在张夫人身边,便说道:“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昨日她也在场,她是知晓的,并非那个徐丫头有任何逾礼之举。在下与那丫头更无任何苟且之事。”
张夫人便让银杏开口,银杏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昨日和碧落姐姐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少夫人不过是弹了一曲,刚巧奕真大人便走了过来,他们便聊了几句,少夫人还…”
她有点不敢说下去,奕真笑了笑,说道:“没事,不用顾忌在下,把实情都说出来最好。”
“是,”银杏便继续说了,“奴婢见少夫人还出言顶撞了奕真大人,当时奴婢还担心奕真大人要翻脸呢……所以少夫人根本不可能勾引了大人。还望老爷、夫人明察,莫要冤枉了她。”她这句话是真心替徐荣说的,因为从昨晚王玄暴怒开始,几乎所有人在听说了奕真想要王家送人的时候,都在鄙视徐荣,但只有她和碧落知道,徐荣根本没有任何勾引人的举动。
奕真笑道:“那徐荣丫头见识过人,她顶撞在下几句在下断然不会介意,但在下很难得遇到如此有大才的女子。”
王老爷听了,倒是颇为赞赏:“没错,老夫之前便听说,荣丫头在徐府的时候,便替她父亲出谋划策,还很准确的判断出了局势,希望徐老爷能在蛾贼起义之前将中原的铺子全部收回,只可惜徐家的人都没有听信,结果才吃了大亏,这荣丫头确实是有大才的。”
刘瑛听了,有些不相信:就那个傻丫头?能有这个本事预知天下大事的?但是既然皇兄和王老爷都这么说了,只怕还真是如此。
张夫人听了,便沉下脸来:“若如此,还是我错怪了她……也罢,老爷,依妾所看,既然难得奕真皇子这么看重咱们荣儿,那咱们就……”
王老爷点了点头:“咱们自然可以痛痛快快的把人送给公主的皇兄了,玄儿那儿莫要担心,我自会去说服他的。”
奕真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便劳烦二老了。其实,在下此番还不便于带走人,还望二老能让她暂时住在王府,过个半年左右,在下定会亲自来接。”
王老爷笑着答应了:“这只是小事,我可以保证:我们王府之人定会待她如贵宾一般,不会让她少了一根头发的。”
“如此便多谢二位长辈了。”奕真谢过了王老爷和张夫人。
此时,在正厅门外,王玄侧耳已经听了大半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错怪了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