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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妙菡虽是今日的小寿星, 然只是庶女身份不可居中而坐, 只能与其它几位候府女眷坐于头排。苏鸾则与母亲秦氏及姐姐苏卉坐在第五排, 亦是末排。
每两人间都摆着个高高细细的方几,上放茗茶糕点及洗净的新鲜水果。苏鸾伸手在玉盘中取了一颗紫色的大粒葡萄,纤柔清癯的手指在上面灵巧剥弄一番, 便露出那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儿。
拿帕子遮了下唇边, 苏鸾微微一俯身将那粒葡萄珠儿吸入口中, 顿时一股醇甜汁水在唇舌间溢开……
果真, 在这个纯朴无污染的时代里,不只菜香肉香, 就连水果也是格外的香甜。
正吃着甜爽的果子, 忽地一声锣响,惊得苏鸾猛抬起头。见是一妆扮娇妙的花旦,踩着鼓点儿挑着黛青的眼眉正上台, 而后翘起兰花般的玉指四方参拜。
紧接着又上来一位小生, 站如亭亭玉树,行如林下清风,跟着那花旦握拳恭敬台下。
这一曲折子戏, 唱的人那是温情脉脉,神超形越。台下, 则是游鱼出听,六马仰秣。
苏鸾双眼紧盯台上看的正入神儿, 悠忽觉得胳膊被人扯了扯。回神儿看去, 苏鸾见俯身于自己身后的是张家千金。便是杏林里请她代扭伤脚的贵女去拆贺词的那位。
“张家姐姐, 现在就要去准备了吗?”苏鸾仰头小声问道,生怕扰了一旁听戏的官眷们。
“这一曲儿唱完便轮到咱们了,苏妹妹还是抓紧随我来吧。”说罢,张家千金便转身悄步离开,苏鸾也赶忙起身绕到后面,跟着她一同往戏台的后方走去。
戏台后的辅柱间挂着帐额,与后墙围成一个较宽松的空间,容等待上台的人在此处暂候。也称后台。苏鸾跟着张家千金到后台时,见另外两位贵女早已等在此处。
笑吟吟的相□□头后,张家千金拉着苏鸾的手往前走一步,掀开帐额边角的一条细缝儿,指着戏台前台的额坊旁:“苏妹妹,你看那处。”
苏鸾顺着张家千金的手指看去,见那额坊旁挂着几盏纸扎红灯笼,只是这几盏纸扎灯笼并未燃烛,且细端之下有点儿不同寻常。
“张家姐姐,那几盏灯笼里可是有什么机关?”
张家千金闻言一怔,不由投上敬佩的目光:“苏妹妹果然聪颖,一眼便看穿!那灯笼是假的,里面放的是贺幅。”
放下帐额,张家千金握着苏鸾的手,“妹妹放心,此事简单的很,过会儿咱们上台后,妹妹只需在听到第四声锣响时,拉一下自己头顶灯笼上的红绳,里面吊绑着贺幅的绳子便会松开,贺幅自然会坠破纸灯笼而展开。”
“第四声?那三位姐姐可是在前三声时依序展开?”这种小把戏苏鸾不是没见过,故而一点便明了。
“是了。”张家千金笑笑,“妹妹聪明意会的快,此次还真是推荐对人了呢。”
苏鸾眉头微微一蹙,心道竟是有人特意推荐了自己?原本还只当是她们在杏林里随手拉的。思及此处,苏鸾意识到一丝蹊跷,不禁问道:“不知是哪位姐姐推荐的我?”
“是薛家姑娘!”
“薛秋儿?”苏鸾双眼圆睁,这下更觉得此事透着不对劲儿。顿了下她便问道:“那她为何自己不来?”
“噢,是薛姑娘引得刘姐姐去小山上攀爬,这才扭伤了脚,故而薛姑娘过意不去,便一直贴身照料看护着刘姐姐。”匆匆解释了一通,张家千金又忙着去向另两位贵女细说过会儿的安排。
苏鸾立在原地,望着帐额的方向。有那层厚厚的帐额遮挡着,不管是戏台还是台下,她皆看不到。但还是双目灼灼的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个方向,好似目光能将那帐额穿透,直看到后面的场景。
发了半刻的痴,戏台上的锣鼓声便歇了。苏鸾知道这是一曲儿唱罢,轮到她们登场了。可她方才飞快的想了各种害人的伎俩,却就是猜不透这戏台上害人的手段。
苏鸾不信薛秋儿会好端端的向人推荐她,说薛秋儿没打坏主意打死她也不信!可想想这些年看过的各种书中情节,但凡是要在舞台上害人的,多半都是为了让对方出丑。
弄坏对方的衣衫人前失仪,地上撒珠亦或抹油害对方摔个大马趴……
薛秋儿会用哪一种呢?
尚未想明这些,便听张家千金一声急唤:“苏妹妹,快!”
苏鸾转头看,见三位贵女已然排好了队,从一侧的副门往台上走去。她疾步赶上,排在最后头,缓步上台。
想要设计坑害她的是薛秋儿,不干她们三人的事,更不干汝阳侯府的事。她既答应了,便不能让大家对霍家小姐的一番祝福落了空。
台,还是要上的。
鼓点儿细缓,苏鸾随着她们踩着轻巧的步伐,落定在先前张家千金给她指好的站位。
立于高台之上,苏鸾看得清台下,她的视线本能的落在正对着的尊位上。在对上陆錦珩那双略显阴郁薄凉的狭长黑眸时,苏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也说不清为何,明明是她站在高处俯视于他,而他坐于低处微抬着头仰望,可他的眼神还是骄慢的慑人。明明那眼眸中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那睨向她的寒芒莫名让人发冷,好似将她视作蝼蚁杂草般。
苏鸾的眼睛不自然的闪躲,移向右侧,落在第三排的薛秋儿身上。
以薛家女眷的身份,本应与苏鸾同坐第五排,可薛秋儿口口声声要亲自看护脚受伤的刘家小姐,故而腆着脸挤去了第三排。
见苏鸾在戏台上看着自己,薛秋儿不禁露出个阴鸷的笑容。
就在前一刻,她还抱有侥幸心思,以图借用金镶玉的手艺将这玉环完璧归赵。然而如今这般,便是找来技艺再精湛的师傅,也是破镜难圆了。
然苏鸾只怔了一瞬,还是本能的蹲下身去,急急伸手捡那些碎玉。
“别碰!”陆錦珩一声喝止,连带着眉头也微微蹙起,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那迸裂的碎玉断口陵劲淬砺,苏鸾的手才碰上,登时便划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儿溢出,随即将那翠玉染红……丹翠相映之下,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焕绮。
近乎是紧跟着这声喝止,苏鸾流着血的右手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修长大手箍住了!慌乱间她也好似顾不得疼,抬头看,是陆錦珩蹲下了身子抓着她。
比起划破一道小小的口子来,被陆錦珩抓着手才是更令苏鸾恐慌的!纵她是个前卫开明的现代人,在来此经历了半个多月教养嬷嬷的训诲后,也深知抓个小手便会破了男女大防。何况此处是宾客往来频繁的汝阳侯府!
思及此,苏鸾本能的将手往回抽。只是她的这点儿力道在陆錦珩面前,好似闹着玩儿是的。抽了一下,苏鸾非但手没有抽出,甚至连一丝脱动都没有。从腕子到手背,仍是牢牢掌握在陆錦珩的手心儿里,那力量霸道的包裹着她,一丝丝热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她的身上。
“世子……”苏鸾娥媚浅蹙,惭惶的抬起眼帘儿望向陆錦珩。
陆錦珩并未抬眼看苏鸾,只将视线盯在她的手上。蓦地他手朝一旁的杏树枝子伸去,取下勾在枝头的一块白帕子。正是苏鸾先前包着玉环的那一方,玉环脱手时帕子也飘落了。
单手将那帕子折了两下,陆錦珩便拿这布条缠绕在苏鸾的手上,紧紧包着那道口子系好,而后才将苏鸾的手放开。
陆錦珩起身,垂眸睨着尚蹲着的苏鸾,换了一副清冷的面孔道:“稍后候府的府医,自会将金创药给你送去。”
这话才落下,炎华立马给身后的贴身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旋即意会,应景识趣的转身离开,去找府医拿药了。
陆錦珩的语气显得疏离冷淡,令苏鸾觉得仿佛与先前为她包伤口的不是同一人。不过她也明白,显然这才是两人该有的距离。便站起来正经补了个礼,颔首谢恩:“谢世子体恤。”
再抬头时,苏鸾见陆錦珩的视线往下移去,投到那些碎玉上。
如今这玉不仅是碎了个彻底,还染了血污,苏鸾知道再无挽回可能。迟疑了一瞬,苏鸾蓦地双膝跪地,卖着可怜告罪道:“臣女拙笨,毁了世子的宝玉,还求世子大人大量,宽宥臣女这一回……”
先前是懵了,这会儿苏鸾却是想得明白!就凭陆錦珩先前紧张她受伤,为她包扎伤口,足可见陆錦珩已是知晓了原主是他要找之人。苏鸾虽不知二人到底有何渊源,但笃信陆錦珩不会真的想要治原主的罪。
那么趁着这会儿有惨可卖,她便放低了身段儿求陆錦珩,想他必不会太过刁难。
果不其然,陆錦珩语调极其柔和的言道:“苏姑娘,你且先起来。”
苏鸾仰起头抬眼看看陆錦珩,见他面上毫无愠色,一副通情理的样子,便安下心来起身。
微微垂着头,苏鸾略带惶愧的继续说道:“臣女一家得以回京,乃是仰仗世子的庇佑,说白了苏府的所有皆承恩于世子。今日世子如此贵重的宝物毁于苏家之手,臣女想是赔不起的,但只要世子开口,我们苏家就算是砸锅卖铁……”
“呵~”
突然的一声冷笑,令苏鸾的话刹住了。她怯生生的抬眼望着陆錦珩,心道他笑,难道是因着她说的太虚伪了?
对啊,陆錦珩是何许人也,他可是与那些老狐狸在朝堂争斗时都鲜少落于下风的。什么样的逢迎谄媚他没见到过,她几斤几两重敢在他面前唱大戏!
思及此,不等陆錦珩说什么,苏鸾便转了话锋:“臣女知道砸锅卖铁亦是没什么用处,只求世子明示,好让我苏家有所弥补。”
“上回去苏家做客时,有一道薯蓣做的小菜,很是精致甜口。苏夫人说,是你做的?”陆錦珩轻飘飘的开口发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