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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显已是有意为难,巧儿笑了一笑,倒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周福襄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唯恐他两个再吵起来,再瞧着巧儿的光景,生怕他着恼,便忙插话说道:“这一次回来,还有件新鲜事儿要和母亲说说。”
周夫人笑道:“还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周福襄道:“此番在京里正逢太后大寿,圣心至孝,便下旨命京城之中与太后同庚的诰命夫人入京觐见。言谈间,说及昔年贾史两府,都说荣国公府政老爷的夫人与太后同庚,史侯家的忠勇侯夫人亦是同庚,因前几年两府犯事,不敢有人提起。这两年贾府冤案逐渐平息,太后便叫人去传旨,命政老爷夫人与忠勇侯夫人进宫侍奉。城里人都说,贾史两府是要官复原职了。”
周夫人听罢,忽而一笑:“这有什么稀罕的,有罪无罪不过是君王一句话的事。我虽不识字,但老话里说,伴君如伴虎,却极有道理。便是你入太学读书,我心里也总放不下呢。”
周福襄忙道:“母亲勿要担心,儿子只管专一读书,岂敢有不忠不孝之举?”
“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周夫人笑的答言。
巧儿从旁听他母子这般说话,一颗心仿佛在热油里滚过一样,煎熬难耐。荣国公府如果真的平反的话,父亲他们是不是也就无恙了?
她兀自想的出神,却不知一侧里杜柏芳早已打探她许久了。依着底下人传上来的消息,这个刘天巧极有可能是贾府的人,刘姥姥去过几次贾府,是村里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一年她带回的银两不仅替王家置办了好几亩地,还将院子翻新了一回,没少惹得人眼馋。
如今照着这个想法看去,越发觉得老刘家那个穷酸破落户养不起这样气度大方的人物,尽管这人物是自己一直讨厌的。
无声冷笑了几下,杜柏芳佯装与巧儿套近乎,轻声问道:“哥儿此番回来,还要几日回那边镇子上去?”
巧儿虽不喜她为人,难得她肯放下身段与自己说话,自己却也不好拿大,便道:“今日家去住两日,后天回去。”
杜柏芳笑的颔首,也不再说什么,便转过身去听着周夫人与杜夫人闲谈。
坐了一个时辰,周福襄要和巧儿说话,便告了辞,两人携手出来。
在周府玩了半日,巧儿听说板儿还在庄子上帮忙,傍晚的时候,便似前时一样,去庄子里找板儿一道回家。见了面板儿自然开心不已,忙问她怎么这会子过来。
巧儿便将绣坊里的事大概说了,又说青儿也回来了,大概要住上两日。板儿越发高兴,兄妹两个一路走一路说,到了家中,姥姥和狗儿夫妇业已准备下饭菜,一家人好久未曾团聚,一顿饭吃的极为尽兴。
隔壁李大娘家的听说巧儿青儿回来,吃过了饭闲着无事便来串门,坐在院子与姥姥她们闲话,看着青儿进进出出,不觉笑道:“你们丫头长得越发水灵了,今年有十二岁了吧?”
刘姥姥笑道:“过了十月,就十三了。”
李大娘便说:“十三岁也该说个亲才是。”
刘姥姥和王刘氏对望一眼,不自然道:“她大娘有什么好主意吗?”
李大娘亦有些不大好意思,就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只不过我们家顺子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两个人又是一处玩闹长大的,倒不知姥姥和他婶子怎么想?”
“这……”刘姥姥不免迟疑,拿眼看了看她闺女,王刘氏掩口干咳了一声,想着李家的大儿子李顺人倒是挺好,模样长得也周正。只不过家境贫寒些,若是往常,两家倒也相配,现如今青儿在绣坊里做活,她心里就有些不大愿意。可这话委实不好与李大娘说出来,便道:“青儿年纪还小呢,便是顺哥儿,年纪也不算大,再等一两年吧。”
李大娘咧嘴笑了几声,不管如何,王刘氏总归没有一口回绝,她便觉得此事有回寰的余地。青儿是在她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丫头能干又体贴,她早欢喜的不得了。横竖打听过李顺的意思,对青儿也算是有情,她才敢厚着脸皮来王家问一问。如今一桩心事一了,倒想起来另一桩事,又道:“你们家巧哥儿的姐姐,如今还有没有说个婆家?”
王刘氏未回过神,见问到巧儿的姐姐,一时不知是谁,亏得姥姥机警,忙道:“说了说了,是在他们家那儿说的。”
李大娘哦了一声,笑道:“我看那个姑娘脾气模样都顶好,还想着若是没说人家,不如去问问周家的意思。前儿人还说周家太太要给福大爷说亲呢,所以杜家太太才三番两次的带着她们姑娘登门拜访。”
刘姥姥笑的谢过她的好意,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小门小户的,不敢胡乱攀亲,嫁个寻常人家吃喝不愁也就罢了。”
“那倒也是。”李大娘陪着坐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才回家去洗漱歇息。
她一走,刘姥姥和王刘氏不觉都松口气,看了一眼青儿和巧儿的房间,不由摇头失笑道:“女大不中留,想不到咱们青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王刘氏扶了姥姥起来,也笑道:“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李家那个顺哥儿很不错,再过两年若是没个合适的人,妈,咱们就应了这门亲吧。”
刘姥姥笑着点头。
东厢房里,巧儿一面忍笑,一面捂着青儿的嘴,死死把她按在床板上,直听得院子里没声响,才敢松开口,含笑说道:“这下你可放心了,顺子哥家里提亲来了呢。”
青儿叫她说的又羞又恼,跺着脚在房里道:“谁放心来的?李大娘嘴里的话你也信,没见姥姥和阿娘说,还得等两年么?我才不要嫁人呢。”
巧儿扑哧笑出声,见她越发恼了,才哄着她睡下。
在家住了两日,因庄子里无事,板儿便回来去自家田里帮忙,巧儿看着心痒,也跟着去了。到了田地里,狗儿和王刘氏都在,不叫她做些重活,不过是浇水灌溉等事。
忙活一下午,瞅着日色西陲,王刘氏和狗儿便让板儿和巧儿先一步家去。两个人在河里洗了洗手,说笑着走回去,刚到村头,忽见一队官兵过去。
板儿唬了一跳,直觉就站出来挡在巧儿面前,巧儿亦是惊讶,不知官兵进白水村所为何事,便悄悄地从板儿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看着那队官兵吆五喝六的走过,目光慢慢看向后面,才见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押解了一个青衣女子走过来,那女子正是青苹。
“姐……”
巧儿直觉叫出声,不提防板儿也看到了,忙回身一把捂住她的嘴,慌张的把她拉进沟壑中,死命攥住巧儿的手不敢放松。
巧儿眼睁睁瞧着青苹被抓走,自己又挣脱不开板儿的蛮力,泪珠儿流落一地。
板儿看着官兵远走,才慌忙的替她擦去泪道:“你不要出去,他们抓走了平儿姑娘,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的。若是你再出去,见了平儿姑娘,漏了身份,我们就保不住你了。”
巧儿咬唇不说话,只管落泪不止,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平儿在周府过的好好地,是谁这样的心狠,把话说出去的?再者她原就是被卖出来的,怎会又被抓回去呢?
心绪乱如麻,板儿挠挠头,看她只顾着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揉了揉巧儿的头道:“官兵才走,不知村子里都传了些什么,咱们两个晚些趁着天黑再回去吧。”
巧儿呜咽点头,板儿叹口气,靠坐在河岸边儿,对巧儿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和青儿去县衙的事儿吗?那告示来的蹊跷,早该注意了。”
巧儿也正想到这事上,望着平儿远去的背影,琢磨来琢磨去,自己唯一得罪的且能在官府兴风作浪的也只有一家人能作到。怪不得她问自己在家住几日呢,原来打得是这样的算盘!杜柏芳,你好狠的心。
心口似针扎了一般的疼,她都愿意在这里忍辱偷生,她们却丝毫不如她所愿,既如此,她又何必再畏畏缩缩,袖手不前?
平儿之于她,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任何一个妄想伤害平儿的人,她想她都不能原谅。
狠心擦了一把眼泪,巧儿忍住抽噎对板儿道:“哥哥,明日你去周府打听打听,我平儿姐姐是为何叫人抓了去。”
板儿听她语气凛然,无来由一惊,忙道:“这个我自会去打听,可是妹妹你不能再乱来了,这两日只管在家里呆着,外头有我呢。”
巧儿道:“家里已经呆不住了,既然村子里有人通风报信,保不齐官府会来抓第二次,到时连累了你和姥姥就不好了。明日待哥哥问过了缘由,我自然有办法脱身去。”
板儿呆了一呆,看着面前掷地有声的巧儿,终是放下心来,他就知道贾府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