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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在绿湖亭中,绿湖二字乃出于唐朝史青的《应诏赋得除夜》,‘东风何时至,已绿湖上山’。亭接回廊,四面通风,绿瓦之下有朱栏十六根,面阔三间之势,宽敞至极。且悬于湖水之上,通往外墙的小径两边,奇花遍野,芳香宜人。
傅安听闻也不住赞好,安排了人抬了数张桌案来,并列两排放在绿湖亭中,每个桌案上备了两副碗筷,并筷架、骨碟等物。因鸿湛要吃蟹,傅安又叫人去取了蟹八件,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皆为白银打造,每桌一套。
入夜,沿着回廊外沿,点了一路的茜纱灯,湖绿亭里亦是早早挂起了宫灯,燃起熏香。
往来宫娥衣锦鬓香,或有端茶奉盏的,或有打扇烹茶的,或有递帕送水的,沸反之处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一时和果二位亲王入座,众人起身叩拜之后,便也遵从二位亲王之意,各入其座。巧儿和傅安一为大总管,一为半个滴翠园之主,忙着设宴布菜,倒不好入席。底下紫罗绿枝等人又不是安分的,时不时的想着法子要灌巧儿几口酒,亏得她借口和果二位亲王在,不敢怠慢,才逃了数次劫难。
良辰美景,赏心悦事,众人由初时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傅安和巧儿也比平日里亲近许多。鸿纣看他二人不时交头接耳,指挥着丫鬟们上菜,好笑之余,招了手叫来巧儿:“你过来。”
巧儿忙听话过去,站到鸿纣身旁。
鸿纣便道:“那里有丫鬟们照应就够了,你和傅安不必亲力亲为。若是坐不住,本王这里倒还缺个伺候的人,你就站在这里吧,本王缺了什么也好叫你。”
巧儿小声答应,鸿湛笑着看他,醉眼朦胧里越发觉得巧儿出众了,又想着她那个姐姐,直觉就问道:“喂,小王问你个事,你家姐姐现在何处?”
巧儿一愣,忙躬身道:“随父母住在京郊。”
鸿湛便道:“改日叫她跟你一块到园子里,让本王瞧瞧是什么样的稀罕人物,叫那个鸿禧世子……”
“咳…..”和亲王冷不丁呛了一口酒,唬得巧儿一跳,忙上前伺候他漱口,鸿湛眨巴眨巴眼,侧身看着鸿纣一脸的深沉之相,顿觉他这一声咳嗽来的不是时候,但又不好直接挑明,只得借着喝酒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巧儿也正怕他再问下去会露出破绽,可巧有和亲王这一声咳嗽,倒是遮掩过去了。不多时,有丫鬟端了几盘螃蟹上来,一摞肥黄摆在桌案上,鸿纣咳了那一声见鸿湛不再说话了,也就作罢了。
巧儿瞅着他无碍,便蹲下来,将那秋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将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再用小汤匙舀进蘸料,才把蟹壳递到了鸿纣手上。
整个过程酣畅淋漓,却又优雅的不似是吃蟹,却像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天籁之音。就连见多识广的果亲王鸿湛都惊住了,嗫嚅半天,看了他四哥一眼,才哆嗦着把自己手上的螃蟹递到巧儿面前说:“也给本王剥一只吧。”
巧儿看他那傻傻的模样,无来由的就想笑,果真拿起那只蟹,照旧是敲打夹叉一遍,将蟹壳递到了鸿湛面前,鸿湛接过去,也不管旁边鸿纣在拧眉瞪他,大大咧咧的拿起那蟹壳狠狠灌了一口蟹黄,咋着嘴赞道:“刘天巧,你果然是个人才啊。这蟹八件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平常人家也决计是见不到的,没想到你竟然用的纯熟,比本王府上的小丫头伺候的还周到。”
巧儿经他的话一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得尴尬的垂了手站着。
鸿纣眼角瞥见她的表情,唇角微微一挑,自顾自吃着蟹黄,也不再去折腾她了。
这一场庆生宴算是把斗春堂的人心给收买了一干二净,因着和亲王有意无意的提醒,众人都知道巧儿是个肩负大任的,难为她的时候越发减少许多。巧儿也可以抽开身,与何靖专一探讨着外头的绣坊情况。
鸿湛虽连日住在滴翠园,但有鸿纣在,他就是有心要去见一见巧儿的姐姐,也不敢太过张扬。日子如白驹过隙,平淡如水的就到了重阳节。
绣坊的成衣不过做了三四件,托和果二位亲王的福,肥水不流外人田,几件衣服全穿在了他们两个身上。余下的也不过是听从鸿纣吩咐,做了十数个菊花荷包。
因宫中有重阳之日遍插茱萸,栓菊花荷包的习惯,鸿纣便想了这个主意,要把荷包拿进宫,挨个送了,瞧瞧青薇紫萝她们手艺如何。
大抵是头一次做这样的赚钱活计,众人又是惊喜又是忐忑,不知那荷包拿进宫是如何情形。直等了入夜,傅安看着斗春堂的灯还亮着,知她们心里想的什么,无奈只好着人传了话来,说是宫中留着用膳了,大抵要明日晌午才能回来,众人才不甘愿回房歇息。
翌日一早,不待巧儿叫唤,紫罗绿枝白莲辛夷梧桐等人就已在斗春堂候着了,看他进来,忙都围上前问道:“哥儿可有消息了?”
巧儿虽也焦急,却不似她们这般急不可耐,昨天送出去的那些荷包,她和傅安都看过了,不说配色如何,单说针脚就不是寻常人可比。皇宫内院,虽有这些东西都有内务府打点,但这些年当今尚俭,众人并不敢太过铺张,内务府做出来的荷包也以简单大方为要,可想而知这一批荷包送进去该当如何惹人喜爱了。
到了下午,果如巧儿所料,鸿纣派人来说,各宫都打了赏,叫巧儿自行分配。
青薇紫罗等人一听,禁不住欢喜成一团,饶是巧儿老成,也乐开了怀,将宫中赏下的金锞子折扇等物,一一打赏给众人。青儿和若兰各得了喜鹊登枝的帕子,小丫头原本在山间田野长大,闻说帕子是宫里赏的,欣喜的不得了。正高兴的功夫,那边傅安又递了消息进来,说是因这次菊花荷包做的极好,且配色大方尊贵不见豪奢,皇上与太后大喜,叫捡着好花样再做些别的送进宫去。
巧儿笑的接旨,众人得了这样的彩头,劲头十足,纷纷嚷嚷着要绣这个绣那个,巧儿乐得她们这样,干脆把花样册子拿出来,依旧是各人绣着各人擅长的,外加一个添补花样。对外,何靖则将荣锦堂的招牌换了一换,又有鸿纣从宫里讨来的御笔匾额,堂而皇之的往檐下一放,几乎没把整个杨柳镇给轰动了。便是城中达官贵人,也因鸿纣送来的荷包,而对这个荣锦堂上心起来,陆陆续续的有人派了小厮定下换季的衣衫与布匹。
如此的大张旗鼓,没过几日风声就传到了白水村里。板儿和姥姥他们自然是高兴地,巧儿青儿能有这份能耐开绣坊已是了不得,更何况连城里的贵人都肯光顾呢,言语之间不免漏了两句口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杜绣山庄本就为了上次揭榜的事怀恨在心,眼下听说青儿被别的绣坊挖去了,且做的风生水起,别人倒还好,独有那个曾在巧儿嘴皮子底下吃过亏的杜柏芳咽不下这口气。
幽香葛香芳香本都是近身伺候杜柏芳的,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外头的人一把情况说了,几个人心头便不由都是咯噔一声,暗想自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果然,杜柏芳冥思了一下午,想着那几日叫人跟着她们王家兄妹几人的话,那个刘姥姥本就是个年迈的寡妇,旧日的亲友早已散尽,根本就不曾有个远房侄子,更遑论是侄孙了。耳听得刘天巧在外管着狗儿夫妇一口一个姑父姑丈的叫,杜柏芳怒火更胜。又想刘姥姥之前曾与城中贾府往来,便计上心头,招来小厮如此这般那般的吩咐。
葛香幽香不知她意欲何为,料想不是什么好事,便不敢多问。可巧这两日重阳已到,周福襄从太学里告假回府,周夫人和周老爷喜之不尽,忙叫丫鬟小厮尽心伺候。
周福襄家住了一日,从明月丹阳等人口人,听闻巧儿和青儿去了镇子上绣坊里做活,且得了好大的便宜,不由替他高兴,忙叫小厮往镇子上去一趟,要与巧儿商议日子一会。小厮听话的赶到荣锦堂,巧儿正在里间看着这两日的订货账簿,闻说有人找,狐疑的出去一看,才见得是鹿儿。便笑道:“几时这风把你吹来了?”
鹿儿笑的跟他问好,忙把周福襄使派他来的话说了,巧儿也是多日不曾与他相见,想想家中姥姥和板儿哥也有好些日子没说话了,忙答应了,约定在后日一叙。回到滴翠园,想着这两日无事,又叫来青儿嘱咐一番,让她收拾些东西,家去住几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