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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巧儿不免暗暗称奇,想不到还有这等怪事,忙也挤进去了。见那大红的布告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的字,青儿不识得写的都是什么,忙问了巧儿道:“上面怎么说?”
巧儿才看的完全,见她问起,便低声道:“说的是有一幅仕女图不小心破损了,因做工精妙,不敢随意修补,所以遍访四方乡镇,是否有好人家的女儿擅作刺绣,可揭榜去县衙一试,若好必有重赏。”
青儿听罢,笑道:“这又不知是哪路里奴才做下的糊涂事,竟把知县老爷的东西给撕扯怀了。仕女图?这个名字倒是新鲜,不知是什么样的东西,这般金贵,倒叫衙门都不得安生,还要下到这里贴布告。”
巧儿闻言冷笑,看着后头的人越挤越多,不大耐烦跟着凑热闹,便扯了扯青儿的衣袖道:“凭他怎样金贵呢,保不齐就是搜刮了民脂民膏得来的。快走,咱们家去,不跟他搀和这些。”
青儿偏偏不依,忙拉住巧儿劝道:“哎哎哎,别急着走呀。方才还说咱们那个绣坊没个生意,这不,眼面前可不就有一个?”
“你说揭榜?”巧儿皱了皱眉,指着那布告道,“小丫头,你可知这里头猫腻大着呢,这榜岂是随意揭得的?”
“那有什么随意不随意的。”
青儿哼了一声,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趁着巧儿不注意,踮起脚便从人堆里钻过去,一把扯了了那布告塞进怀里,直奔出来拉住巧儿的手道:“先拿了它再说。”
巧儿失笑跺脚,嗔怪道:“我说你是无事忙,可见真是说对了。你撕了它,要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该下来找咱们了,到那会子我瞧你怎么应付去。”
说话间,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反应过来,齐齐转过头望着她二人,内里有认识青儿的,便都道:“青丫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连杜绣山庄都没人敢揭呢,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快趁着人没来贴回去吧。”
又有人道:“这什么仕女图的来历还不清楚,别的惹出一身臊。你不懂个中规矩,还不快放回去。”
巧儿见大家伙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也点了头道:“大娘大叔说的正是呢,妹妹快把它贴回去。”
“我才不呢。”青儿撇撇嘴,把那布告塞进怀里,朝众人吐吐舌头,便拉起巧儿跑开了。一面跑,一面笑道,“正是因为杜绣山庄不做这门生意,我才揭了来的。哼,别以为只有他们杜家才做的好生意,这回也叫他们开开眼,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唉!巧儿不禁抚额,无奈笑了笑:“你怎知道他们家做不出来的,咱们就一定做的出来?”
呃…….青儿闻言一怔,半日才讪讪的强词夺理道:“咱们不是有那么多姐姐帮忙么,他们杜绣山庄常住的绣娘也不过十位上下,手艺也是参差不齐,不见得比得过咱们呢。”
“你还真是说得容易。”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巧儿不好再说丧气的话,只得拿过那布告,重新审视一遍,无奈道:“先不管了,横竖都揭下来了,有什么回家再说。”
转眼到了家中,因近来田亩里要斫早稻沉蚕豆,狗儿夫妇两个都出去忙活了,便是板儿也不能得闲,一早就去了周庄,帮着做稻场。故而院子里只有姥姥一个人在忙着糟茄酱,见她两个回来,忙擦了手迎过去道:“昨日还念叨了你们呢,终于等到你们回来。怎么样,那个绣坊果真像说的那么好吗?”
青儿笑道:“比杜绣山庄都好几倍呢。”
刘姥姥听了,笑容满面道:“那可真是走大运了,只是就你们两个去,忙活的过来么,人家官人就没问别的?”
“那有什么好问的?”青儿笑的和巧儿挤挤眼,逗着刘姥姥道,“我和姑娘去到那里,只说了几句话,就把那个官人哄得上上下下都听姑娘的话了,才分完了工,只等着一有生意就叫她们做去。我和姑娘只管袖手看着,姥姥,你说这差事好不好?”
“好好好!”
刘姥姥连说了三个好字,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倒叫青儿糊弄住。一时又问了那绣坊立在何处,离家可远不远,平日里能不能回来等话,巧儿便道:“绣坊在镇子东南角,离家倒不远,只是来回要过河,竟不大方便。平日里或可回来,不过我们去绣坊看了,那里窗明几净,也有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早晚有事耽搁住,就在那里住下也使得,派个人知会姥姥和叔叔婶婶就是了。”
刘姥姥于是道:“那也随姑娘的意愿。”说着,手里还蘸着酱呢,不好与青儿巧儿多说,便叫她们屋里坐着玩去,至晚狗儿夫妇家来,仍似前番姥姥所言又问了一遍绣坊如何之类的话,
巧儿青儿照旧回答,狗儿夫妇方宽心,整衣添水做饭。
不久,板儿亦是从庄子上回来,进门便说了周福襄要入京的事,又道不知巧儿怎样。刘姥姥便笑说巧儿青儿早回来了,现如今在屋里坐着歇息。板儿惊讶不已,忙过去东厢,敲了门果然听见她们的说话声,便推门进去笑道:“你们多早晚来的,要不是姥姥说起,我竟不知道。”
巧儿和青儿便都从炕上坐起,笑道:“午时来的,你们都不在,只有姥姥一人在院子糟茄酱。还要问哥哥呢,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板儿道:“从庄子里来,听说了么,福大爷要去京都入学呢。”
巧儿点头笑了一笑:“我们来时才从周府走了一遭,已听说了这件事。还有件事要告诉哥哥呢。”说着,就把辞了伴读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板儿,难得板儿体谅,只道:“妹妹做的对,若跟着去了,倒叫我们提心吊胆,唯恐妹妹泄露身份。”
“嗳,可不是我们,”青儿听到这里,忽的出声不怀好意一般唧唧笑道,“是哥哥自己提心吊胆才对。”
“你这死丫头!”
板儿脸色一僵,似是被她说中了心事,急的举手就要打。一旁巧儿也叫青儿一席话说得红透了脸,笑看着她二人打闹,无奈青儿见板儿着了急,怕被他打着,忙藏进巧儿身后,连呼姐姐救命。倒叫板儿下不去手,傻愣愣看着巧儿一回,只得佯装恨恨的收回来。
直等到前头叫吃饭,屋里才算安静。入夜,巧儿依然与青儿同床,打算了明儿去县衙应了布告再去绣坊也不迟。
翌日,一家子正吃着早饭,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板儿出去看了,原是隔壁的李大娘,进了院子就嚷嚷道:“姥姥,他王大叔王大婶,都在家么?”
狗儿夫妇忙都出来道:“在家呢,李大娘有什么事?”
李大娘探头一瞧屋里人都在,一拍大腿道:“哟,合着你不知道啊,你们家清丫头如今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什……什么大事?”
狗儿夫妇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青儿,青儿也在纳罕会是什么事呢,便转头去瞧了瞧李大娘,只听她说道:“还能什么事,不就是为了清丫头揭榜的事么。前面官府已经派人来了,见布告没了,挨个问是让谁撕去了呢。人都说是清丫头和一个小哥儿撕的,我正要去地里做活,冷不丁听见,可不得赶回来给你们报个信。究竟撕了什么布告,好不好的,快拿回去给人家,小心官府拿人治罪啊。”
呃?青儿这才明白所为何事,吐舌与巧儿对视一回,昨日匆忙回家,怕说了这事惹出些没必要的话,也不曾跟姥姥她们提起。想不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到底叫李大娘给戳穿了。
却说狗儿夫妇听见青儿揭榜去了,不知榜上写的都是什么,只是两人都是市井人家,见识又浅,一听官府来人,登时慌张呵责道:“作死的小蹄子,好好地你去揭榜干什么?可也识得几个字不曾,又从未明白什么大道理,你倒是说说,你撕它作甚?”
巧儿见王刘氏生怒,知她是误会了,忙替青儿澄清道:“婶婶莫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县衙里的老爷要找个做工好的绣娘罢了。”
“做工好?”狗儿最是谨慎,先前虽有一时富裕,可也仗着自己有两分主意,兼之有贾府王家做依靠,才得了几分士气。如今贾府已倒,王家不复,自己与妻子又曾平白得过衙役的拳脚,心里头早已怕极了官差二字。今日听见青儿闯出此祸,又急又恼,不由啐道,“你快别替她说话,什么做工好不好的,青儿的手艺还是她娘教的,几斤几两我们心里头能没数么?如今赶着去撕榜,连我都替她害臊呢,这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越说越气,越气越急,青儿叫狗儿夫妇两个骂住,先时撕榜的那点机灵劲儿,如今半点全无,呆呆的躲在巧儿身后不说话。板儿看见不觉心疼,心里虽然也对青儿擅自撕了布告不满,却想着她年纪小不懂事也情有可原,便出声劝了狗儿夫妇道:“爹,阿娘,别说那么多了,我这就带了青儿把布告贴回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