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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碧烟罗说:“湘雁手下的这个姬完吾是什么来头?”
碧烟罗气愤愤说:“死太监姬完吾进东海龙宫前,当过道士,会好些巫蛊邪术,帮着湘雁公主助纣为虐,很得她的赏识。”
我说:“你张口闭口‘死太监’,那个姬完吾得罪过你?”
碧烟罗扑扑跳,恨恨说:“我本名叫做‘流纨素’,因为全身羽毛是白色的,湘雁公主最讨厌白色,她的本相是尾青龙,所以让姬完吾给我喷了什么药水,也把我变成绿的了,还给我改了名字叫‘碧烟罗’。小公主,你可有办法帮我变回白的吗?”
我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碧烟罗哀叹不已。我答应碧烟罗说,等它养好身体,就送它出海。碧烟罗又快活地“叽叽喳喳”唱起歌来,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乐天派,我小时候也它这样,高兴了要大笑,难过了要大哭,现在收敛了脾性,喜怒哀乐不随意张扬,没有了它的这种天真烂漫。
碧烟罗很大胆也很机灵,我用晚膳的时候,它跳到饭桌上来,歪着脖子观察我的表情,忖度我并无不喜悦,便啄盘中的食物吃起来。我沐浴的时候,它也来凑热闹,站立到浴盆的边沿上。我泼水逗它,它就挪脚沿着盆沿转,躲到我身后去了。
突然听它又惊又奇地“咦”了一声,说:“小公主你中了摧心血爪啦!?”
我知道碧烟罗是看到了我左后肩上的三道血痕,我心头一紧,忙转过身去问它:“什么是摧心血爪?”
碧烟罗答道:“摧心血爪是北冥家世代相传的一种功夫,这功夫邪门得紧,被抓伤后,即便伤口愈合,也会留下鲜艳欲滴的血痕。中了摧心血爪的人,有的当场毙命,也有的伤口愈合了,过了一些时候又迸裂死掉。小公主你怎么会中摧心血爪?”
我全身都麻木了,皮肤感觉不到水的存在,脑子里乱而空白,听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远处响起说道:“我小时候淘气出海玩,被一只金雕抓伤的。”
碧烟罗立刻做出准确判断,说:“那只金雕一定是北冥空!北冥家的都快死绝了,就剩他一个了。”
我一凛,问:“这摧心血爪你晓得怎么医治吗?”
碧烟罗快速不停地摇晃起脑袋。
我闭上了眼睛,躺到浴盆底。
摧心血爪、北冥空、桃花林、月老红绳……我脑子里思绪纷乱,快爆炸了。我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浮出浴盆,用手抹了下脸,唤玉藻等进来服侍,匆匆抹干了身子,穿好亵衣,也不让她们撤浴盆收拾了,都遣出房去,我就捉了碧烟罗上床来问话。
我盘腿坐床上,问:“你和北冥空只有一面之缘,你怎么知道什么摧心血爪?”
碧烟罗回答:“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听说过不少他的事,他们北冥家是大鹏,空中的霸主,曾在江湖上纵横过一时,虽然销声匿迹一百年了,但余威尚在,我也知道一些。”
我说:“那你快点把你知道的、和北冥空有关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不许有遗漏。”我口气很着急了。
碧烟罗被我吓到,慌了说:“好好好,小公主你不急,我都说。从哪说起呢?哦哦,他们北冥家一百年前还威名赫赫,翻手云覆手雨的,可惜子嗣不兴旺,加上行事太霸道高调了,你看北冥空在东海龙宫这一场闹,就知道这家人做事的风格了。因为这样,惹了很多仇家,大家群起攻之,几乎杀得北冥家片甲不留。北冥无忌死后,江湖上一度以为这一家绝后了,没想到竟还有北冥空这根苗儿。北冥空名声大噪是近年的事,之前不大有人知道他,不过听说他的血统不纯,他爹北冥无忌是大妖王,他妈却是个凡人,北冥空充其量算半个妖,不是真好汉。你放心,他们家传的摧心血爪由他使出来,估计只有半成的功力,小公主不要太担心自己的伤。”
我问:“还有呢?”
碧烟罗想了一想,踌躇说:“他其实也还是有些手段的,而且热血火爆,有仇必报,所以大家轻易不敢招惹他。但是江湖上对他的风评不高,一个是因为他是半妖,另一个是因为他不吃人肉,你说哪有做妖怪的不吃人?他却不愿意吃,这样总是低了名头。哦,他还有个外号叫什么‘丹青圣手’,他在湘雁公主屏风上题的字,龙飞凤舞,我看就很好。”
我问:“还有呢?”
碧烟罗想了一会,说:“他剃了嫦娥玉兔的毛,和王母的青鸾私通,大闹东海龙宫、截了黄海龙王妃的和合酒,这些小公主也听其她四位公主讲过了,多的我是不知道了。”
我平摊了身子,躺在象牙簟上,冥思了一会,又问碧烟罗说:“月老的红绳你了解吗?丽正说一男一女用月老的红绳把脚栓一起,就会结成夫妻,真是这样的吗?”
碧烟罗回答说:“这个当然,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系上了红绳,凭你两家有世仇、贵贱悬殊、天涯相隔,终究也会在一起,会结成夫妻的。北冥空和王母的青鸾使者血统都很高贵,倒是门当户对得很哩。”
我心想我和北冥空也系过红绳,既如此,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我可要撑到那个时候,千万别在见他前暴毙。见面再问他要治疗摧心血爪的方子,若果真如他早前说的要用九叶灵芝草来医,那我哪能得到,可是死路一条了。
碧烟罗告诉我摧心血爪的事,我一是感激它,二是觉得除死无大事,没什么好吝惜的,又请它喝了杯龙血。它恢复得很快,不多时就长齐了羽毛,我如约送它出海。
碧烟罗向我告别说:“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今后虽餐风宿露,却得逍遥自由,谢谢你啦。”它在我头顶绕了三圈,这才飞走。
我每日里坐想眠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北冥空,恨自己没有渠道可以去找他,坐以待毙着实令人焦虑恐慌。
因连着几夜忧思烦恼没能好睡,这一天黄昏卸罢残妆,就早早安歇下了。睡到半夜时,忽然被一阵一阵扑鼻而来的清香给拍醒,朦胧间听见一个男子在轻声哦诗:“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又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我头上抚摸。
我睁开惺忪睡眼,看到天上繁星闪闪,又看到了北冥空的脸。我的头正枕在他的大腿上,我一个激灵弹起来,挪腿离他远远坐去。脑袋里一时还有些浆糊,只见自己身上裹着一件不知哪来的玄色披风,人坐在小舟上,周边水中生长的荷花荷叶高高举过了人头。
听见北冥空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说:“你醒啦。”
我的思路也渐清晰了,确认眼前真是北冥空,我捡到宝一样,上前揪住他,激动地说:“北冥空,我中了你的摧心血爪,你快点赔我命!”
北冥空呵呵一笑,顺势把我的手握住,说:“你这不好好的吗?放心,摧心血爪对你不起作用,除非你想谋杀亲夫,那再另当别论。”
我听不太懂,问:“你什么意思?”
北冥空嬉皮笑脸解释道:“摧心血爪这门功夫是防身之用,不是杀敌的,只有当你对施爪者心怀仇意恨意时,摧心血爪才会发作。只要你不想伤害你的亲老公,那三道血痕也是不会伤害你的。”
知道自己无性命之虞,我心头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可这个北冥空满嘴风言风语,什么“亲夫”、“亲老公”的调戏人,真无耻。我将手从他那抽了出来,和他讲:“你再对我不规矩,我可走了。”
他满不在乎一笑,有恃无恐地说:“走?你当你现在是在哪里?”
我起身来向四周探一探,弥望去一片烟绿,田田荷叶,间以菡萏,不知有多少万顷,我们的小舟停泊在藕花深处,凉风夹带着荷香吹过来,透心沁脑。这无疑是在淡水里头了,却不知是哪江哪河,我无可奈何只能再坐下来,真的拿这个北冥空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消我问,他靠我坐过来,直了告诉我说:“这里是若耶溪,西子浣纱的地方,离南海不知隔着几重山,几重水,你再想一个‘扑通’遁水家去,是不能够的。”
我咬了咬唇,问:“我在自己家里睡着,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北冥空咧嘴挑眉的,一副意思是“这还用问?”的表情,然而他还是回了我一句说:“我把你偷出来的。”
他早知道我是南海龙宫的四公主,公主住在含章殿不难打听,他进出东海龙宫都跟逛自家花园似的,到南海龙宫偷我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怪自己睡得太死,都到了若耶溪才醒觉。
我低头看着玄色披风上金线绣的一朵一朵的祥云,想到自己里面只穿着白绫抹胸和湖绿缎裤,这件披风定是他给我穿的,我里面的样子,他是看过的。我要发怒又奈何不了他,不由气短,低声下气求他说:“夜深露浓,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劳烦你送我回家。”
他小人得志嘴脸,要挟道:“你乖乖听话,我就送你回去。让我抱抱你。”他说着伸手揽我入怀,让我的头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我心头慌乱,挣扎着要推开他。他沉着声音说:“不要动。”把我抱得更紧,叫我动弹不得。
他慵懒无赖地把鼻子在我颈间摩挲,徐徐说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我算了一下,你现在应该是十三岁。小东西,凤麟洲上多变出两三岁来,差点把我骗了。等你及笄许嫁时,身体就发育得很美了。”他的厚重的手掌沿着我的后背抚摸,又滑到了我的腰际,轻柔地,上下抚动着。
从来没有人这样爱抚过我,他又是个成年男子,和我挨得这般近,我闻到他身上淡薄的酒香和强烈的男子气息,只觉遍身筋骨瘫软,有种奇异的兴奋,又有种莫名的恐惧。
我急中生智,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中了摧心血爪真要用九叶灵芝草来医治吗?那三道血痕很丑陋,有没有其它办法可以去掉。”
他把我的身子转了过去,让我背对着他,他隔着披风亲吻我左后肩,唇上的灼热透过布料烫得我惊慌失措,六神不安。
听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肌肤白皙晶莹,血痕在你身上不显丑陋,反添妖娆。你脱了,让我再看看。”他修长的手指就探过来要解披风。
我这是弄巧成拙,引火上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