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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兄,对我手上的这把银针弩感兴趣?”妙星冷望着他,挑了挑眉。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吴银淡淡一笑,“我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唐突,阁下若是信不过我,我便不看。”
但凡是有防备之心的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手上的武器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好,给你看看。”妙星冷答应了下来,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银针弩。
刚才对付辰王的时候发射了四根,还余一根。
她把剩下的那一根取了出来,这才把银针弩递给了对面的人。
“吴兄你说了只是想看看,那么,应该也不会在乎这弩里是空的吧?”
银针弩得放针才能使用,若是空了,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交到谁的手上都放心。
“当然不介意。”吴银走上了前,接过妙星冷手中的那根银针弩,拿到眼前细细端详。
试探般地扣动了几下悬刀,十分灵活。
这个东西虽然看起来小,却实在不可小看啊。
“我能不能问问,这东西你是在哪买的?”吴银把玩着银针弩,目光中的赞赏毫不掩饰,“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器。”
“此物没得卖。”妙星冷漫不经心道,“多少钱都不卖,只此一把。”
“那真是有些可惜了,若是有得卖,我也想拥有。”吴银叹息了一声,把银针弩还给了妙星冷,“这是你自己制作的吗?听闻飞天大盗随身携带的作案工具都很不一般,如果都是你亲手制作,那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可没这本事。”
“原来你的背后有人在帮你制造这些东西,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位人才,愿不愿意高价出售一把这样的武器?”
“好,你的原话我会带回。”
在她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她只承认两位天才。
一个是老狐狸,只要是符合常理、材料不缺、不天马行空的东西,画在图纸上,他总能有法子做出来。
还有一个是卓离郁,她也不知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对于研究武器方面极有天赋。
“如果那位人才有其他别致的武器,也可以跟我商量价格,不一定非要这把银针弩。”吴银笑道,“我只要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
“我会帮你转告的,时辰不早了,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告辞。”
“好,后会有期。”
妙星冷转身离开了。
身后,吴银目送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妙星冷一路回到百花园,高年年与叶冰清已经睡下了。
她正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就听见头顶上空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星,大晚上的又上哪里去野了?”
妙星冷听着这声音,抬头一看。
右侧的房檐顶上,一道红影坐在屋脊之上,夜风吹拂着他额头两侧的两条龙须,很是飘逸。
“殿下,你怎么爬我家屋顶上了?”
“就许你翻我家的墙,还不许我爬你家的屋顶?”卓离郁悠悠开口,“我上个时辰就来找过你了,你屋里没人,等候了片刻也不见你回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出门去野了。”
“殿下深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整整两日没来探望你,这才想来看看你,这两日我有些忙碌……”
“殿下,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你忙你的,我又不干涉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对你冷淡,这才跟你解释的……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他所指的,自然是前几天的晚上,她被谢查楠用瓦片砸出来的伤。
“有你给我的上等膏药,那点皮肉伤自然好得快,如今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那就好。我是怕你伤没好就四处溜达,不利于伤口愈合。”
“我没有四处溜达,你以为我天天出去做贼么?我今夜出门,只是为了看看我那群跟班,我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总要跟团伙里的人常常来往,维持关系。”
“你的跟班……全是男子?”卓离郁凤眸眯起,“那你可要把你的女子身份藏好了,跟班永远只能是跟班,不可对你有非分之想。”
“已经藏不住了。”妙星冷轻叹了一声,“你总担心男子对我有非分之想,事实上……我被一个姑娘看上了,就是我们团伙里唯一的姑娘,今夜忽然听她表明心意,吓得我一个激灵。”
“……”
“或许应该说,两个姑娘。”妙星冷继续道,“今夜的事情可算让我明白了,姑娘不能随便勾搭,一旦对我有想法,我立即得把她的想法掐断,越晚坦白越找打,还有司空家的那位姑娘,对我盲目崇敬,得空了我得去司空家走一趟,告诉她我的女子身份。”
“阿星,我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卓离郁望着她,面色毫无波澜,“你给我招男情敌也就罢了,怎么连女的也招惹?还一下子就是两个,对待男子,我可以任意修理,可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除非惹怒我。”
“还请殿下不要随便去找人家麻烦,况且这事可真不赖我,女扮男装就这点不好,扮得太像一个不留神就招姑娘喜欢,我倒是希望没人看上我,这么一来我也轻松。”
“阿星,被我看上是不需要有任何压力的。”
妙星冷一听他又要开始谈感情,连忙扯开话题,“殿下,有人托我问你一个问题,此人帮助过我,也算是半个朋友,他想高价购买你做的武器,只要是市面上没有的,都可以跟他谈价格。”
“市面上没有的?”卓离郁淡淡一笑,“只要是从我手里出来的武器,市面上就不可能有,至于你说他想高价购买的事,门都没有,你觉得我像是缺银子的人么?”
“我只是受人之托,帮忙询问一下,至于你答不答应,那自然是你的事了。你不同意,我直接给他回话就是了,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
“走之前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与你相识了这么久,也没问过你。”
“我的生辰,得过年后了。”
“具体时间。”
“大年初五。”
“好,我知道了。”卓离郁起了身,“我回王府,你早些回屋。”
话音落下,便转过了身,轻盈地踏过屋瓦,翩然离去。
妙星冷见他走了,这才想起忘了问他的生辰。
礼尚往来,他要是准备了礼品,她也不得不准备。
只能等下次见面再问了。
妙星冷回屋褪下了夜行衣,倒头就睡。
一夜好眠。
第二日,妙星冷被屋外一阵热闹的声音吵醒。
睁开了眼皮子,目光中还透着几丝慵懒,外面一阵聒噪的声音,让听觉敏锐的她实在是睡不着了。
不过,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她也睡够了。
伸了个懒腰,穿戴整齐,这才打开了房门,一抬头就看见前边不远处堆着的一个个箱子。
还有一位不算陌生的人。
正是那位与丞相家断绝关系的二老爷,今日竟然带着五六个仆人,亲自上门来了。
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莫非是他许诺的三成家产?
高年年正在与他说话,叶冰清则是坐在一边看着,不插话。
妙星冷走近了,高年年抬头看她,“阿星,你起来了?”
“嗯,我听见外边的动静就醒了。”妙星冷说着,低头瞅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二老爷带来给你的吧?”
“不用叫我二老爷了,我上头已经没有大哥了。姑娘,从今以后,还是叫我辛员外罢。”
“好,辛员外。”妙星冷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笑道,“您亲自上门,可见道谢的诚意十足,咱们不要站在外边说话了,去大堂坐坐可好?”
“好,正好老夫也有要紧事情要跟姑娘你商量,咱们坐下来谈。”
“要紧事?”
妙星冷顿时有些好奇,朝辛员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
同一时刻,她忽然发现,高年年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年年,怎么了?”
“阿星,咱们进去坐着说吧。”高年年说着,率先踏出了脚步,步伐有些慌乱,透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妙星冷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跟上。
到大堂里坐了下来,辛员外这才开口了。
“听年年这个丫头说,她一直都是被你照顾的,你就像她的大姐一样,所以,老夫想收她做义女,自然也要经过你这个大姐的同意,她说了,你若是不答应,她就不跟老夫走了。”
妙星冷听闻此话,自然大感意外,“跟您走?”
“实不相瞒,我的妻儿在两年前的一场劫难中离我而去,我积郁成疾,大哥把我接回了府邸里,我起初以为兄嫂是真的对我好,哪知道全是虚情假意,如果不是年年这个丫头,我恐怕已经魂归九天,家产也全落在兄嫂的手里。”
辛员外说到这,叹息一声,“老夫虽然有庞大家财,却没有继承人,暂且不考虑续弦的事,我只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又怕收到白眼狼,只图家财不孝顺,这几天被年年照顾得好,老夫看得出来她是个体贴的孩子。”
“她的确体贴。”妙星冷道,“您的眼光可真好。”
辛员外点了点头,“她有一身好医术,以后要是生个病,都省得出门看大夫,老夫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一个高明的大夫调理,就想把年年带在身边,认作义女,老夫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想让她学着经营生意,所以,必须带着她才好,如果你同意,她就不能跟着你住了。”
妙星冷静默。
这对年年来说,是好事。
这义父义女一旦认了,就意味着年年要离开她,从今往后也再也不会依赖她了。
去了辛家之后,也就是富商之女了,走出去体面,日子也将过得顺风顺水。
从小一起长大,多少年形影不离,忽然就要走了,她这心里……总会有几分落寞。
但她不会阻止高年年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以后,身边要少一个人,多多少少会有点不习惯,但是总会习惯。
“姑娘,老夫知道你们多年感情,老夫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你可能会有点不乐意。”辛员外再次发话,“老夫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你们不同意,庭院里那些财物留给你们三人过日子,老夫不强求,如果你们同意,年年跟着老夫走,那些财物,你们两位姑娘分,年年得到的会更多,就不用分了,老夫也不算亏待你们了,是不是?”
“阿星,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高年年出声道,“如果你不同意,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阻止。”妙星冷打断她的话,“我完全赞成。还有,庭院里的那些东西,你们带走,我不要。”
此话一出,辛员外也有些意外,“姑娘,你……”
“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妙星冷淡淡道,“实不相瞒,我从小勤练武功,对于医术,实在是不精啊,年年才是真正的精通医理,治好您的病也全是她的功劳,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没帮上忙,又凭什么拿走那些钱财?那本来是属于年年的东西,你们走的时候,一并带上,我不缺钱,用不着给我留钱。”
眼见着妙星冷拒绝得干脆利落,辛员外也不再多说,只笑道:“姑娘不是一般人,这份洒脱老夫佩服。今天就先让年年跟着老夫去新家看看,明日一早再让她回来收拾她的东西,老夫的家在城西,如果姑娘你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大可过来找。”
妙星冷冲他客套一笑,“好。”
辛员外站起了身,转头看向高年年,“年年,我们走吧。”
高年年也起了身,走出几步时,转头看了一眼妙星冷。
妙星冷冲她淡淡一笑,“去吧,明天回来告诉我,新家是什么样的。”
“嗯,那我去了。”
高年年转身离开。
辛员外吩咐下人把庭院里的箱子全带走,之后就与高年年一同上了马车。
“真好。”叶冰清望着高年年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浮现艳羡之色,“年年以后有爹了,有人疼了,还没有兄弟姐妹与她争,真是好运气啊。”
妙星冷听闻此话,看了她一眼,“冰清,你很羡慕她?”
“为何不羡慕?这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从此她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从此以后她也是个富家小姐了,因为是人家老爷子央求她做女儿的,这不是很体面的事吗?”
“寄人篱下?你们觉得跟我和师父住在一起,是寄人篱下?”
“阿星,你根本就不知道,没有家,没爹娘疼是什么样的感觉,师父他在乎过我和年年吗?没有。”
“老狐狸他对谁都凉薄,对外更是冷血,又不只是针对你们,况且,你们不也是他养大的吗?即使他不在乎你们,我在乎啊。”
“反正你不懂。”
叶冰清嘀咕了一声,起身跑开了。
妙星冷坐在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叹息一声。
……
“年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你家那两位姐妹?”
坐在马车上,辛员外问着高年年。
“义父为何这么问?”
“我之前跟你提过,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她们,咱们家隔壁的宅子我也买下来,给她们住,这么一来你们就能常常见面,你家姐妹性格刚强,不愿白拿钱,我也可以给她们安排好的差事,拿几个铺子给她们管,可你却拒绝了,难道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她们?”
“不是,恰巧相反,从小到大我们的感情都不错,只是,我们不适合住在一起。”高年年顿了顿,道,“我除了有一身医术之外,样样不如阿星,阿星曾说过,她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给她铺路,她可以独当一面,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依赖着她而生活,我就想过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我一直在等着有一个离开她的时机。”
“我似乎明白了。”辛员外恍然大悟,“身边跟着一个有能耐的人,总是被照顾,时间一长,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如人。”
“我想要证明自己,我甚至希望能够比她强大,虽然我们感情好,但是我不想输给她。”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她想要向师父证明,并不是只有阿星聪明能干,没准将来师父会后悔自己曾经的偏心。
……
白桦林里内,凉风习习。
“师兄,你之后收养的那两丫头片子可都不简单啊。”
凉亭边上,黑衣男子趴在栏杆之上,望着水池里游动的鱼儿,漫不经心道,“高年年认了个富商做爹,已经打算离开百花园去做富家小姐了。”
“哦。”坐在石桌边上的白湖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目光只注视着桌子上的几个小零件。
“你怎么没反应?”黑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收养的丫头认了别人做爹,换了个体面的身份,今后说不定就不听你的话了。”
“那又如何。无论她们在外面认谁做爹做娘,都不影响她们发挥各自的利用价值。”
“你说,你收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就没半点感情吗?你始终都对人家那么刻薄,也难怪人家要在外边认别人当爹。”
“你以为我捡她们回来是当女儿照顾的吗?难道我上辈子欠了她们的?我不是善男信女。她们有吃有穿,还妄图得到更多,不知满足,可笑至极。”白湖幺的语气毫无波澜,把桌上的小零件一个个组装在手中的器械里。
“如果她们三个都受到你的冷淡对待,她们彼此之间肯定没有怨言,可偏偏你给的待遇又不一样,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对大徒弟偏心,其他两人心里能甘心就怪了,不公平的对待总是会惹来不满,要么,你就对所有人都关怀,要么就对所有人都冷淡,在她们眼里,这才是公平。”
“跟我谈公平公正?”白湖幺轻挑眉头,“可笑。脑子长在我身上,我要怎么想谁管的着?我当初捡她们回来做丫鬟的时候,她们可没有半句怨言,都是让阿星惯坏了,长大了一个个都想爬到她头上。”
黑衣男子闻言,有些失笑,“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啊,你从一开始就没把她们放在和阿星同等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也一直不曾改变,变的不是你,是她们。”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白湖幺说着,拿起了手中的器械,“做好了。”
“这么快?”
“因为感兴趣,所以做起来不马虎,我研究这个研究大半天了,要是还做不出来,我会觉得自己手艺退步了。”
白湖幺说话间,拾起桌子上的几个银针,放在了手中的器械上,随即瞄准了亭子外的一棵大树。
扣动悬刀——
细小的银针划破的气流,扎在茁壮的树干上。
他接着连续扣动悬刀。
一根接着一根银针射出,连发五针。
“厉害厉害。”身旁的黑衣人夸赞道,“不愧是曾经名扬帝都的护国公。”
“卓离郁也挺厉害,想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哄阿星高兴。”白湖幺把玩着手中的东西,“也不知他那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我想要都试试,有没有能够难住我的。”
“那就要看看接下来他还会送阿星什么好东西了。”
“我也很期待。”
……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上午。
高年年从辛家回到百花园,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独自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车夫。
她回来时,妙星冷就注意到了她的衣着已经与从前不相同。
从前的衣服虽然也好看,却不比今日的华贵张扬,看腰带上雕饰着的翡翠与发髻上戴着的珠玉,俨然是富家小姐的装扮。
“阿星,我穿成这样,你们会不会不太适应?”高年年站在妙星冷与叶冰清的面前,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发钗,“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打扮,可义父说,一定要我穿得体面一些,我得顾着他的面子,不能让外人说他寒碜刻薄。”
“这么穿,挺好的。”妙星冷笑了笑,“昨天在新家呆了一宿,感觉如何?”
“甚好。”高年年道,“下人们对我都格外友善,义父是个慈祥的人,你们不用担心我过得不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得学着帮他管理生意,我以后就不会像从前那样清闲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一有空就会来看望你们。”
“年年,你的新家长什么样?能不能也带我去看看?”叶冰清道,“我很好奇。”
“好啊,那等会儿你们就跟我一起上马车,一起去看看?”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妙星冷冲着高年年道,“我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成。”
“阿星,师父那边……”
“师父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就算他有意见,我也能够帮你说服,放心吧。”
“那就好,那……我们走了。”
叶冰清与高年年相携着离开,妙星冷眼见着她们上了马车,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才转过身,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就映入了眼帘,来人双手环胸,俊颜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阿星,你知道你跟她们不同的地方在哪吗?”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妙星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都没察觉到。”
“来了有一会儿了。”白湖幺慢条斯理道,“如果换做是你遇上年年这样的情况,为师认为,你会选择留下,而不是离开,换做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离开你而奔向富贵,接下来,就是投入到新的生活当中,从普通人蜕变为富贵人,然后跟你渐渐疏远。”
“向往富贵乃是人之常情,这有什么好说的。”妙星冷面无表情道,“年年没有父母,有好心人愿意认她做女儿,这对她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师父,脑子长在她身上,她想要选择离开或是留下,我们都不该有意见。”
“为师没有意见?只是有些感慨罢了。”白湖幺轻挑眉头,“你对那两个丫头的好,远胜于她们对你,年年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们自然管不着,可你想过吗?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她走上富贵之路,却并不与你共享富贵,她心中想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因为她清楚我的性格,我不想沾她的光,富贵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我活得无拘无束,衣食无忧,这样不也挺好的?无论我身边有哪位朋友飞黄腾达,那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不需要分享这份富贵荣华,更不会眼红,只要我们之间还维系着友情,偶尔可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不就结了?”
“阿星,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啊。”白湖幺伸手拍了一下子她的肩,“你这淡泊名利的心态,还真是跟为师一模一样,不过你看人就没有为师看得准,年年不与你分享富贵,并不是因为她了解你,而是她压根就不愿意分享,你不接受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她连提都没有跟你提过吧?”
“师父一定要如此揣测吗?”
“因为她知道你比她强,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一身医术了,这算是她引以为傲的,在其他方面她不及你,她总是抱怨为师偏心,因此,她有志气,她也想要混得出人头地,她不想比你差劲,她对你有感情,然而,她一门心思就想着要怎样比过你。”
“师父,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些?人各有志,你也不能说她不对。”
“为师只是提醒你,这两个丫头心眼都不坏,可她们不知感恩,不知满足,如果她们要离开你,爱上哪去上哪去,你不必因此而忧愁,也不要觉得不舍,更不要担忧她们的将来,路是她们自己选的,走成什么样得看她们有多大的能耐,阿星,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对旁人太好。”
白湖幺说到这,唇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宁可你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你。”
“老狐狸,你今天的话格外多。”妙星冷白了他一眼,“别想着给我洗脑,让我变得跟你一样冷漠。”
“阿星,为师说的话哪次不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没错,但不是我能接受的,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背后说人长短可不好,再怎么说她们也是自己人,你身为长辈,哪能在背后这么议论晚辈?”
“背后议论?你信不信,你把那两个丫头叫过来,为师敢当着她们的面说。”
“不用了。”
“你对外再怎么狡猾,在为师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你够了。”
“以后不要再随便对人好了,免得惯出什么臭毛病。”
“你烦死了!”妙星冷转头呵斥一声,“老在那里说说说,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去帮我洗菜去!我要做饭。”
“你怎么能对为师如此不耐烦?”
“不洗菜,你中午就没饭吃了,洗不洗你自己看着办吧。”
妙星冷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快步走向厨房。
白湖幺瞥了一眼井边堆着的青菜,缓慢地走了过去。
洗菜……
有生之年,就没碰上过几个敢跟他叫板的人。
如今被不孝徒弟使唤着洗青菜,要是不洗,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只好打了一桶水上来,蹲下身开始洗青菜。
妙星冷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催促道:“你快点行不行?慢吞吞的,我马上就要拿着下锅炒了。”
“唉……”白湖幺悠悠叹息一声,“想当年,我穿着十万两一件的锦衣,靴子上镶着昭国独一无二的黑玉翡翠,拿着朝廷最高的俸禄,家财万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是洗个菜,吃饭的时候都不需要自己拿碗……”
“好汉不提当年勇。”妙星冷走近了,笑道,“老狐狸,你是不是还挺怀念当护国公的日子?”
老狐狸曾经的辉煌,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还真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
如果不是因为跟皇帝闹翻了……
“阿星,我们中午吃什么?”白湖幺岔开了话题,“有没有肉?”
“有。”妙星冷道,“做六道菜,你爱吃的和我爱吃的各一半。”
“好。”
洗好了菜之后,妙星冷便拿着菜进厨房了,白湖幺则是坐在了凉亭里,就等着开饭了。
忽然听见风声里有异样,白湖幺转头一看,屋顶上落下一道人影,一身红衣,高挑挺直,神祗般绝尘脱俗的容貌,可不正是卓离郁?
卓离郁也一眼就看见了亭子里的白湖幺,凤眸眯起,随即跃下了房梁,稳稳落地。
“齐王殿下竟然有这种爱好啊,大门不走,喜欢跳屋顶,这可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行径。”
“怎么,你要跟本王谈君子之风?”卓离郁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君子相见是怎样的?坐着的人看见有客来,必然会起身相迎,而不是继续坐着喝茶。”
卓离郁说着,直接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本王应该怎么称呼你?”
白湖幺道,“我姓白。”
“老白。”
“……”白湖幺拿着茶的手顿在了半空,“齐王,我认为你应该唤我一声——前辈。”
“咱们还是不要拘泥于那些虚伪的礼数了,你我都不是死板的人,叫什么前辈。老白啊,咱们之间除了阿星之外,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身为阿星的师父,你是不是该操心一下阿星的终身大事?”
卓离郁说着,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
“殿下还真是开门见山啊。”白湖幺淡淡一笑,“你在阿星那里肯定是吃瘪了好几次,你没有能耐让阿星喜欢上你,这才想要请我相助么?”
卓离郁始终观察着白湖幺的神色,观察了好片刻,只能想出三个字来形容他:笑面虎。
此人的情绪不容易看破,脸上除了淡淡的笑意,也几乎看不出波澜,自己刚才有意试探,提起阿星的终身大事,他的反应也十分平淡。
他对自己甚至没有任何敌意。
要么就是他太会伪装,要么就是——他对阿星真的只有师徒之情。
阿星从小被师父收养,她很小的时候,师父已经成年,这么一算年龄,至少相差十五岁以上。
这老家伙莫非意识到了自己年纪太大,所以不会有非分之想?
年纪得有三十五以上了吧?难怪师徒二人朝夕相处,阿星也没生出情意。
他该庆幸,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个年纪大的,而不是个青葱少年。
“老白,你若是真的关心她,就应该把她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
“比如殿下你吗?”
“难道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我说了算,得看阿星愿不愿意,看她如今的态度,显然是不乐意的,虽然殿下你身份高贵,我也不惧怕你,我如今就敢当着你的面说上一句,谢将军似乎比你可靠。”
卓离郁目光一凉,“你确定?”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想打我。”
“你说对了。”
“你敢打我吗?阿星就在厨房里做菜呢,你倒是动手啊?看看她帮我还是帮你,呵呵。”
“阿星从前总是说我欠打,如今我觉得你比我还欠打,你以为有阿星在,我就不敢跟你动手?”
“那你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