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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早,待我睁眼醒来,天色已是渐亮。
我一惊,忙起身坐起,锦被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忽而想起昨晚,脸颊一烫,忙用锦被遮住了身子,唤了宫人进来。
昨夜随侍的容瑾闻声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我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瑾拿过宫女手中的衣物,边为我更衣边道:“刚到辰时,皇上卯时刚过便去上朝了,见小主睡的沉,吩咐了奴婢们不许打扰小主。”
我应了一声,见容瑾脸上止不住笑意,脸一红,道:“如今中宫无主,我初次侍寝,该去给太后请安,快些为我梳妆吧,别去的晚了。”
容瑾笑着应下,手脚麻利的为我穿好衣服。
自中秋家宴后,一直再未见过太后。那****命悬一线之时,亏得太后送来百年参,才得以保命,之后一直在宫中养病,如今,请安之余,合该去谢恩了。
到了凝玉宫,宫人进去通报后,客气的请我进去。
进入内殿,太后正闭目坐在椅中,一下一下拨着手中的檀香手珠,听得响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踱步到离太后几步远的地方,跪下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太后受礼后命身边的嬷嬷扶我起来,面上露出慈祥的笑意:“你身子刚好便行这么多礼,快坐下吧。”
我谢恩后坐到了宫人为我备好的座上。
太后端详了我一阵,笑着道:“你入宫也近五个月了,如今才侍寝,难为你了。”
我颔首恭谨道:“臣妾入宫时日短,又多得太后与皇上体恤关怀,已是万分感激,怎敢有‘难为’二字。”
太后满意得点点头,温声道:“好事多磨,晚些侍寝也并非坏事,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回太后,静养了一个月余,如今已是大好了。”
太后点头道:“那便好,你方大病初愈,仍要好生将养着,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我在椅中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太后体恤,臣妾记得了。当日臣妾病危之时多亏太后命人送来百年参,才使臣妾得以保命,不然臣妾怕是不能在此与太后说话了,臣妾本该早些来向太后谢恩,无奈病情反复,怕将病气过给太后,伤了太后凤体。拖到今日才来,是臣妾失礼了。”
太后抬手道:“不必谢哀家,若不是你,祁泽怕是也不能保命,一切皆是你应得的。”
我正色道:“太后言重了,幼子无辜,何况祁泽又那般懂事可爱,换做旁人亦不会坐视不理,臣妾不敢以此居功。”
太后闻言笑着道:“你曾为公主之尊,却难得这般懂事乖巧,也难怪祁泽喜欢你。连皇帝也常向哀家夸赞你。”
我垂首道:“臣妾时刻谨记太后当日的教导,只求问心无愧。”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哀家知你心中所想,只要你对皇上、对云国无二心,哀家与皇上必不会亏待你。”
我欠身道:“臣妾必不负太后所望。”
太后点头笑道:“如今你已侍寝,今后便好生服侍皇上,为皇家多填子嗣,才是不负哀家所望。”
我面色微红,颔首应道:“是,臣妾谨遵太后教导。”
又陪着太后闲话几句,才从凝玉宫离开。
经此一事,太后待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我心中不由苦笑,我的身份,注定了想要得到太后与皇上的信任非常人那般容易,不曾想,竟需拿行性命来换。
太后今日虽未明说,话语中的意思却再明了不过,若是我一直忠心于承琰、忠心于云国,她与承琰都不会吝啬于给我更多殊荣,然而若是我有任何异心,我将会一无所有,甚至包括…性命。
出了凝玉宫,正要朝雎祥宫方向走,身旁的玉缘突然开口问道:“小主此刻便要回宫吗?”
我驻足,思索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随我去华仪宫吧。”
依规矩我虽不必向懿元夫人请安,然而其如今手握中宫之权,位分最尊,我初次侍寝,即便她不是皇后,我若不去,难免让她心中不痛快,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华仪宫请安。
到了华仪宫,守门的宫人进去通报,好一会儿才出来请我进去。
入殿后,只见懿元夫人端坐在上首,正慢慢饮茶。
我行至殿中,款款跪地请安。
“起来吧。”
上方传来懿元夫人稍有些慵懒的声音,我起身,坐到了下方的座上。
懿元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桌上,用手帕拭了拭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今日并非请安的日子,怎的昭嫔一大早便来给本宫请安呢?”
我神色恭谨的答道:“按规矩嫔妃初次侍寝次日本该向皇后请安,如今夫人位同中宫,臣妾今日理应向夫人请安。”
懿元夫人含笑道:“昭嫔果然是个懂规矩的,难怪皇上喜欢你。”说罢话锋一转:“只是如今本宫虽摄六宫事,但毕竟不是皇后,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如此难免招人闲话,说本宫觊觎皇后之位。”
我一怔,垂首道:“是臣妾鲁莽了,只是夫人将后宫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臣妾等宫中姐妹同享夫人恩泽,若是不来向夫人请安,臣妾于心不安。”
懿元夫人抚了抚鬓间的镂空金簪,笑道:“妹妹有这份心便好,本宫很欣慰。可去给太后请过安了?”
我颔首道:“臣妾方才从太后那里过来。”
懿元夫人点点头:“那便好。”说罢美目在我身上流转片刻,笑道:“妹妹入宫已近半年了,如今才侍寝,当真委屈了。若不然,以妹妹的姿容才情,已不止是嫔位了。”
我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异样的光芒,神色谦卑的道:“夫人福泽深厚,臣妾得夫人恩泽沐浴,才可得皇上侧目,不敢逾越。”
此番话懿元夫人自然受用,看着我道:“妹妹嘴这样巧,连本宫都喜欢的紧,想必皇上更喜欢妹妹。妹妹身子初愈,日后要养好身子,为皇上绵延子嗣,才是顶要紧的事。”
我颔首应下,又闲话几句才离去。
出来时空气中已弥漫着一丝柔和的暖意,不似晨早那般清冷,远远望过御花园,连秋日不时飘洒的落叶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光秃纤细的树枝,冬日以梅花最为夺目,然而此时初初立冬,梅花并未开放。
不知是否是心情已不一样,竟觉得如今空旷的御花园没有了秋日的颓败之态,即便没有了夏日多彩的花卉,却别有一番风情,仿若在等待春暖花开之时,绚丽开放。
一路心情舒畅,沿着宫道慢慢走着,横里突然走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许贵人。
见面前是我,许贵人神色一滞,有些不情愿的向我屈膝道:“臣妾见过昭嫔小主。”
她一向与欣嫔交好,曾对我与亦颜也多有欺辱,然我如今风头正盛,满宫皆知我昏迷不醒时承琰彻夜守着我,之后晋我为昭嫔,在我静养期间更是隔三差五来探望我。皇上乃至太后对我态度的转变,所有人都心如明镜,而我又初侍寝,未来的恩宠谁都无法预测,如今许贵人见我自然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放肆。
我看着面前低头问安的许贵人,虽可恨她从前对我多有为难,然而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不愿多生是非。
淡淡道:“贵人不必多礼。”
许贵人站起身,看了眼我来的方向,笑着道:“昭嫔是去向懿元夫人请安了吗?”
我看她一眼,神色淡然的道:“今日起的早,便去懿元夫人宫中小坐片刻,贵人可有高见?”
许贵人一怔,讪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是多嘴一问罢了。说到底昭嫔小主昨日头次侍寝,今日向主位请安也是应该。”
我看着她,笑道:“如此便好,从前贵人最是热心,事无巨细总要提点一番。我有今日,少不了贵人的一番苦劳。”
许贵人闻言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昭嫔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关心小主,如何谈的上提点二字。”
我道:“贵人若是肯把这诸多心思放于正处,想必如今也不必委屈向我行礼。”
许贵人神色微怒,却又不敢发作,只得点头称“是”。
我不欲与她多说,携着玉缘离去。
回宫路上,玉缘扶着我的手,徐徐道:“从前许贵人对小主与赵荣华多有不敬,如今小主与赵荣华都圣眷正浓,今日看来,她像是丝毫不敢如往日那般张狂。”
我淡淡道:“从前赵姐姐无宠,我位分卑微,她便多有刁难,如今我二人已非昔日,她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敬,说起来,从前真真是半点后路不留,她当真以为我们会一生被她踩于脚下么?”
玉缘笑着道:“愚蠢之人自有她的好处,这宫中,若人人都跟人精似的,日子过得岂不太辛苦了些。”
我笑着倪她一眼,道:“还真是这个理,欣嫔与荣氏皆是如此。”
玉缘道:“欣嫔便也罢了,只是荣氏…小主有何打算?”
我看着远处巍峨华丽的宫殿,幽幽道:“荣氏虽可恨,却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日后她若不犯我,我自不会与她计较。”
玉缘点头道:“小主心善,但愿她们不会再寻小主的麻烦。”
我笑而未语。
回到雎祥宫,孙长胜竟等在宫中,见我回来,忙上前拱手打了个千,笑着道:“小主可算是回来了,让奴才好等。”
我道:“今早去向太后请安,耽搁了些时辰,叫孙公公久等了,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孙长胜抿嘴笑道:“自然是喜事,请小主接旨。”
我茫然跪下。
孙长胜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朗声道:“兹昭嫔沈氏,温良识礼,恭敏兼德,蕙质兰心,深得朕意,特封为从四品婉仪,以昭其德。钦此。”
孙长胜拉长的尾音落下,我诧异不已,虽妃嫔初次侍寝后依律通常晋封一级,然而我因救永安王有功而被晋为昭嫔才不到两月,我本以为承琰不会再晋我的位分。
见我愣着,孙长胜笑道:“小主,快些接旨吧。”
我这才恍然,忙接过圣旨,道:“臣妾沈氏接旨,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直待在宫中的容瑾许是早就知道,拿出准备好的银子塞到孙长胜手中,孙长胜推让一番后只得收下。
接着随后的宫人如行鱼一般将承琰的赏赐送入景宜轩。
其他平常赏赐自不必说,值得一提的是四川织造局进贡的蜀锦,听闻这种布料做工程序极为复杂,每年产量都极少,今年统共进贡了四匹。太后与懿元夫人、惠妃那里各一匹,连有孕的黎婕妤那里都没有。
待孙长胜走后,宫中诸人都欢喜疯了,直围着我讨赏,我笑着嗔道:“怪我平日疏忽,竟纵的你们好没规矩。”
茜宝笑嘻嘻道:“最近景宜轩喜事连连,奴婢们不是为了讨赏,而是为了沾些小主的福气。”
容瑾抿嘴笑道:“这丫头是想嫁人了么?”
茜宝脸顿时一红,跺脚道:“容瑾姐姐惯会取笑我,哪里就如姐姐说的那样。”
玉缘见状笑道:“小主初初侍寝,你便想着沾些小主的福气,可不是想着嫁人的事么?”
见平日里口齿伶俐的茜宝此时羞红了脸,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我不禁笑出声,“好了,你们若再取笑她,怕是她这一天都要羞的见不得人了。”
茜宝红着脸道:“小主晋封,奴婢心里高兴,谁曾想惹来这一通取笑,奴婢可真真不依了。”
我笑着嗔了她几句,又给他们每人都赏了些东西。一时间景宜轩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