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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挣扎着站了起来,这个畏畏缩缩的家伙,正是每日来土谷祠找刘宏蹭饭吃的的小伙伴祝小七,祝老庄主的本家后生,生得又黑又瘦,小皮猴似的一个人。
此刻这个黑黑瘦瘦的小皮猴祝小七看着累得跟狗似的刘宏却是满眼子的都是崇拜,嘻嘻舔着笑脸道:“哥哥,咱祝家庄里除了栾师傅,就数你功夫最好了罢,那****在演武场看了,咱家的三个小主人绑在一起都不能跟栾师傅打这么久的!”
刘宏在土谷祠前大青石上坐了下来,接过祝小七递来的破瓦罐喝了口水,这才略略缓过神来,肚子里一阵空虚,大约昨晚吃到肚子里的干粮米饭都还回去了。
祝小七见他不说话,却只当是在怪道自己,满脸堆笑的赶紧解释:“哥哥,不是小七偷溜不晓事,实是,栾老师他老人家武功高强,走路过来踏雪无痕,小七竟是半丁点也不知道栾老师过来……”
这货又不识字,像“踏雪无痕”这样高雅的词当然是用不来的,不过初醒来时刘宏一方面拿着祝庄主家的炊饼烧饼免费发送,另一方面,祝家庄上下好武成风,何况一堆半大孩子,正是蠢蠢欲动的年景,天天听着长辈打贼寇找小偷,夜里憧憬着扬名立万,刘宏既是有心,英雄的故事传说自然拿手就来,反正大约就是后世武侠小说里的段子,以及这个时代十分火暴的兴唐英雄们,秦琼单雄信他们,还有就是三国刘关张,吕布和曹操……
几个乡下毛孩子哪有什么见识,只觉位这三爷身边的小书僮果然了得,竟是知道得这么多,兼之栾廷玉又是祝家庄老少们敬若神明的第一好汉,小书僮刘大又跟着栾老师学得一身本事,七八个毛小孩们绑在一起也不够他一人打的,如此下来,这些小毛孩们竟对栾廷玉栾老师的崇拜转接到刘宏身上,再者刘宏又慷慨豪爽,一个烧饼分成两半大家一起吃,几个小毛孩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只觉得这个往日不怎么相熟的小书僮刘大竟真如传说中的英雄们一般无二,仗义疏财,慷慨仁义,满满的英雄大气,如此几日下来,这伙小毛孩竟隐隐团结在小书僮刘大周围,惟他马首是瞻了。
祝小七却是几个小毛孩里年纪最大的,已有十七岁了,比刘宏还大了两岁有余,父亲早年过世了,又无兄弟姊妹,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还眼神不好已是半瞎了,可怜祝小七本到了这个时代该娶亲的年纪了,却还是饥一顿饱一顿,他本是祝家旁枝出身,论辈份,祝彪还得管他叫一声叔爷!不过而今人穷志短,祝家三龙虎当面哪会有这位叔爷的位子,少不得一个耳刮子过来你也配姓祝!
这才有到被扔到土谷祠的小书僮这边抢烧饼吃的故事,却不想反还被打了一顿,终归是刘宏心软,还是拿了两个饼子让他回去孝敬老娘,这货脸皮也厚,既打不过刘宏,又拿了刘宏好处,自己又生得黑又瘦比小两岁的小书僮刘大还略矮两分,便就厚着脸就学故事里的那些好汉一般,一声声的管刘宏叫哥哥了。
如是下来,终日游手好闲的祝小七竟成了刘宏的铁杆跟班,每日围着土谷祠转,只待刘宏打更了下来给他带点吃的,或是教他两下拳棒,也为刘宏讲讲祝家庄的人和事,适才栾廷玉过来祝小七没有提前预警也是有原因的,这货虽然不着调,总有一点好,还算孝顺,拿着刘宏给他顺的一个烧饼回去孝敬老娘了。
陪栾廷玉打过一场正肚子里空空,再看看身边同样肚子咕咕叫嘴巴还笑嘻嘻的小皮猴,刘宏站了起来:“走,吃饭去!”
祝小七眼睛顿时就亮了:“哥哥,你还有烧饼?”
“不吃烧饼,今天我们去吃肉!”
看着天色尚早,刘宏转身进了土谷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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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庄既是开门收取过往旅客保护费的一方豪强,村头村后自然也都有酒家迎来送往,刘宏祝小七两人轻车熟路来到村头,祝小七昂首挺胸,向着门前打望大声喝道:“伙计,伙计在哪?但有什么好吃的都,都拿来!”
祝庄原有两处酒家,此处是村头为尊,店内原有三个伙计,迎先的一个手里正托着一盘熟牛肉往一个桌子上搬去,闻着声音认得刘宏祝小七两人,嗤笑道:“二位大官人今儿有空来消遣小哥,可不知认得小哥的扫帚不认得?”
都是乡里乡亲,自然彼知,祝小七往日哪有什么硬气,吃了伙计这一声嗤笑顿时便软了,脚下踌躇不敢往里迈,待得刘宏稳步走到前头了,这才缩到刘宏身后,尖着声音叫道:“少瞧不起人来,大爷也不是不给钱,有好吃的肉酒尽管拿来,吃慢了打你耳刮子!”
他这一番喊,店内两三个桌子客人尽皆抬头看他,眼下正是十月天气渐凉,见着祝小七还赤着上身显着两排肋骨,下身只穿一条肥大的灰麻布裤头,膝盖屁股打着补丁,偏还说着大话,当时哄堂大笑了起来,一个矮矮胖胖慈眉善目的老掌柜正在翻着账册,闻声抬了过头来,也笑道:“好吃的酒肉灶里头尽的有,只是,祝小七,你有钱么?”
店堂里更是一阵大笑。
都是祝家庄的乡里乡亲,谁不知道谁呀,先前那伙计已抄起一根扫帚,嘴里笑骂着:“小崽子长进了啊,没事来……”
下面的话便压回了肚子里,却是刘宏手里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朝上抛了抛,那伙计一扫帚却不敢朝刘宏身上招呼,一下瞪直了眼睛,刘宏便将银子丢了过去:“有牛肉切四五斤来,随便热菜来两盘,白米饭也来两斤!”
“你,”那伙计咽了咽口水,拈着手心里银子作不得假,放到后槽牙又咬了咬,才迟疑的,“刘大,你哪来的银子,须不是偷的吧?”
“祝家庄的银子,哪个偷得?”刘宏笑了笑,自去寻了靠窗的一条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你尽管放心的拿去就是,若是贼赃,我也跑不了!”
祝小七侧着身子也坐了下来,见那伙计怂了胆,一时便又得意洋洋了起来来:“少瞅不起人,我哥哥往日可是跟着三爷行走,一身枪棒功夫就是栾师傅也叫好的!”
那伙计还待讥讽祝小七几句,只是见着刘宏气定神闲,那边胖掌柜的摇了摇头,便哈着腰进去,不多时捧着两盘热菜,两只大碗,两付筷子并一瓮白米饭出来,祝小七眼睛早直了,那伙计瞅着刘宏,问:“刘大,要酒么?”
祝小七耳朵竖了起来,刘宏想了想,道:“酒打两角来,那些银子可够?”
“够是够了,还有多余两百多大子,一会给你盘来。”那伙计老实的回答。
刘宏挥了挥手:“烧饼给我装三十个,余的给你罢,酒肉快点拿来。”
祝小七正往嘴里饭菜,闻声站了起来,嘴里呜呜着两只手乱比划,可怜这货活到一十七岁,兜里的铜板从来不够两只手数了,一听一两百个大子就要送人哪有不急的?
刘宏又从兜里翻出一锭银子来,放到祝小七面前:“回去请老娘买几匹布来给我做两身衣裳,两双鞋,也给你自己扯两身衣裳,多了叫老娘收起来,把你家旧草屋翻个新的看够不够,不够再来找我拿。”
祝小七一时呆了,那伙计也怔了,那锭银子怕不有五两足,两进两出的砖瓦房都有了,哪还会有不够的?
“当!”
祝小七先是一呆,想他少年失怙,除了一个半失明的寡母,既无兄弟,也无叔伯,何曾有人管过他饥饱寒暑?扒了一嘴腮子的肉菜不觉便掉了下来,局促不安的:“哥哥,这,这,这个怎么,如何……”
话说刘宏两世为人,却还没一次当面赠人钱财了,见着祝小七这样,也知他是欢喜傻了,把银子推到祝小七面前,道:“叫你拿去就拿去,你我兄弟,何须见外?”
“哥哥……”祝小七一时竟坠下了泪来,随即狠狠的吐掉嘴里的饭菜,推开椅子翻身拜倒在刘宏脚下,鼻塞音满满的大着声道:“哥哥,小七,小七这条命给你了,往后哥哥说要干啥,小七就干啥,若有半个‘不’,小七,小七不是人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