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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覃古在秦府院子里走着，想着怎么找借口进一趟秦老爷的书房，他按照管家所说，先来到了二夫人的房门外。
规则不让他进去，又没说不准他偷听。
王覃古贴近房门，听见二夫人在里面与谁谈话，听声音像是另一个女孩，听起来有些稚嫩，大概是秦府新进来的婢女。
二夫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门外也能隐约听见一点。
“……老爷……记得备上……”二夫人像在对那婢女嘱咐什么，而婢女应声之后就要往门外走。
王覃古见状立刻躲到隔壁的空房间里，看着婢女手里端着什么东西离开了，看样子，似乎是装在盘子里的，是点心还是茶？
王覃古等了一会儿之后，二夫人房里没了动静，他看着婢女走进了不远处的秦老爷书房，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王覃古便来到书房门外，本想趁着没人赶紧进去一趟，结果听见里面有人讲话的声音。
大概有三四人的样子，王覃古能很清楚地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
“此行多谢秦大人的帮助了。”这是个略显年轻的声音，道谢时也有些生疏。
“张大人客气，没有老夫，想来张大人自己也能应对，我左右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王覃古愣住，这是已经去世的秦老爷？那另外几个，便是他在朝中的好友了？
“秦大人说哪里话。对了，正巧下官路遇苏记铺，听闻令郎喜欢甜食，正好捎上一些，还请秦大人转赠少爷了。”
“……有劳。”秦老爷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一些，显然不太愿意提及秦焕。
“张大人，还知道秦少爷的喜好啊。”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声音响起。
张大人：“只是之前闲来无事，偶然听见了秦少爷在梨园唱戏，一时兴起，聊了几句。辛大人就不必打趣了。”
辛大人笑起来：“也是，张大人喜欢听曲，而秦少爷正好喜欢唱曲，你们两家是该有所亲近。只是——秦大人高官厚禄的，儿子倒是逍遥自在啊。”
“呵。”秦老爷听起来有些生气，“辛大人莫不是来挖苦老夫的？”
辛大人：“诶，秦少爷好雅兴，怎么会是挖苦秦大人呢？令郎才高，我等该恭贺才是啊——对吧，张大人？”
张大人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胡乱应了几声，又向秦老爷道了声谢，就向其他人告辞。
王覃古躲在外面走廊的柱子后面，却没发现有人走出来，看来里面发生的事，也是他的幻觉，是以前发生的事。
书房里面辛大人还在输出：“秦大人，之前圣上不是还将筹划祭祖一事交给了您吗，怎么如今落到了艾大人头上？艾大人可是年刚及冠呀。”
秦老爷语气阴沉：“艾将军刚打了胜仗回来，圣上器重他是应当的，艾大人既是将军嫡子，自然要锻炼一番。辛大人如果没事，就请回吧，老夫也累了。”
辛大人嘴上应承着秦老爷说的理由，语气里却仍有嘲讽之意，艾将军的嫡子年纪轻轻便在朝中担当重任，而秦焕却是一介布衣，说是布衣还是文明了点，王覃古想，在那些人心里，大概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
像是人都散尽了，书房里才传来杯子被重摔在地上的声音，秦老爷在里面发泄着怒火，持续了几分钟，里面没了动静。
王覃古想着是幻觉结束了，正要靠近书房，想起自己之前的推断，停下推门的手，在门上被纸铺着的地方戳了一个小孔，往里面看去，果然有一人影背对着他，站在书房的书桌前面，脚边还有一个被摔碎的杯子。
那人影看起来有些模糊，只是正在缓慢地转身，如果王覃古当时进去了，怕是就要被抓个正着。
里面的人将身子彻底转过来之后，王覃古看清了他的脸，和秦焕有三分相似，只是鬓边已有些微霜，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眼神比秦焕更为犀利，与人对视就像是在深水旋涡里浮沉，一不留神便会被吸入深水之中，只是水面风平浪静，底下的波涛完全看不见。
秦老爷脸上的怒气未消，嘴边的胡子微动，此时直勾勾地看向门外，仿佛在和王覃古对视，静等对方进门。
王覃古自然不会嫌自己命长，没打算进去，看来今天不是进入书房的时机，他转身就走，在秦府里又走了一会儿，找到了疑似秦焕的房间，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秦焕此时并不在房中，而房间里面摆放着几套戏服和一些道具，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程婴救孤》剧本。
王覃古倒是知道这个典故，屠岸贾诬告赵朔父子谋反，被判诛杀九族。而赵朔妻因为是晋成公姐姐得以幸免，公主于宫中生下男婴，程婴为了救赵氏孤儿，不惜牺牲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将其与赵氏孤儿对换，最后程婴儿子被屠岸贾所害，程婴救下赵氏孤儿，在深山隐姓埋名，忍受骂名，将其抚养长大，取名赵武，最后赵武为赵氏一家复仇，程婴在事了之后自尽。
王覃古翻看了一下剧本，婺剧里的剧情大差不差，只是修改了一点，程婴为了保证赵武安全，忍辱将其养在屠岸贾膝下，并让赵武认他做义父，最后赵武报仇时，屠岸贾偷袭赵武，程婴为救赵武而死。
桌上还有其他剧本，之前的《清风亭》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辕门斩子》《五世请缨》《黄飞虎反五关》等等，王覃古都翻了一遍，大致剧情都了解了，发现或多或少都与父子关系有关。
王覃古又在房间内看了看，没有其他什么发现，也没有甜点心的影子，看来秦老爷确实对秦焕管得比较严，只是再严也挡不住秦焕自己喜欢唱戏。
王覃古没再逗留外面，见天色快黑下来，他赶紧先回了自己房间，将发现都记在笔记本上。
书房中的幻觉告诉王覃古，秦老爷确实如秦焕所说，不怎么喜欢自己伶人身份的儿子，而在朝中，这也是其他敌对官员嘲讽他的重要一环。
而秦焕看上去像是不在意，只是选剧本的时候或多或少也被影响，想来，他也是希望能在戏剧里演一些父慈子孝的画面，即使是假的，也能缓解一下心情。
只是一出《清风亭》，一出《程婴救孤》，似乎和父慈子孝有些搭不上太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