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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人生中最大的悲剧,吕海独占其三,庆幸的是在如此坎坷的道路上,还有良师益友伸手相扶,让他不至于轻生一世,碌碌无为,可这辈子走来,到头看时却全部都是遗憾。
下人准时的将汤药送了过来,递给守在床榻边上的刘氏。
刘氏是吕海已故正妻的妹妹,两人是有几分相像,可惜的是她不能生育,这一点也注定了她在府内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但吕海出于对她姐姐的喜欢与愧疚,并没有嫌弃她,反而扶她坐正了吕府当家夫人的位置。
好几次刘氏都想劝吕海娶妾,以延续吕家香火,但那会她姐姐的儿子吕献还尚在,她不敢说,怕惹他们爷两生气。刘氏平时都身在深院内处,很少在人前走动,吕海的那些好友很多甚至不知道有她。
“雨儿是自己做错了事,也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老爷别把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刘氏一边喂着吕海喝药,一边安慰道。
前两天她姐姐祭日碰巧出去了,一般她是要在寺庙内斋戒礼佛七天的,二十年几来一向如此,结果昨晚诵经时手里的念珠突然散落一地,如此大凶之象令她心跳骤停,漏了一拍,不久就收到了府中传来的噩耗,连夜冒雨回府。
到司徒府后,刘氏不惊不辱,将大小事宜尽皆安排妥当之后才去看望丈夫。
好在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吕海第二天早晨就醒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加上劳累过度导致的,好好的调养几日就会好转。
但这会的吕海哪能安心的躺在这里当个废人,问道:“昨晚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刘氏答道:“妾身已让管家封锁了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外面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吕海放心的点了点头,道:“今晚的生辰宴照常举办,你下去布置布置吧,我没事了。”
刘氏担心道:“老爷,您的身子尚还虚弱,万一在宴席上出了事情,恐怕会很麻烦,不如延后举办吧?”
吕海摆手道:“我这身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时间紧迫,不可再拖,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先皇赏赐的九转还魂丹,撑一晚上没有问题。”说完,见刘氏还要开口,当即打断道:“不必再劝了,你且照办就是。”
九转还魂丹虽然号称“仙丹”,但是吕海年事已高,身体哪能承受得住如此强大的药效,不过他一生都以国事为重,刘氏也不再劝,只得轻轻叹息,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来,吕海暗中联系了不少诸侯,其中有凉州刺史杨成、庐江太守黄执、南阳太守贾启,这三人是他看在眼中的忠臣,第一,没有在朝中的势力,第二,没有趁王朝衰落之既而大肆扩张领地,第三,有足以同赵正一战之力的兵马。
吕海将这三人的名字写入勤王诏书之中,准备借着晚宴请诸位大臣再行谋划,于明日退朝时拜见太后,请得玉玺盖章,以讨赵正。
而此时的司隶校尉府,迎来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孱弱男子,骨瘦如柴,苍白如纸,好似干枝枯木,遇风则断,能够支撑他不咽下最后那口气的,就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藏满了血海深仇,他便是被吕海下令逐出司徒府的下人,姓李,名晖。
李晖八岁进入府,被安排在西厢做事,那时的伊雨才刚七岁,他们两是府中唯一同龄的孩子。
吕海家教相对严格,但因朝堂政务众多,免不了少有陪伴,可是伊雨作为故友之后,受人之托,望女成凤,就希望她什么事情都要按照自己安排好的来做,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她好,是非对错,只他言定,因此不容许伊雨在计划之中出岔,于是在这样的思想教育下,指责便会多于鼓励,让一个处在天真烂漫年华里的小姑娘产生了抑郁之症。
至于为何吕海会做得如此极端,这跟他那已故的长子吕献有很大的关系。
作为京城显贵,官拜司徒,没有妻妾成群,没有子孙满堂,他把所有的宠爱都放在了唯一的妻子跟儿子身上,只要他们想的,吕海都会努力的去满足他们,也是这样的放纵,让吕献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吕献二十二岁上战场,追随破虏中郎将肖乾征战北匈奴,身死武泉之役,回来的时候,肖乾只找到他的一只手。吕海伤痛欲绝,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最后还是靠着九转还魂丹才捡回条命。
在得知司徒病好了之后,肖乾这才敢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吕海亲解其缚,没有怪罪,毕竟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别人,他才是罪魁祸首,吕家世代从文,他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能够带兵打仗的料,却还放任自由,如何能够怨天尤人。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伊雨才会成为后车之师,每次被吕海训斥完了后,她总会躲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哭泣,有一天就被李晖撞见了,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让伊雨开心,在这个大小姐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一次次的把她给拉了回来。
在李晖的心目中,伊雨就是自己的天,天上只会有一个太阳,将光芒洒满她的全世界,从此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现在……天塌了。
校尉府的守卫见着李晖,上前驱赶道:“哪来的废物,滚远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快走快走。”
李晖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大哥,小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赵大人,还请麻烦通报一下,就说我是司徒府的人。”
守卫不耐烦道:“滚滚滚,爷忙着呢,没空伺候你。”
李晖道:“大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你这要把我轰走,到时候赵大人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守卫见自己竟被这家伙给威胁了,心生不快,做抽刀之状,道:“你能有个屁事,再不滚的话,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这时,府中走出一人,问道:“你们两个在这吵吵什么呢?”
两名守卫见得来人,连忙退到一边,先是作揖行礼叫了声“见过陈统领”,再解释道:“不知道哪来的一个废物,说自己是司徒府的人,要见主公。”
陈禹闻言,定睛片刻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李晖,随后屏退两名守卫,上前问道:“你是司徒府的人,来此何事?”
李晖信不过任何人,道:“此事重大,小的必须要见到赵大人才能说。”
其实陈禹不用听他说也能猜得出来大概,这家伙身上的都是新伤,想来是在司徒府里遭到了重刑,因此对吕海心怀愤恨,想要借赵正的手为自己报仇。
陈禹眼睛微眯,寒光流转,现在朝廷大半的官员都已经屈服在了赵正的淫威之下,唯有吕海等几位老臣宁折不弯,图谋除贼之策,他怎能眼看着毁在此人手里,欲要拔剑杀之,以绝后患。
身后突然一声长传:“赵大人回府。”
陈禹只得作罢,转身迎之。
赵正下了马车,问道:“怎么回事啊?”
陈禹回道:“一个要饭的,我这便赶走他。”
见陈禹竟然故意隐瞒,李晖不禁一愣,连忙叫道:“赵大人,小的……”
话未说尽之时,只见陈禹一脚踹出,正中其咽喉处。李晖双手捂着脖颈,脸色痛苦不堪,而眼神更具惊悚与恐惧,口中鲜血如泉涌一般,在场众人,除了赵正还能淡然一笑之外,无一不是毛骨悚然。
陈禹以为应该就此结束了,不曾想李晖竟在最后时刻从怀里掏出了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