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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历186年,康平二十七年,二月,沉寂了将近一个甲子的羌人大举五万精良兵马犯境,来势凶猛,打得凌军节节败退,一时间烽火狼烟起。朝廷为此花费了巨大的银两来供军需,国库不够了,就从民间去搜刮,兼并土地或增加赋税,闹得民不聊生,哀嚎遍野。
这是个最坏的年代,生灵涂炭,饿殍遍地。
亦是最好的年代,适逢乱世,英雄辈出。
凉州,武都郡沮县有一村庄,因这里桃花开得旺盛,故而被称作桃庄,虽然战火还未波及,可近日来,连连溃败的消息也足以让人自危,相信再过不久,羌人就会打到这边来了,那时,朝廷为了扩充军需,肯定会在周围村镇里头四处抓壮丁,为了逃避徭役之灾,个把月前,村里的年轻人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或许再过几天,这里就将被夷为平地,不怨天不怨地,只愿这乱世早日结束。
这桃庄里头皆是蔡姓,又名蔡家庄,唯一的梁姓人家是十几年前从山西祁县背井离乡过来的,只因被当地豪强压迫,不得已而为之,那时,梁母还怀有身孕,本要投奔亲戚,却不料半道分娩,幸得桃庄一婆婆相助,才保得母子平安,后来便就此住下,转眼间已是十七年之久。
那孩子如今长大成人,他生得好看,星眉剑目,英气逼人,得一老道赐名梁冲,字进川,并收之为徒,学了三年武艺、三年兵法、三年奇门、三年遁甲。
老道士告诉梁父:此子面相非凡,命数奇高,必定封侯拜将。又告诉梁冲:若要再高,得看天命。
如今大凌衰弱,内忧外患,梁冲只想报效国家,并未有追名逐利的心思,有道是: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执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
可沙场无情,又临凌军溃败如山倒,去了无疑就是送死,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往鬼门关里走,梁父、梁母也不例外,一直都劝他离开,只是梁冲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国破家何在?
与其沦为亡国奴,倒不如身赴沙场为国捐躯,死得也算硬气。
躺在后山的草地上,梁冲叼着根狗尾巴草,仰望天际白云,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出神时,眼前晃出了一张漂亮的小脸,笑得周围风景黯然失色,也将他的目光拉了回来。
女孩十五有六,穿着一身绫罗纱衣,清灵动人,仿如这山间中的小精灵,姓蔡,名桐,字芷芸,书香门第之后,精音律,通棋弈,懂文墨,识丹青,祖上曾是大凌国御史中丞,后因蔡桐的父亲厌倦官场争斗,故而辞官回乡,隐居在此,他们也算是外来人家,只不过同姓罢了。
蔡桐坐在了梁冲身旁,双手抱着曲起的腿,问道:“进川哥哥,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是参军的事吗?”
梁冲轻“嗯”了声,目光望向远方,道:“是啊,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蔡桐托着下巴,小脸上全是担忧,如实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去,但只要是进川哥哥决定的事情,芷芸都支持你,你胸怀天下,有大抱负,大理想,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梁冲坐了起来,摸了摸蔡桐的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八抬大轿,十里桃花,娶你过门。”
一听这话,蔡桐先是愣了下,接着脸上迅速飞上了抹嫣红,只是羞涩归羞涩,目光却依然没有移开梁冲的星眸,片刻后,点头应道:“好,我等你回来。”说完,朝梁冲伸出小尾指。
这是聪明伶俐的她唯一喜欢的幼稚游戏,梁冲照做,用自己的小尾指跟蔡桐的勾在一起,接着拇指对印。
次日。
天才刚亮,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便惊动了这安静的村子,征兵的军队如期而至,挨家挨户的敲门抓人,霎时间,离别的哀声连成一片,看得梁冲心里十分沉重,但这就是他的宿命,从一开始跟着师傅学艺时他就已经明白了,逃是逃不掉的。
梁母拉着梁冲的手,哭的两眼通红,不舍道:“冲儿,去了军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早日...回家。”
梁冲嗯了声,道:“放心吧娘,孩儿定会回来给您尽孝。”转向梁父,又道:“爹,你儿子我会有出息的,不给你丢人。”
梁父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待得队伍即将出发之时,蔡桐才姗姗来迟,一路跑着过来的她显得气喘吁吁,将绣有一个“芸”字的荷包递给梁冲,可见她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针孔,有些扎眼,显然为了这个东西受了不少的苦。
蔡桐将千言万语汇成了三个字:“我等你。”
梁冲接过荷包,揣进了胸前的衣襟之中,应了声“好”后,转身离开,从始至终双手紧握,不敢回头,他怕这一回头,看到蔡桐的眼泪就会忍不住当个“逃兵”。
此去经年,时过境迁。
届时,羌人大军已是过了狄道,破了翼城,五千大军于上邦城外五十里处虎视眈眈,先锋大将乃羌族长牙将军姚勇,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得凌军闻风丧胆,正值气势如虹时期,攻城也就在这几日了。
上邦城乃进入中原的要道,一旦城池被破,便可东进司隶直取长安,那时,将是生灵涂炭。
朝廷命羽林郎赵正前往抗敌,圣旨一下,当日便派大将孔攸、许浦、张肃三人连夜带兵增援上邦城。
两天后,当浩浩荡荡的两千人马进城之时,站在城楼上执旗的梁冲不禁热血翻涌,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是要把那天给看破一个窟窿来。
夜晚风平浪静,似乎在酝酿着大战在即的暴风雨。
上邦很冷,只见得噼里啪啦的火堆旁正围着几个士兵,他们都很年轻,这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都已经把命别在了裤腰带上过日子,兴许有人今晚还能与你畅谈痛饮交知己,明日确是人鬼殊途成陌路。
坐在梁冲旁边的一个同龄人似是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道:“大家别哭丧着一张脸嘛,援军都到了,这仗我们肯定能赢的。”
收效甚微,没有人回答他,毕竟都是新兵,哪个有上过战场,心情怎么可能不沉重,谁还有心思聊天。
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却不死心,用手肘轻碰了碰梁冲,问道:“兄弟,怎么称呼,我叫徐晋。”
“我叫梁冲。”
名叫徐晋的见有人回答他了,甚是开心,又问:“梁兄,明天羌人就要杀过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要拿几个人头回来庆功啊?”
梁冲看着橙黄色的火堆,淡然道:“一个。”
徐晋听到了如此意外的回答,惊奇道:“不是,就一个啊,羌人五万大军,怎么也得...”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梁冲又轻飘飘的吐出了四个字:“敌将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