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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靖也许关心司徒情,可鹤归终究是外人,既然这次司徒情用的是教中的传递之法,自然就是想让自己先知道。
卓云不傻。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二话不说便离开,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白易水,白易水跟卓云目光相接,他微微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发暗。
而卓云见状,心中一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涌上心头,片刻,方低声道:“你等着我。”
白易水本来以为卓云这一次又要不告而别,甚至生出了几分就此别过的念头,可卓云这一句话却是重新给了他不少希望。
半晌,他淡淡笑了笑,道:“去吧,放心。”
有了白易水这句话,卓云立刻便没有什么顾忌,用力将头一点,转身推窗便跃了出去。
白易水看着卓云离开的身影,眼中有悲有喜,片刻之后,他抬手不动声色地把窗户关上了。
既然卓云开了口,他自然就相信。
卓云赶到那个位置偏僻的山洞时,天上的启明星已经隐隐亮了起来,他顺着香味走进山洞中,点燃了火折子,再低头一看,便看到地面上带着几分血迹的脚印,蜿蜒着指向洞里。
卓云心中一紧,低低呼唤了几声教主,可回应他的只有山洞传来的回声。
再不多想,卓云快步走了进去。
可走到山洞最深处,卓云也并没有看到司徒情的踪影,只得到了一柱点完的香,和一块残破的布片。
卓云连忙弯腰将那沾着血迹的布片拾了起来,读了两行,他顿时心情复杂。
然而想到司徒情的吩咐,他还是默默咬了咬牙,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布片烧掉。
看着火舌舔舐中的布条逐渐消失殆尽,卓云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唐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教主说出这样的话?
·
卓云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而他从楼梯上走向房间时,一眼便看到鹤归和唐靖住的那个房间门虚掩着。
想必是已经起来了。
司徒情走了,那人还能睡得安稳觉,也真是没心没肺,卓云如此冷冷想。
不过卓云并没有径直推门而入,而是扭头去推来了另一扇房门,彼时白易水正靠在塌上静静地翻阅着一本书,衣服还没有换。
卓云见状,心中明白了几分,微微有些感动,问道:“还没睡?”
白易水见到卓云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道:“刚睡了一会才醒,你便回来了。”
卓云自然知道白易水这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戳穿,只皱了皱眉,半晌,他略带歉意地开口道:“也许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白易水听到卓云这话,面色一变,但最终他还是定了定神,道:“为什么?”
卓云没有隐瞒地将司徒情留书一事说了出来,最后他低声道:“教主练功的位置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也是。”
白易水闻言,沉默片刻,问:“那你还回来么?”
卓云一愣,他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道:“你定一个时间和地点吧。”
白易水听到卓云这句话,便彻底安下心来,想了想,他笑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卓云闻言不由得便攥紧了手心,片刻之后又默默松开,然后又攥紧,最后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好。”
白易水见到这样的卓云,心中柔情顿生,正要倾身上前,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卓云?白兄?你们在么?”
是唐靖的声音。
二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白易水虽然面有不愉,但他最终还是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大早唐兄有什么事找我们?”白易水站在门口,没有让唐靖进来,因为他知道唐靖跟卓云关系不睦。
唐靖却也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是顶着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淡淡笑了笑道:“我想去找子卿,先告诉你们一声,怕你们担心。”
白易水闻言微微一怔,便想起卓云方才跟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扭过头去。
而卓云自然也听到了唐靖这话,目光动了动,他上前道:“教主回教中去了,他交代过我,不想见你,也不许将你带回教中,否则我也要受罚。”
唐靖猝然听到司徒情回去了魔教的消息,不由得一愣,随即他喃喃着苦笑道:“他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难道是……真的不想见到我……”
唐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在卓云眼中只让卓云觉得厌烦,于是卓云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既然你都说出了这话,那个中因由你该再清楚不过,又何必在我一个外人面前惺惺作态?”
卓云这话隐晦却又直白,唐靖听了只觉得像是当胸一剑,痛苦难忍,一下子被刺地得都无法呼吸。
虽然他隐隐觉察到司徒情离开的原因,可真的听到外人这么毫无感情地说出口,心中更是生出几分难以言说地痛。
知道卓云厌恶自己,也明白出了这件事,卓云也许会更厌恶自己,半晌,唐靖勉强笑了笑,道:“那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在唐靖转身之际,卓云还冷冷在他身后补上了一句:“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卓云这句话让唐靖脚步一滞,心中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钝痛,良久的沉默之后,唐靖闭了闭眼,用力把某些翻涌上来的情绪忍了下去,然后他低声道:“多谢提醒。”
说着,唐靖便步履踉跄,失魂落魄地下了楼。
看着唐靖离开时的落魄身影,白易水略有不忍地道:“你未免把话说的太绝了。”
卓云此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把话说绝,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白易水哑然。
·
司徒情下了山,为了躲开唐门中人的耳目,他取了易容之药彻底改变的面容形态,又换了一件不起眼的粗布衣服,买了一匹老马,便骑着马,朝停云峰的位置去了。
停云峰并非魔教之地,但异常隐秘,所以教主清修闭关都会在停云峰而不是教中,毕竟魔教中人也多得是狼子野心。
这种地方历来只有教主和护法以及选中的一些死士知道,上次唐靖引来了那些唐门中人,能用的死士基本上已经寥寥无几了。
不过还有断龙桥。
这才是司徒情最放心的地方。
他的内功所剩无几,再滞留下去只会成为所有人的拖累,如果被抓住,即便是自尽都会给魔教蒙羞。
司徒情其实看淡了生死,但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会对旁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本来还是不太明白卓云为什么抵死也不愿意做这个教主,后来看到卓云为了白易水义无反顾地饮下那瓶烈焰散他便明白了。
有了牵挂的人,再高的位置,再多的金钱财富,反而都会是束缚。
既然司徒情自己已经决定离开那里,从此不见唐靖,他便觉得,教主这个位置,由他自己来坐再好不过了。
卓云……等事情一毕,就放他离开吧。
想到这,司徒情忽然觉得自己重生还是有几分价值的,至少现在,他没有让魔教覆灭,没有因为一时蒙蔽害死过任何一个他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这就很好了。
而这辈子,司徒情也终于懂了,什么叫做钟情,什么只是憧憬。
前世他跟鹤归因为理念不合,鹤归割袍断义的时候他失落之余甚至有些失望,认为他看中的洒脱道士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可这辈子,纵然唐靖隐瞒他,为了亲人而对他露出那种他难以接受的痛苦神色,他也觉得,这和该是唐靖,有血有肉的唐靖。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也没有人的感情是毫无保留的。
他对于鹤归的感情,紧紧也只停留在憧憬那个层面,又或者说他从没有将鹤归这个人真正放在心上过,一直所追寻的,不过是自己心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罢了。一旦影子破灭,一切也都荡然无存。
可是唐靖……
正是因为唐靖,司徒情才会改变那么多,甚至于他想恢复武功,也不过是因为,不想拖累唐靖,想多活些时日,看到唐靖安好便可。
明明一开始,最动心的不是他。
可现在看来,他已经整个都陷进去了。
可这又有什么呢?
只要自己觉得值得。
想到这,司徒情淡淡一笑。
对,只要他觉得值得,其他任何事情便都不算什么了。
而司徒情此刻重伤未愈,行动之间还颇有不便,在外人看来便是像极了一个病弱的潦倒青年。
他身上的最后值钱的东西之前就被当掉,现在更是窘迫无比,而司徒情也不屑于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便只有避开大型的村落和城镇,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走,渴了就饮泉水,饿了就吃野果。
保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