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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墨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幻听。
第二反应是:师父你在逗我?
没有第□□应了。
她已经成功把自己吓得停止了多余的思考。
“宝儿不愿意吗?”
迟墨点头。
“为何?”
唐淮墨是真的不明白。
“卿儿与你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歪了歪头。容貌端如月色一般清俊而瞻丽的青年即便是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却也显得游离尘外,高远而不可轻易触碰。
迟墨突然福至心灵。
……师父他这么热衷于给她拉绳牵线,该不会是因为封丞逸吧?
迟墨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师父……”
她觉得她应该和自家师父好好沟通一下。
“是封丞逸,所以才想让我与师兄成亲的吗?”
“封丞逸——”
出乎意料的,师父没有回答,而是先将从她口中念出的名字来回重复了一遍,这才又反问道,“原来那个被我们宝儿喜欢上的男孩子叫做这个名字吗?”
“……原来师父不知道封丞逸的名字吗。”
“因为无论说些什么,宝儿都不肯告诉我自己到底喜欢上了谁。”
说到这里的唐淮墨轻轻地笑了笑。
如白鹤一样高洁的青年微微笑时很容易就让人有一种错觉。
谁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笑容。
她也不能。
只是她看着看着,却突然觉得这个笑容有点眼熟。
细细一想——好像哥哥啊。
而一旦将师父和哥哥的形象对等起来,他们很多时候的语言和动作就会有着不同程度的吻合。
比如吃馄饨的时候会给她挑葱,又比如淋雨的时候会给她煮姜汤。
倒是师父现在这个拉绳牵线的剧本一班都是阮铃拿着的。她天生就有一种给她找男朋友的病,找不到就几欲抓狂。基本和绝症没两样,没得治。
但是唐淮墨摸了摸她的头给出了重重一击,“宝儿本说等到成亲那一天会介绍给我认识。”
“……啊。”
但是没等到那一天吧。
“但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果然。
毕竟男主die了。
难得的,迟墨觉得她把背景设置的有些过分了点。
但是如果想一想阮铃写给她的剧本的话——
她顿时觉得:只是死了一个前男友真是太好了。
正这么想着,迟墨却感到一个怀抱将自己轻轻地圈在了怀里。
“从此,神医谷只有鬼医,而再没有迟墨。”
迟墨一怔。
那个离开谷时摇着手中一枝桃花笑的一脸天真的少女消失了。
从此往后,只有活人不医的鬼医迟墨——再无一人能见她笑,见她喜怒,见她分毫动容。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她的眼神和摇动的目光依旧能令时光忘乎所以,只是眸光却已由最初的澄澈明亮,慢慢变得沉郁忧悒,直到最后沉沉的宛若两汪深潭,蚀骨熔肤。
没有人再能看清往昔情绪般般清了的女子如今再是何等念头。
将自己遗弃在岁月中的女子如梦游人一般,仅靠着自己梦一般的回忆仓皇度日。
迟墨迟疑了许久,才反抱住了唐淮墨。
她的手掌按在他的肩线上。
出乎她意料的,穿着白衣看起来单薄的师父摸起来也是蛮恪手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瘦弱。
不过想也当然的吧,毕竟苏华裳都打不过唐淮墨。她家师父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花架子。
“鬼医就是迟墨。”
师父现在这个态度其实就是担心她因为婚姻失败(……)出个什么好歹来。
怎么说都是老人家(……)的一番好意,迟墨没打算拒绝。
“但是迟墨就是宝儿。”
她张开手臂,将自己埋进对方的肩窝,下意识地用上了对付哥哥的手段,“无论怎么样。”用柔软的发顶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地蹭了蹭,“我始终都是您的宝儿。”
唐淮墨没有说些什么。
他只是曲起手肘拍了拍怀里的小姑娘靠在自己肩膀的脑袋,问道:“宝儿不喜欢卿儿吗?”
一针见血。
如果是喜欢的话也没必要拒绝的这么彻底。
“不能说是不喜欢。”
这是迟墨的回答,这是实话没错。
“师兄这样的人谁都无法拒绝去喜欢他。”
这也是实话没错。
“嗯。”
唐淮墨很配合地应道。
“但是。”
迟墨决定给自家师父告小黑状——也算不得小黑状。
“师父擅自决定这件事的时候应该不曾问过师兄的意见吧?”
南久卿看起来就像是对她有意见。
“我问过了。”
“……师兄难不成同意了?”
唐淮墨点了点头。
迟墨:……所以说对她不友好的原因其实在这里吗?
但这只是迟墨自己的猜测。
而她和南久卿的婚事到最后也没谈妥。
师父只用了两句话做了结束语,“宝儿饿吗?我去做点心。”
迟墨:“……好。”
所以说一个男人厨艺这么好做什么呢?
一直都被各种营养液灌溉的迟墨已经深深地折服在了唐淮墨原生态的厨艺之下。
点心准备的是松子百合酥和水晶马蹄糕。
唐淮墨做了两份。
一份是她的,一份是南久卿的。谁也不偏私,公允公正。
但是唐淮墨让迟墨将南久卿的那份拿给他。
迟墨想拒绝,但是在自家师父的注视下,她只能将即将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接过了桌上放着的点心。
“我知道了。”
反正只是送个点心,就算南久卿再看她不顺眼也不会真明着为难她。
迟墨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去给自家师兄送点心的。
药童告诉她,他在药房。
偌大一个神医谷,里面又养了不少人,若是不以什么大型产业来依靠着的话即便是有一座金山银山也始终是要被败光的。
坐吃山空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但是很明显的,唐淮墨并不傻。
他虽然相较于是过于纯直不通世故,但这并不代表他便真的不知人间苦乐。
医生从古至今都是最吃香的行业。
神医谷做的就是医药的生意。
其中有一项便是将药捣好了做成药丸再贩卖出去。
迟墨走到药房的时候南久卿正在捣药。
药房的人并不少,形形色|色,迟墨却一眼看到了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手上拿着药杵,轻轻地捣弄着手上的药材。
有些人就是如此,生来就令人瞩目,即便不曾经历时光的沉淀浮沉也依旧像盛夏的新雪一般,有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迟墨不得不承认,南久卿是长得真心好看。甚至比起唐淮墨他也毫不逊色。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同穿白衣的他们如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出一辙,就好像是从同一幅画古画中走出来的身上还带着上个春秋才独有的风月难尽的味道。
迟墨看了他一会儿,想着应该什么时候把手中的点心送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手上托着簸箕,簸箕上晾着晒干的草药的小童从南久卿的身前走过。
他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手中的簸箕一下子就斜着飞了出去,人也是狠狠地向前磕去,只手下意识地往旁一扯,就拽住了南久卿的衣袖,手指也随之与他掩在衣袖之下的手腕有着极为短暂的触碰。
南久卿也不看他一眼,就将他的手震开,拂开了衣袖站开了身。
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情况吓了一跳,而后才手忙脚乱地纷纷围了上去将狼狈的小童扶起。
迟墨也不例外。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小童的身边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外,了去了脸上全部笑意的南久卿。
一身白衣温雅清俊的青年慢慢地,敛去了唇角被窗外暗芒分解的支离破碎的笑容,转过身,径自向阴影处走出。
迟墨踌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扶起的小童,最终还是向着南久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的,步率并不快,迟墨轻而易举地便能跟上他的脚步。
然而等她才在门口站定,就看到了南久卿举起了自己方才被触碰到的右手臂,目光寡淡,扬着病气苍白的唇角露出了一个格外温柔的笑容,“——真是恶心。”
和他的笑容相对的,则是他含着浓浓恶意的话语,以及极致冷漠的目光。
他放下手,手中摸出了一包药粉,慢慢地洒在了衣袖上。
单薄的袖衫一寸一寸地被侵腐,他手背和手腕的肌肤和骨肉也被药粉所销蚀。
他将手指慢慢地收紧,鲜血瞬间便从崩裂的肌肤中分散成几股,顺着手腕缓缓地淌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