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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炮声在大同江南岸响成一片,围绕着南岸清军的三座堡垒到处都硝烟弥漫,弹片横飞,喊杀声不绝于耳。
在南岸,栽松院大围堡东南方向一里外一座长满灌木的低矮山丘上,手持望远镜的秦川,正伏在灌木丛中,举着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战场情况。在他身旁的树丛中,洛佩徳、徐桐、于光炘、辛得林几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激烈厮杀的战场。他们身后十几米外山丘反斜面一侧的树丛中,侦察排和仁字营的那一营人坐在树丛中,犹自兴奋地低声议论着早上北岸的那场战斗。
北岸那场战斗出奇的顺利,只用了二十来分钟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渡江偷袭的一个中队的日军无一漏网,除了六十多个失去战斗力被俘的日军伤兵,其余全部被击毙。而仁字营和盛军的伤亡,则只有微不足道十二个轻伤,一个重伤,都是被流弹所伤,而且还都是自己人打的。
这倒不是因为日军战斗力低下,也不是因为清军战斗力如何强大,而是那十颗水雷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两处雷区的爆炸过后,身处爆炸中心的数百日军当场被炸死、震死二百多人,许多日军甚至都被炸成碎块,连尸体都找不到。其余没死的日军,要么身受重伤,要么被爆炸震得晕晕乎乎,几乎毫无抵抗能力。随后在一千多清军的乱枪中,又成片成片地倒下,侥幸活着的日军,都是被震晕的没来得及站起身。
战后看着满地残缺不全鲜血淋漓的尸体和飞的四处都是的碎肉,也算经历过大战场面的孙显寅都脸色发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川并没有多耽搁,因为对岸的枪炮声一阵紧是一阵,在孙显寅派的人带路下,沿着江边远远地绕到东面五里外一个隐秘的江湾里,乘坐三十多艘渔船悄悄渡江来到南岸。虽然这里已经离着战场有七八里远近,可秦川还是带着这五百来人远远地绕了个大圈子,最后才来到这里。
之所以选择这个山丘,是因为这里离栽松院围堡距离不远,秦川目测只有五百多米,而且高度也正合适。秦川伏在在山丘上,不仅能看清船桥和栽松院围堡里的情况,整个战场也都基本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还有一点,就是秦川看中了这座山丘上植被茂密,他这五百多人能很好地掩藏起来。
这座山丘茂密的植被一直延伸到山丘下大片成熟的高粱地,那高粱地原本一直蔓延至栽松院围堡,只是在修建围堡时,三百米内的高粱都被清军割了。原本剩下的高粱也会在这几日收割,只不过因为战事,朝鲜人还没来得及做。
对于清军的战斗力,秦川原本一向不以为然,可是今天在这大同江南岸的战场上,却让秦川看得大跌眼镜,他甚至不敢相信山丘下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竟会是一支清军在和训练有素的日军在顽强鏖战。
在山丘上秦川看得很清楚,大岛义昌的部署应该是分为左、中、右三路,右翼就是日军渡江被消灭的那一个中队,从兵力上看,日军的左翼显然是牵制策应其它两路进攻。
中路是大岛义昌率领的第九混成旅团主力,兵力有三个大队。
右翼是两个半大队的日军,日军的炮兵共有二十四门山炮,按照日军这个时候的编制,应该是一个炮兵大队外加一个中队的规模。
日军的炮兵分为两部分,两个中队也就是十二门山炮在中路大岛义昌主力的后部建立阵地,有一个中队的日军掩护。右翼的两个中队炮兵设置的阵地距离较远,在三里外的一处山坡上。
日军的炮兵阵地的位置,显然是有意设在北岸清军的炮火射程之外。不过,这样设置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就是日军并没有充分利用火炮多的优势来压制清军的炮火,而是只是想着为自己的步兵提供炮火支援,日军的炮兵只是让自己火炮的射程覆盖清军在南岸的三座围堡。
日军虽然兵分三路,可主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栽松院这处清军在南岸的最大一座围堡。日军右翼和中路主力从两面猛攻栽松院这座大围堡,对于其它两座围堡,日军右翼只是分出部分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对其进行攻击,主要目的就是牵制这两座围堡里的清军,使其不敢救援栽松院。
秦川所在的山丘正好位于日军进攻部队中路和右翼的中间靠后的位置,所以对整个战场看得很清楚。
秦川带着部队上到山丘上的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南岸的战斗从凌晨打到这时一直就没停顿,因为枪炮声从未间断过。日军就好似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对清军据守的围堡发起冲锋,可又一次又一次地被围堡里的清军密集的火力打退,每一次日军都会拖着尸体和伤员狼狈退回。而一旦日军撤回去,又都会遭到北岸江右清指挥的山炮的猛烈炮击,日军只有远远地退到一里外的大路转弯处才能脱离清军的炮火控制区域。期间,日军的山炮也不断从两侧对栽松院围堡进行炮击,只不过进攻的日军一靠近围堡,日军的炮火就不得不停止下来,因为日军害怕误伤到自己人。
日军的炮火虽然远比清军北岸的炮火猛烈得多,将三座围堡里炸的硝烟弥漫、火光闪闪,里面清军的帐篷都被炸成碎片在空中飞舞燃烧,甚至栽松院围堡中心那座大土丘上原本长得郁郁葱葱的数十颗高大的红松,都被炸的一棵不剩,留下的只是冒着青烟和炽烈的火焰,甚至还有浓浓的焦臭味。这焦臭的味道,是被日军炮火炸死的清军被烤焦的气味。
栽松院围堡里,有马玉昆毅军的一个半营,七百多人,在马玉昆的指挥下打得十分顽强,虽然在两侧日军炮火猛轰之下伤亡惨重,可每死伤一批,就又有人冲到围堡里面的墙下,用手中的步枪从射孔中向外射击。
虽然日军炮火十分猛烈,可栽松院一丈多高的石墙也很坚固,炮弹不断在围堡里外爆炸,可对那坚固的石墙几乎没造成什么影响,除非有炮弹直接命中石墙。只不过,山炮的弹道都是曲射,要想命中石墙,又谈何容易。
日军炮火猛烈,清军步枪射速远高于日军,射出的弹雨远较日军猛烈密集,又有围墙遮挡,一时间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在清军密集的弹雨打击下,冲锋的日军又一次潮水般地退回到远处的大路上,在几个日军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喝下,又一批日军再次集结准备下一次进攻。
“轰、轰、轰”
日军的炮兵再一次开始对栽松院围堡进行猛烈炮击,日军的山炮都是75mm法国哈奇开斯山炮,口径虽然都不大,可二十多门山炮连续开火,声势还是很惊人,顿时在栽松院围堡中炸起团团火光,弹片、碎石肆意飞射,大团的烟尘将栽松院围堡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烟尘中不时传来清军的惨叫和呼嚎声。
日军每次炮击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大概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秦川判断,这是因为长途奔袭平壤的日军携带的弹药不多,而因为虽然日军控制了朝鲜国王,扶植起大院君,可对于朝鲜的地方政府,日军暂时还无力顾及,民间抵抗者也不乏有之,所以日军的后勤有些跟不上。
随着日军炮击结束,一里外大路上已经集结起来的日军一个中队,又拖着疲惫的脚步冒着北岸清军拦阻的炮火再次开始发起攻击。
随着笼罩着栽松院围堡的烟尘渐渐散去,饱受炮火摧残的栽松院逐渐清晰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在山丘上掩蔽的秦川等人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一次炮击竟然鬼使神差地炸塌了三十多米宽的一段寨墙。此时,那一段原本一丈多高的石墙,只剩下一人多高,炸塌下来的石块大部分散落在缺口处,日军甚至不用攀爬,踏着散落的石块就可直接越过寨墙冲进围堡。
正在快速通过清军炮火拦阻区的一个中队的日军,一见炮火炸塌了寨墙,顿时欢呼起来,在日军一个大尉军官的指挥下,冲锋的日军立刻端着闪着寒光的刺刀快步奔跑着猛扑向那段被炸塌的缺口。
躲在远处大路拐角集结地的日军,原本五个中队中,有四个中队轮番对栽松院围堡进行攻击,另一个日军中队看来是日军的预备队,一直没有参与进攻。由于看到了机会,立刻又从集结地冲出两个中队的日军,沿着大路冒着清军炮火猛冲过来。
在日军猛烈炮火下,在围堡中无遮无挡地清军早已死伤惨重,能支撑到现在,全仗着高大的寨墙才挡住日军的猛攻,只要日军一冲进去,没有刺刀的清军很难挡住日军,栽松院也很可能就此失手。
“大人,咱们冲下去吧!”
洛佩德“咔”地一声抽出腰刀,一脸焦急地向秦川请示。
秦川之所以一直未有动作,他是在等待机会,他要在日军疲惫不堪,全力对清军发起猛攻时,狠狠从背后猛击日军,这样才会给日军以最大打击,甚至一举击溃日军的进攻。只不过,这样的机会迟迟没有出现。
这有两个很出乎秦川意外的原因:一个是清军寨墙很坚固,火力又很猛烈,日军一直没有机会靠近;第二个原因是,秦川万万没想到,马玉昆指挥的毅军竟然如此顽强,虽然伤亡惨重,可马玉昆没有丝毫怯战的意思,手下的士兵虽然差不多各个带伤,也依然毫不退却,死死顶住日军的轮番猛攻。
这让秦川,不由大跌眼镜。
在后世,对于甲午中的清军无怪乎有几种观点,首先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清军的武器装备要比日军优良。这一点,在北洋陆军身上应该说还是对的,可在北洋水师来说,就有失偏颇了。战败的原因也无怪乎两种论点,一是说清军将领无能或者怯战怕死;二是说北洋清军缺乏训练,军事素质极差。
这些论点,原本秦川是相信的,只不过看了毅军和马玉昆的表现,秦川差不多完全推翻了存在心底的看法。在他现在看来,上述两种观点都不完全准确。清军将领的确有怯敌畏战的,可并不是全部,甚至也不是大多数,清军将领们虽然对于现代战争都极度缺乏了解,可在战场上并不缺乏勇猛壮烈之举,比如马玉昆就一直坚持在最前线。
至于士兵缺乏训练,秦川现在也不这么认为,原本他只以为盛军以及叶志超统领的芦台练军训练很不错,其它的北洋部队要差许多,可现在看至少毅军的单兵素质就不错。除了因为清军不重视肉搏,没有配备刺刀,也没有相应训练,可其它作战技能也还说得过去。至于日后表现不佳的,多半是平日训练不佳的非北洋部队或者是北洋临时征召的。
现在,因为日军炸塌了栽松院围堡寨墙,秦川也很着急,可他认为现在依然不是他出现的最佳时候,他相信以毅军在这多半日的英勇表现,还是能顶住日军的这次攻击,他还要等等,直到日军使出全力,那时才是他猝然出击的时刻。
秦川没有回答洛佩德,而是紧张地观察着围堡内外的情况。
果然,围堡里早已有几十个号衣褴褛的毅军结队聚集到缺口处,对着冲过来的大群日军猛烈射击,日军冲击的队伍也不断开枪和清军对射,清军的新式步枪这时再次显出不凡的威力,射速明显要比日军快得多,冲在前面的日军一排排被打倒,而清军被日军打死打伤的就要少得多。只不过,日军颇为顽强,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毫不犹豫越过同伴的尸体继续猛冲。
日军的坚决终于得到效果,清军手中的连发步枪子弹很快打空,再要压弹自然来不及了,日军很快顺着缺口涌入围堡,和清军展开肉搏。一进入肉搏战,毅军很快不敌,日军虽然身材矮小,可拼刺技术却很娴熟,只一会功夫就有十几个毅军胸腹上冒出股股血箭倒在日军的刺刀下。余下的毅军这才顺着围堡的寨墙围着那个还在冒着烟火的大土丘向两侧退去,日军不失时机地端着刺刀在毅军身后猛追。
“啪、啪、啪”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端着带血的刺刀追着毅军的日军纷纷中弹倒地。开枪的是土丘后面转出来的毅军,他们手中的步枪连连向日军开枪,二十多个紧追在撤回去毅军身后的日军顿时非死即伤。只不过,顺着缺口大群的日军冲进围堡,纷纷还击,围着土丘追过去的日军这才有机会撤回去。
冲进围堡的日军分作两股,沿着土丘边缘,一边寻找着掩蔽物向两侧攻击,一边和毅军对射,一时间围堡中密集的枪声又响成一片。
听到围堡中枪声不断,大岛义昌指挥的那一路,也开始向栽松院围堡再次发起猛攻。围堡中毅军本就伤亡惨重,此时又要两面作战,情势十分危急。
秦川暗暗叹口气,知道自己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回身把望远镜递给卫士,顺手接过自己的两只驳壳枪,他要趁日军后面的部队没上来之前,带队从日军身后杀进围堡。
“司令,你看。”
没等秦川下命令,徐桐突然指着船桥方向惊呼起来。
秦川忙又拿过望远镜举在眼前看向船桥,视野中ing的景象让秦川也不由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