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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还洋洋自得的泠贵妃更是双膝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
往日里,太皇太后并不过问后宫琐事,由着这些妃嫔们闹腾,但是,太皇太后的威严,在她们的心里还是如压顶泰山一般,甚于太后的。今日太皇太后那般和风细雨地对泠贵妃关怀备至,众人初始还以为是给太后留了情面,并不追究她对于皇后娘娘的无礼,谁曾料想,竟是不动声色地挖了一个坑,引诱着泠贵妃一步一步跳下去,然后突然间发难,令她措手不及。
众人往日里是经常受泠贵妃排揎,今日见她狼狈,也多少有些幸灾乐祸,鹤妃更是掩嘴窃笑,恨不能落井下石,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太皇太后明鉴,昨日妾身的确是头晕目眩,突然间就不省人事。那值夜御医医术浅薄,诊脉半晌不能发现病灶所在,所以便在妾身宫中耽搁了片刻。妾身并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恙,直到后来秦嬷嬷闯进妾身寝殿之中,妾身方才知道,赶紧命御医相跟着去了。此事皆有皇上可以作证,绝无半分虚假。”
泠贵妃言之凿凿,向着太皇太后哀声相求。
“泠贵妃气色红润,朝气蓬勃,也难怪御医半晌寻不到病灶所在,一连开了几个方子都不顺泠贵妃的心意,干脆将药也弃了不服。如今又抬出皇上来,哀家还真是不敢谴责半句了。皇后,你说如何是好?”
月华略有为难,太皇太后这是在为自己做主,若是轻易饶过泠贵妃,那便是不知好歹,以后在后宫也没有半分威信可言。可若是真的出什么主意,小惩大诫,传扬到皇帝的耳朵里,未免又被人添油加醋地宣讲自己的恶毒之处,令皇帝愈加厌憎自己。
虽然太后看自己不顺眼,纵容那泠贵妃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是,大致的颜面还是要给的,总不能进宫第一天,便婆媳不和,两厢交恶吧?
她欠身对太皇太后道:“肝火过旺,此症会引起气血不通,内火聚集,阴阳失衡,泠贵妃既然已经出现晕厥,千万不可小觑。自今日起要安心静养调理,修身养性。妾身听闻汤药加上针灸过穴,最是疏肝理气,不知宫里御医可有擅于针灸者?”
针灸?
鹤妃忍不住“噗嗤”一笑,方才觉察自己失态,慌忙敛了神色:“有的有的,皇后娘娘贤德,这般疼爱贵妃姐姐,实是我们的福气。”
太皇太后依旧不动声色,对着跪在地上的泠贵妃道:“皇后宽厚,既往不咎,泠贵妃,还不谢恩?”
泠贵妃自然知道那针灸的苦楚,与受刑何异?早已经苦了脸,满心不愿,但是月华的回答又无懈可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月华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偏生还要陪着笑脸,跟人家说声“谢谢”。
从来没有过的耻辱!
泠贵妃满是不情愿地叩头谢恩。太皇太后唇角也隐约有笑意:“泠贵妃既然身子不适,太后也应当体恤,暂时就没收了她的绿头牌子,不要安排她侍寝了,让她好生休养,免得将病气过给皇上。”
鹤妃和雅嫔便明显眼前一亮,焕发出不一样的奕奕神采来。
太后讪讪地笑,不敢违逆:“这点小毛病,想来是无碍的,歇上四五日便可以了吧?”
“的确无碍。”太皇太后看也不看地上的泠贵妃一眼,转而去问月华:“有碍的是皇后这张脸,昨日若非是哀家命人催促着皇帝早些回暖阁歇息,发现了月华的异样,怕是这张沉鱼落雁的小脸蛋便保不住了。
太后,此事绝对不容小觑,这是明显的想要对皇上不利啊。今早起哀家一听说此事,便吓得心里难受,赶紧起身给菩萨上了三炷香。你想,若非是月华替皇上挡了此灾,皇帝不察,在那床帐里休息一夜,是怎样的后果?”
太后闻言便惊出一身冷汗,太皇太后所言,句句在理,令她也有些后怕起来。她自顾幸灾乐祸,竟然不曾想到此处。
“母后所言极是,妾身回去后定当严查织造所与针工局,抽丝剥茧,势必将这幕后居心叵测之人严惩不殆。”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对了,太后为人和善,宽厚,这下面的人那,就上蹿下跳的,一点都不将你放在眼里,是应该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了。争风吃醋使些小手腕也就罢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看不到。可若是动了阴狠的心思,涉及到皇帝,哀家灭她九族!”
一席话铿锵有力,又是意有所指,太后唯唯诺诺地应着,只觉一张脸火烧火燎,俯首帖耳地听罢训斥,带着众妃道罪告退出来,一声不吭地往瑞安宫方向疾行,足下生风。
众人怀着各样心思,向月华告退散了,各回宫殿。泠贵妃心里憋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太后,跟在身后低声嗫嚅道:“皇姑母,那褚月华她......”
“闭嘴!”
太后猛然转身一声怒斥:“皇后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泠贵妃第一次被太后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有些委屈地瘪瘪嘴:“皇后她......”
太后已经转过身子,看也不看她一眼,怒气冲冲道:“跟我来!”
太后疾言厉色,泠贵妃心里有些忐忑,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身后,径直去了瑞安宫。
太后命人紧闭了屋门,屏退左右,方才转过身来,对着泠贵妃冷声斥责道:“跪下。”
泠贵妃莫名其妙。
“哀家让你跪下!”太后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
“我,我做错什么了?”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就觉得满腹委屈,如何全世界的人好似都在针对自己一般?眼圈一红,泪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做错什么了?”太后恨得几乎咬牙切齿:“你做的还不够多吗?难不成真的将天捅下个窟窿来方才甘心?”
泠贵妃将头低垂下来,狠狠地揪着手里的帕子:“泠儿不敢。”
太后将巴掌高高地扬起来,又心里不忍,愤愤地放下去:“哀家叮嘱过你多少次,那褚月华乃是常家的人,孤寒他无论说什么也不会喜欢那个丫头,不过是充几年摆设,待到太皇太后殡天,这冷宫里都没有她褚月华的一席之地!
你尽管将心放进肚子里便是,不要跟她争一时长短,这皇后的位子,迟早都是你的。可是你看看你,漫说其他的,就说你今日这一身装束,难怪太皇太后看你不顺眼,哀家都恨不能给你扒下来!”
太后连连数落,显然是动了真气,泠贵妃就有些害怕,赶紧出声劝慰:“皇姑母莫气,是泠儿错了,一会儿便换下来丢了,再也不穿便是。”
太后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她额头一下:“你说你老是逞那些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以前得罪了鹤妃不说,今天还又彻底地将那褚月华得罪了。好歹她几位舅父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哀家和皇上都要退让几分,你逞什么能?还给哀家惹下这样的祸端来。今日太皇太后若是趁机将掌理六宫的权势给哀家卸了,交给她褚月华,也是合情合理,哀家说不出半个字来。你要知道,哀家若是没了这手中权势,你什么都不是!”
泠贵妃愈加委屈,抹了一把眼泪,膝行上前一步,捉住太后的裙摆,哀哀央求道:“皇姑母,泠儿昨日确确实实是晕倒了,不是泠儿故意做作,跟那褚月华作对的。”
“如今殿内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有必要骗哀家吗?”
泠贵妃纷乱地摇摇头,抽噎着道:“泠儿句句是实,绝对不敢欺瞒皇姑母。昨夜里我的确是心里难过,无可奈何,自己呆愣了半晌,听闻皇上他去了清秋宫,便要洗漱歇下的,哪成想一起身便头晕眼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几个丫头手足无措,又不敢惊动皇姑母,就擅自做主去清秋宫请了皇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