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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颜转过身,唰地掀起一层貂皮。
貂皮后面的帐篷壁上,竟有一扇圆形的窗户,很像端木东原来星球上战舰的舷窗,只是这个圆窗更大,更敞亮。端木东看到帐篷外面,护卫帐篷的巨狗正在飞奔,每只巨狗的后背都装了宽大的铁架,架子上面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摇曳,朔风呼啸,茫茫冰原在飞速后退。离狗队稍远,世界又变得晦暗朦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无边的晦暗中蠢蠢欲动。
昭颜放下貂皮帘子,帐篷里又变得静谧而温暖了。要不是小室外面那可怕的解剖台和正在解冻的尸体,提醒端木东目前的境况是多么可怕,他说不定还会以为这是一次不错的极地旅行呢。他已经听了一阵白熊的事情,但还是没听懂白熊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禁有些心急。
昭颜不徐不疾道:“白熊愉快地做着自己的市容维护工作。有一天,一辆赛级的双轮豪华敞篷马车,竟由十六匹雷首良马拉着,风驰电掣地跑在都城的中心大道上。白熊和同事按规定拦下这驾豪华马车。理由,一是超速,二是逆行,三是沿途撞伤十多位路人。没想到,驾车的是王国权臣的儿子和名妓太芙。白熊和两位同事得罪了权臣,同被流放至三千里外的鬼人岛。三个人到了岛上非常绝望。因为鬼人岛了无生迹,人烟罕见,被流放至此的人不是饿死,就是发疯而死。三人在岛上相依为命,很快就都折磨的不成人形。”
端木东不耐烦地点点头,心想,是不是该开窗观察外面冰原怪物的动静。
昭颜续道:“一年后,他们遥遥望见海上来了一艘船,原来是宣布赦免令的官员。”
端木东笑道:“太好了,他们得救了。咱们把窗帘打开,瞧着外头吧。”
昭颜却恍若未闻,道:“三人磕头谢恩,终于能回京城,脱离苦海回家了,都兴高采烈。这时他们才发现,赦免令上只有两个同事,而没有白熊的名字。他们三个、包括宣读赦免令的官员都难以相信这件事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两个同事和官员乘船离岛而去,白熊冲进海里死死抠住船舷,乞求他们带自己一起回京城,不要把自己独自留在这鬼一样的岛上。那两个同事流着眼泪,同声承诺回京后帮他运作赦免,合伙用力扳开他扒船的手指,船就划走了。白熊遥遥望着,望见小船被吊上大船,大船破水离去,不见了踪影。然而,他们离开后便杳无音信。而白熊并无人脉,只能继续流放。诺大的鬼人岛只剩下白熊一人。每天,他在岩石缝里艰难地寻觅昆虫、小兽当饭吃,晚上缩在自己用树皮搭的窝棚里。每天,他要求自己对自己讲一千句话以保持自己的语言能力,剩下的时间,如果还有精力,他坚持修行。他在履行他的行之道。”
端木东的嘴巴惊讶地张圆,又闭上,点点头说:“行之道。”
昭颜续道:“这天,这座荒无人烟的小岛,终于迎来了一位京城的小官。小官在山顶设下水席。白熊不解,小官也不说来意,只是大谈当下局势。小官告诉他,局势混乱,人心惶惶。原来,剔界、贯云、麒麟三大蛮夷家族的联军已经攻破中央之国的外城,外环城之地尽失。王国的权贵有的主战,大部分想媾和,还有些已经私下联系敌军、转移财物。而今新继位的国王波鸟生破,殚精竭虑勤勉克己,立志要赶走来犯之敌,重振波鸟生家族的荣光。”
端木东急道:“这小官必定不怀好意!”昭颜奇道:“为什么?”端木东笑道:“你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样子最好看,也没有那么伪装凶巴巴。”昭颜被他说中,心噗的一跳,转开脸去。端木东说:“你怎么不讲了?”
昭颜冷笑道:“你胡说八道。小官来岛上,完全是好意。酒足饭饱,小官整理衣冠,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位小官是新任五品监察使,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小官要快速处理一批积压的悬案,包括处决一批流放重犯。他这次来鬼人岛,就是处决白熊来的。说完,小官意气凛然、浑身哆嗦,飞起一脚把残席统统踢下悬崖。指着悬崖下面说:‘要犯白熊今天的下场,就是这些残羹冷炙!’言下之意,要求白熊自行跳崖了断。白熊纵声大笑:‘看来,你并不了解白熊是什么人。我要把天下众生顶在我头顶上。重建,就是要首先清除你这样的人。’说完,他用手里的筷子将小官打下悬崖,朝几个逃走的随从护卫追了过去。追到山脚,几名护卫已被白熊尽数杀掉。白熊看到山坳里布满了尖头竹竿,小官戳在好几根竹竿上。白熊这才知道,他们一上岛就给他准备好了这片竹枪陷阱。”
端木东笑道:“这就是白熊对小官好意的回报?”
昭颜道:“对啦,这就是白熊的回报。白熊夺了小官的船,将船上的人尽数杀了,一人驾着船,渡海去了京城。白熊一路乔装改扮,混进京城,投到了一位主战的亲王门下。这就是白熊发迹的开始。白熊追随亲王一路征战,将三大蛮夷家族的联军逐出外环城墙,白熊的官职一路飙升,短短两年就成了将军。国王波鸟生破极其仰仗信任白熊。三年后,大将军白熊执掌全部边防军机事务,封为罗喉伯爵,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府第。就在这时,白氏亲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原先老白死后,战士村的白氏亲族都对白熊母子关上了门,生怕受到牵连。现在,亲族们都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白熊的亲戚。白熊给他们钱,让他们在家乡置地。白氏亲族中的优秀青年,白熊都大力提携。于是,白氏家族很快煊赫起来,许多白家的人,年纪轻轻作了大官,还与朝中权贵联姻。不久,白家的一个女孩作了王妃。就这样,白熊完成了重建白氏家族。”
端木东冷笑道:“一个人做了英雄,就非要让家族做英雄家族,真是可笑。”
昭颜冷冷盯着他,片刻,道:“人都是脱不开亲族的,你也一样。”端木东道:“我不一样。”昭颜道:“你没有听完我说的,还是不要急着下结论的好。”端木东见她澄澈寒冷的眼中颇有敌意,不由暗暗纳闷,低头不语。
昭颜看着他冷笑一声,续道:“彼时,白熊幼年的朋友小沛,商而优则仕,在王国财政部工作。白熊流放后,小沛一直为白熊奔走营救,如今他们的友谊更成熟了。白熊找小沛,谈了自己的构想。原来,几年前战败的蛮夷家族业已恢复元气,他们联合起来,准备对中央之国发动新一轮的进攻。这次几大蛮夷家族吸取教训,准备的非常诡秘,中央之国没有任何情报。国王波鸟生破为此忧虑不止。白熊说:‘小沛,你知道我的过去。我父亲是我最大的耻辱,不打仗的时候是个赌棍,上了战场装死,抢劫战友的金表,藏在那种龌龊部位,最后被巡逻队处决。我宁愿自己没被生下来,也不想有这样的父亲。但现在,我觉得好像找到了一个父亲,一个真正的父亲。波鸟生破是如此与众不同,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忍辱负重三十年,才当上国王。他胸怀大志,因为他如此勤勉克己、鄙视享乐,凡事无大小,无不认真对待、全力以赴。除了睡觉,他无时无刻不在朝自己的理想努力,我猜,就算他睡着了做梦,也做的是与他的理想有关的梦,所以他的理想是真实的理想,他的志气是硬梆梆的志气。而我在整个中央王国中,没有见过第二个像他那样有理想的人。每次我提出大胆的想法,别人嗤笑我狂妄无知、不切实际,而他总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绷紧他有力的下巴,冲我郑重地点点头。我们总是不谋而合,是的,不谋而合、心心相印!我感到他要实现的理想,正是我要实现的理想,我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