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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有狂风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辰,将月光也尽数掩埋起来。一道凄厉的闪电突兀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电光将这座城市映得苍白如纸。
同样苍白的还有温青泽的脸色,他的意识浑浑噩噩地沉浮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中,不见天光,只隐约听见滚滚而过的雷声,如急促的鼓点在他脑海中炸响。源源不断的污浊之气,裹挟着噩梦的碎片,绵绵不绝地向他的意识海发起进攻,一点点侵染原本的领土。
恍惚间,他恍如重回十几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夜晚,巨大的异兽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下是无数绝望的哭喊和崩碎的肉块,祭司和主教们在死亡的笼罩下前仆后继,最后都成了废墟中掩埋的亡魂,虽然那场可怖的兽潮终究以教廷的胜利划下句点,但是随之而来的病毒和瘟疫,却以更夸张的数字夺去了更多人的生命和家园。
而他成了遗留下的难民其中之一,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那时就死去,就不用日夜忍受父母双亡和兄弟离散的痛苦,也不必日日为意识海的折磨彻夜难眠。
可是每当他想要放弃,半只脚跨入坟墓的时候,两个幼弟的音容笑貌,总会拨开黑沉的乌云,给绝望中的他投下一束光芒,父母临死前希望自己能找到他们,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那光束不断扩展着,逐渐囊括了整片意识海,前所未有的耀眼和盛大,几乎刺得温青泽睁不开眼。
那是从外界照进来的光亮,圣神、纯净、肃穆、庄严,转瞬之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电闪雷鸣也消散得一干二净,那光亮在他的意识海洒下金纸般的光点,将他的意识浸在一片温暖柔软的雾气之中,整个人变得舒适,平静,如同重获新生。
“怎么样?”叶少卿寸步不离地等在床边,注意着温青泽的神情,从适才的痛苦不堪渐渐变得平和安静,直到终于舒展眉头,呼吸绵长缓和,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想听夜铮亲口确认。
“……没事了,睡一觉就能恢复。”白狐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慢慢从温青泽身上爬下来,却连跳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进叶少卿的怀里,尾巴和一对狐耳也失去了精神,恹恹地耷拉着。
叶少卿心中一惊,万没料到这对夜铮而言是这样大的损耗——是了,它自己的意识海原本就快要枯竭,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圣光养回来一丁点,为了救温青泽这下又散了个精光。
“夜铮,喂!你醒醒!”叶少卿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如果这家伙为了救他的朋友一命呼呜了,他只怕要难过一辈子。
“对了,圣光!”他沉着脸,扒开那张经常以打击他为乐的狐狸嘴,将自己的手指头塞进去,顾不上被满口利齿咯得生疼,可是情急之下,那时灵时不灵的圣光存了心跟他开玩笑,就是不肯冒出一星半点。
叶少卿额上落下几滴汗,阴测测地骂了一声:“丫的再不听使唤,有种就再也别出来!”
“……小笨蛋。”白狐略略睁开一丝眼缝,明明虚弱至极还不忘嘲讽,只是那声音沙哑无力,语气软如游丝,如果不是从一只狐狸嘴里说出来,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是情人间的*呢。
眼下这要紧的关头,叶少卿当然不会计较被骂,他反而还有些高兴:“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夜铮勉强从他怀中仰起头,冷淡地道:“不好。”
叶少卿随意地甩了甩沾满口水的手指,无奈道:“那怎么办?那股特殊的力量我始终没法运用自如,每次都是碰运气……”
“呵,圣光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掌握的力量?”夜铮拿眼尾懒懒地扫他一眼,缓缓道,“你把头低下来。”
叶少卿照做,却见白狐伸出两只前爪搂住了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耳边,轻柔地道:“想帮我的话,就把意识海向我放开,记住,不要有丝毫排斥。”
男人怔了怔,虽然不知道狐狸要做什么,却也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只要对方稍微有不轨的心思,瞬间就能破坏他的意识海,轻则变白痴,重则送命。
叶少卿只用了一息的功夫,就决定答应它的要求,这家伙虽然神秘兮兮,经常端着架子,偶尔还有些神经质,但他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他表现出来的信任,夜铮略微露出满意的神色,爪子从颈脖处挪开,捧起男人的脸庞,凑到他的嘴唇边,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如果那样的接触算得上是吻的话。
叶少卿还没从唇上冰凉的触感里回过神,忽而惊觉自己被狐狸精的舌头舔了,可是白狐并没有伸出舌头,那样亲密的舔舐之感,不是从他皮肤传来,而是来自他的意识海——白狐的精神力已经通过最亲近的接触方式,延伸到他的灵魂深处。
与老陶对它建立精神联系时截然不同,或许是精神彻底敞开不设防,又或许是因为圣光同源的关系,精神力的融入异常顺利。
这种融合太过于奇妙,再华美的言语也难以描述,在这一瞬间,叶少卿甚至觉得自己的躯体也是夜铮的躯体,对方的一切也都是自己的,他的五感在无限延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思想都能引起内心深处的共鸣。
意识海中央,金光最浓郁的地方,他能清晰地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正团着尾巴卧在那里,慢慢地舒展四肢,它的额心多了一痕金色的火焰,一对暗金眸子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眼眶中,本该妖冶魅惑气质,却显得高贵而圣洁,仿佛多看它一眼,都是亵渎。
然而叶少卿完全没有冒犯的歉意,不但看了许久,还被蛊惑着上前摸了摸它的白毛,夜铮没有反抗,或者无法反抗,只是在他的抚摸下,双眼微阖,身体微微发颤。
这奇妙的感觉仅仅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便于无形中散去,叶少卿定了定神,夜铮还是静静趴在他怀中,若不是它额心那痕焰纹尚在,他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咦,你的尾巴——”叶少卿两只手将白狐举起来,于是尾巴自然软软垂下,然而那晃来晃去的,竟然多了一条!
夜铮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道:“大惊小怪,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朋友吧。”
“温青泽?他不是睡一觉就能好了吗?”叶少卿坐到床边,仔细瞧了瞧温青泽的脸色,除了尚未恢复红润之外,一切正常。
夜铮道:“是睡一觉,但是一觉睡上三五天也是可能的。”
“……”叶少卿沉默地给了他一个“要你何用”的表情。
夜铮悠悠道:“我方才只是用圣光驱散了他意识海里的负面污染,想要他早点清醒,还需要做精神梳理。你来。”
“我?”叶少卿诧异道,“我不会啊,老陶说随便尝试可能适得其反。”
夜铮一声轻哂,道:“现在有我教你,不用担心,何况,你方才不是已经体验过精神力渗入的感觉了?不过以他目前的状态,身体自发防御,你要小心。”
叶少卿想了想,略有为难地道:“那,我莫非还得亲他?”
“……”夜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想多了,用手指按在他眉心处即可。”
叶少卿挑眉:“那你刚才……”
“完全放弃本能的排斥,才能用那种亲密的方式,很危险,效果也是最好的。”白狐不咸不淡地解释一句,吩咐道,“好了,照做。”
夜铮说来随意,却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令人不知不觉便会跟着它的节奏走。
叶少卿没有多想,全神贯注将精神力集中于指尖,按照夜铮所言,小心翼翼地往温青泽体内渗入。主动侵入和被动承受的感觉完全不同,也许是温青泽身体防御机制激发戒备的缘故,这次全然没有同夜铮那样的水乳交融、一体同心的感觉,反而像最初医治绳萝那样,紧张激烈如同一场战争。
温青泽在睡梦中有些不安稳,被夜铮强横的圣光清理过后的意识海一片狼藉,尚在缓慢自我修复之中,叶少卿所要做的就是滋养他干涸的意识海,借外力加快修复的过程。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不容许一点错漏,好在有夜铮从旁协助、指导和牵引,适得其反的事并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叶少卿缓慢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整个人像一条脱水的鱼,趴在一边大口喘气。
“现在应该彻底没事了吧?”
夜铮微一颔首,眼神暗淡,看上去亦是累极:“记住,任何人问起,不要提起我。”
叶少卿抱起它,道:“我带你回去休息。”
夜铮趴在他怀中不动,半合着眼,淡声道:“你还能走得动吗?”
“我能有什么——”叶少卿正莫名,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站不稳差点栽下去,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怎么回事?我头好晕……”
夜铮被他紧紧抱着,却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没有更多力气挣脱,缓缓地道:“被我吸收了那么多圣光,又为这小子耗费了大量精神力,你还有力气说话已经是奇迹了。”
“!!”叶少卿还有点懵,他下意识想回自己的卧房,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思维运转得越来越慢,近乎停滞,最后再也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一个倒栽葱便倒在了地毯上。
可怜夜铮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成了狐皮垫,跑都没处跑,只能眯着眼,牙齿一挫:
“这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