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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你看这三个丫头怎么样?”
长安三人去后,蒋皇后敲着杯盖笑了起来,转头问明珠道。
“钟柳两位小姐倒像是老实安分的,白小姐嘛,奴婢以为成不了什么气候。”
蒋皇后叹口气道,“白明光倒是个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这个女儿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惹人生厌。九儿最瞧不上阿谀奉承的人,你打点好了,最好别让白咏絮往九儿面前凑。”
明珠不解:“娘娘为何不把晴姑娘召进宫来?奴婢瞧着今日三个小姐,俱不如晴姑娘机敏讨巧。”
蒋皇后收了笑容,将茶盏重重放下:“人家摆明了不想进宫,‘臣妻卧床多年,猝然西去,望陛下垂怜,使其略尽孝道’,这样的借口亏他说的出来。”明珠噤了声,皇后怒气未平,“我那嫂子去了已有十年了,蒋成一直不愿续弦,如今为了搪塞我,竟不知从哪弄出个正房来。”
明珠将茶盏斟了八分满,“且不说蒋大人如何,晴姑娘倒确实是好的。”
“再好又有什么用?有这样的爹……”皇后复又端起茶盏,稍稍平复了心情道:“不过,论起机敏讨巧,我看柳太傅的孙女也不比晴儿差。”
“那柳小姐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又是低着头,娘娘又如何看得出来?“
“话可以不说,但眼神却瞒不了人,你且等着看吧……她若是能和九儿结交也是不错的。”
“只怕是九公主瞧不上柳小姐。”明珠忧心道,“御医嘱咐了,说是九公主的身子定要静养,最怕的就是动气。陛下和娘娘为了公主开学堂,召伴读。自然是为了九公主好。但奴婢只怕,这人多口杂,万一哪个触怒了公主,反生事端……”
“什么静养?!那些无能御医便只会用这些托辞来敷衍,陛下的病,本宫的身子,九儿的身子。就没一个御医能治得好。”皇后冷哼一声。“不是说‘静养’就是说‘宽心’,还不是怕陛下降罪?此次开童子堂,陛下自有他的考量。本宫只盼着九儿能够多几个说话的人,不致于什么事都憋在心中……”
九公主的住所几乎是在整座永明宫的中心,距离皇后的寝殿丽正殿与皇帝的寝殿紫薇殿,都只有一炷香的路程。这在本朝所有的皇子公主中是唯一的特例。
长安、钟柯琴、白咏絮跟着明玉的脚步,亦步亦趋。不多时就到了公主院。
公主院里一间主殿三间偏屋,长安与钟柯琴两人被安排在紧邻着主殿的屋子住下。白咏絮则住在西南角的小房子里头。
九公主的教养嬷嬷徐嬷嬷引着长安二人去了,明玉则带着白咏絮去安顿。
“为什么我住在这偏僻的角落?”白咏絮一脸的不满,偏又不敢发作。捏着声音柔声柔气地问明玉。
“白小姐见谅,实在是另外两间屋子里头都是九公主的杂物,公主又不喜欢让人动她的东西。故而迟迟没有整理出来。这间房胜在清静,一个人住也宽敞。”明玉迟疑道:“白小姐若是不喜。不若与柳小姐或是钟小姐换一下?”
白咏絮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道:“不敢劳烦明玉姐姐了,我就住这里就是了,只是怕每日去见九公主不方便。”
明玉笑道:“这倒不必担心,每日进学的时候,会有轿辇来接,到时自然就见着了。况且……公主的性子也是不喜欢与人相处的。”
“几位小姐今日先歇息一下,一应吃穿用度,进学的笔墨纸砚并书册,自然有人送过来,若是有什么短了的,差丫头去同徐嬷嬷说一声便是。”明玉说完,便躬身告退。
“姐姐留步。”白咏絮满面堆笑地拉住明玉,她的贴身丫头珍珠取出一锭银子来就要往明玉手里塞。“咏絮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日后还望姐姐多多照拂。”
“白小姐进了宫里,便是九公主与皇后娘娘的客人,明玉自当尽心侍奉的,当不起这些。”明玉笑着推了那银锭,也不再多说,福了福身便回转丽正殿去了。
“小姐,这个……”珍珠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上的银锭递给白咏絮。
“快收起来,被别人看到了我的麻烦不小。”白咏絮又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真清高还是在试探我……算了,贿赂一个小宫女,还不如和九公主打好关系,我的文采岂是那两人能比的……”
那厢,长安与钟柯琴也将行李包裹安顿好了。因是来宫里,吃穿用度皆不用愁,所以两人不过是收拾了一些日常喜爱的东西随身带着。
“有劳嬷嬷送我们过来。”长安对着徐嬷嬷欠欠身:“我们两人年纪小,又是初次进宫,不知今后要做些什么,还烦嬷嬷明示。”
徐嬷嬷是蒋皇后的乳母,最得皇后的信任。九公主李万禾出生后,蒋皇后不放心别人,便将徐嬷嬷指给九公主做教养嬷嬷。
她年约五十余岁,头发服服帖帖地梳在脑上,脸上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此时听了长安的问话,躬身回答:“一概不用两位费心。只需二位小姐记得,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听的事情别听,管好自己的丫头,这就行了。”说着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玉芽,绿衣和钟柯琴的两个丫头。
长安拉了拉钟柯琴的袖子,一齐道:“受教了。”绿衣从行装中捧出一个小匣子,长安接过,递给嬷嬷:“初次进宫,也不懂宫中的礼节,这份礼物是我们二人的小小心意,烦请嬷嬷转交给九公主。”
徐嬷嬷冷淡地扫了眼木匣,语气平平道:“还是免了罢,九公主这院子里,不兴这一套。”
她不接,长安也不恼,笑眯眯地道:“这不过是两支狼毫笔罢了。我听说民间进学都要纳束脩的,如今蒙陛下娘娘开恩,使我们有幸得到当世名家的指点,这区区的礼物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并无其他意思。”见徐嬷嬷似有松动,又道:“况且我们与九公主素未谋面,这礼物权当表一表同窗初见之谊。”
徐嬷嬷倒是看了长安两眼,将木匣纳在袖中:“如此,老奴就替九公主收下了,多谢柳小姐的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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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与钟柯琴住的这间屋子并不小,最里头一间碧纱橱,碧纱橱外头尚有一间小阁,再外头才是小厅。长安将钟柯琴让在碧纱橱内住着,自己则歇息在碧纱橱外小阁。四个丫头自有一间耳房。
“这个徐嬷嬷真是吓人,”趁着几个丫头在铺床叠被,钟柯琴小声对长安道:“就是我祖父也不会像她这样板着张脸。”
“她是九公主的教养嬷嬷,自然严厉了些,往后咱们与她相处的日子还长呢,你可要习惯了才是。”长安点点她的额头。
钟柯琴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还是你想得周到,准备了礼物,哪像我,两手空空就来了。”
“你的家风最是清正,你母亲又不通庶务,自然不会想到这些。左右也就是表表心意,不可失礼嘛。”
钟柯琴托腮道:“我有些后悔了,这里好像不大适合我。徐嬷嬷也说不要乱跑,我哪还有机会去藏书阁一炮眼福呢?唉,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呆上多久。”
长安想要吓她一吓,故意带着忧色道:“我看过先皇在时的年志,记载过当年为长公主陪读的女子,足足陪了十年,后来随长公主一同嫁到番邦去了。”
“有这样的事?”钟柯琴初初吓了一跳,但片刻后就回过神来,笑道:“你又在骗我,先皇时期的年志,是藏在宫里的,你如何看的到?”
“我可要念声阿弥陀佛了,你总算是笑了。”长安合掌叹道。
她确实是为了吓一吓钟柯琴,但这件事却并非长安杜撰的。前生她在璃王府寻找李耀谋害柳家证据时,曾经翻出一本年志。
上头记载着长公主李冰,携伴读程氏等十人,远嫁密陀国。密陀国是西域一个小国,岁岁来朝,照理说是不可能出现公主和亲的情况的。
长安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博闻强记,今日打趣,这件事恰巧浮上心头,她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两人又打趣了一会子,近午时,果有人送来饭菜。宫中的御食精致可口,但皇后娘娘崇尚“食不过饱”,长安两人吃完倒只有六分饱。
幸而下午又有宫人送来点心,这才没饿得叫起来。
及至掌灯时分,长安三人都不曾见到九公主,问宫人,也只答不知。长安与钟柯琴倒乐得清闲,只是白咏絮本已细细挑了几篇诗稿要与九公主切磋,此时不免大失所望。
长安晚间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碧纱窗去看外头高悬的那轮明月,心中沉沉的,不知道柳家如何了,柳微然可正式进府了,韦双成至今不曾出现,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着想着,到底还是睡了过去。既然一切无法掌控,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罢,她两世为人,还有什么可惧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