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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二舅母这番话也便正中韩宓下怀,她就顺势将孙家与敬王府上的“渊源”讲了,完全没避讳她娘也在。
譬如那孙三姑娘孙雅静是怎么从齐王侧妃人选变成敬王侧妃人选的,又是怎么与孙四姑娘一起沦落为侍妾的。
“想来平乐长公主今日也是为了恭喜孙家,这才将孙大太太与孙家几位姑娘列为正宾吧。”
韩宓故意将“恭喜”二字也加重了语气,与她二舅母方才的口气一模一样,说起来也都不过是为了换她娘开心一笑罢了。
谁知未等她话音落下,不但没瞧见何氏因着孙家这等下场乐开怀,反而还换来了她娘一记白眼儿。
原来众人身边还有一位刚满十岁的何二姑娘何曦呢,也就是韩宓二舅舅家的表妹——韩宓确实不该叫她听到这些“混账话”,那侍妾啊、沦落啊,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曦姐儿是比宓姐儿还小两岁不假,说起来还是个孩子呢。”
听得何氏轻叱韩宓不许当着表妹的面前胡说八道后,管氏连忙阻止小姑埋怨外甥女。
“可这不也能叫这孩子多长些心计,以免将来比那些孙家姑娘还傻?宓姐儿这分明是一番好心呢。”
何曦听得她娘这么一说,亦是很机灵的笑着点头帮表姐分辨起来,连声道姑母可别生表姐的气。
“那孙家两位姑娘自己不自重,难道表姐一个字不说,她们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这事儿就连表姐一个小姑娘家都听说了,想必满京城也都传遍了呢,姑母再不许表姐说,曦姐儿照样能从别处听到,还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何氏顿时笑起来,敢情她几年没见曦姐儿,这侄女儿已是长了大本事,虽是年纪不大,却已是个明白人儿。
管氏亦是与小姑何氏一起笑起来,等二人笑罢之后,管氏却也不忘轻轻点了点何曦的额头,直道等到了长公主府上,你可万万不要这般牙尖嘴利了。
“你既知道很多事哪怕自家人不提,外人也会提,你便得学会多听多看少说话,可记住了?”
这一番来言去语被何氏听在耳朵里,难免令她心头生出一番叹息——她二嫂竟然这么早便舍得叫曦姐儿开始历练?而她在宓姐儿十来岁时,为何却从没敢教过这个?
这也就多亏宓姐儿自己好学,不但在汀兰馆学了不少能耐,前几个月还主动替她担了后宅家务,否则岂不被她这个亲娘耽误了!
……韩宓却是顾不得她娘此时怎么想了,只因既是连她二舅母都得了长公主府上的请柬,她二舅舅又不忘撺掇二舅母带她同去,今日那芍药宴的场面必会比她想象的更好看。
要知道长公主早些天还没尽信章妈妈的话,一直都在派人详查呢。
可等长公主见了庄岩后,便立刻将孙家女眷列为芍药宴的正宾,还叫她二舅舅得知了消息,这不就是要对孙家动手的迹象?
再说就在庄岩面见平乐长公主时,长公主已是又一次表明过她的站位了。
这般算来苏寅生显然已是没了好下场,那秦家更是已被长公主当成了仇人,这一切都不免令韩宓的斗志越发昂扬起来。
等她陪着她娘用罢早膳后,便连忙与她娘等人征询起意见来,若今日的场合真有大戏看,她这身装束是不是清淡了些。
何氏闻言便又抬眼打量起女儿来,几眼过后不由笑道,这装束的确清淡了些:“就算你不想与那开得正艳的芍药花抢风头儿,你和你二舅母不都说了,长公主今日要祝贺孙家么?”
“那你着实不如再穿得喜庆些,孙家人将你的打扮看在眼里,心里也能高兴几分。”
韩宓登时就笑了,笑她娘终于也能气色平和的提起孙家来,更甚至也一起开起了孙家的玩笑。
她就立刻与她二舅母告了少陪,说是这便回到她的房里去,也好将水粉色的上裳换成水红色,再在头上多添几样头面装饰。
要知道她今日或许就能旁观孙大太太的彻底毁灭呢!那可不就该打扮得喜庆些,好好送孙大太太上路!
等韩宓与她二舅母以及曦表妹到了公主府后,没片刻间庄家女眷也来了,两处人马汇合到一处互相见过礼后,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庄家姐妹俩竟也像是与韩宓商量好了一样,两人也穿了与她一色的水红衣裳。
待瞧见这姐妹三人站在一处,宛若嫡亲的姐妹花,袁氏与二夫人早已笑弯了眉眼,其中既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也颇有为岩哥儿高兴的意思。
瞧瞧岩哥儿这小媳妇这个聪明劲儿!这宓姐儿分明是事先也没得到话儿,穿着打扮却像与自家通过气儿一样,怎么看怎么都该是自家媳妇不是么!
却也就是在庄家姐妹与韩宓这般打扮的衬托下,外加上三人身边还有个一身大红的曦姐儿,等孙家一众女眷到了后,越发被这几个娇花一样的小姑娘衬托得苍白无力。
要知道那孙大太太本就是大病初愈,强撑着身体的虚弱前来做客的,如今却被一片深深浅浅的红色夹在中间,可不是越发显得脸色难看?
而那孙三姑娘与那孙四姑娘,既是早些天便已签了敬王府的卖身契,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侍妾的命去,两人又哪里还敢做娇艳打扮?
因此上若不是这一次由平乐长公主出头办这芍药宴,这长公主的名头已是压死人,这孙家女眷还真未必会赴约。
只不过韩宓也明白,孙大太太既然不知道章妈妈暗地里做过些什么,也便不知道孙家早被章妈妈卖得一干二净,心头说不准也还带着几丝侥幸。
譬如等孙大太太强撑病体来到今日的芍药宴上,若能得到机会多跟平乐长公主哀求哀求,万一长公主能救孙家脱离苦海呢?
殊不知平乐长公主送往孙家的芍药宴请柬却不是什么救命仙丹,反而是急急如律令的催命符!
韩宓既是心头有数,接下来的时间也便不再多往孙家众人那厢看一眼,连带着宴前的赏花路上,也将庄家姐妹和何曦看得紧紧的,以免不知长公主何时动手,再叫自家人沾惹上不该沾的事。
谁知也就是韩宓一行人离着孙雅静等人越来越远之际,段家女眷也来了,得知众人已是出来赏花,段思羽便带头一路追了过来。
韩宓便在听见呼唤时回了头,却突然在段思羽的身边发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心头立时咯噔一沉。
这、这一身绿色衣衫的女子不正是段思羽那位姨表姐,也就是前一世给庄媛的夫君段飞羽做了妾的那个崔蕊?
这又是怎么一回话儿说的?在她的记忆里,段家这位表姑娘在前世可不曾出现得这么早啊!
可韩宓再如何知道这个崔蕊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能叫自己当即露出声色不是?这一世的她过去可没见过崔蕊……
她就迅速掩饰好那一点点惊讶,笑着与庄媛等人一起原路折返,朝段思羽姐妹几人迎了上去。
随后众人也便得知,原来段思羽的这位姨表姐是来给镇北侯府送端午节礼的,捎带手再为她久病的父亲寻一寻名医,昨日傍晚刚到京城。
韩宓就忍不住轻笑起来,继而笑问段思羽道,这位表姐可与思羽姐姐那位崔表哥是一家。
“去年这个时候崔表哥来送节礼时,还给我们汀兰馆的同窗都带了小礼物,却因他走得匆忙,我们连一声道谢都没来得及。”
“若是这一次崔表哥也来了,思羽姐姐可别忘记替我们谢谢他。”
原来既听说这崔蕊是来送节礼外带求医问药的,韩宓也便想起当年这时来得还是崔蕊的长兄,却不知这一次为何生了变化。
她这才速速生了一计,用此话试探起段思羽来。
这时她便听得段思羽笑道,宓姐儿真是好记性:“若不是你提醒,连我都差点忘了我表兄去年来时,曾给我们带过一大匣子武陵夹纱扇。”
“我这位表姐正是那位表兄的亲妹妹呢,可惜这次我表兄因着家里事情太忙脱不开身,便只好叫我表嫂带着表姐前来京城了。”
只是别看段思羽话是这么说,韩宓却是清清楚楚从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些许恼怒与厌恶,连带着她一直挽着崔蕊手肘的手,也在同时松开了。
韩宓先是有些不解,还以为是自己的哪句话惹恼了段思羽。
可她随即就想起庄岩跟她说过,说是等过了端午节,苏鹏程与段思羽的亲事也许就快定下了。
难道、难道这崔家的耳目已是灵敏到了如此程度,这家人虽不住在京城,却还是早早就得知了段思羽的亲事,又听说长公主的儿子苏鹏程向来体弱,这才将崔蕊打发了来?
若真是如此,这崔家根本就是想叫崔蕊从段思羽的亲事上截个胡吧!
那也怪不得她这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就已是成功挑起了段思羽对崔蕊的不满!而她韩宓想要的也正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