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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上肃宁伯夫人经过好些天的冥思苦想后,又仔细权衡了利弊,心底突然就悔悟起来。
她如今已是四十出头的妇人了,若只为自己着想,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带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继续这么委屈也就罢了。
可为了她膝下三个亲生儿女,若想仔细替三个孩子的将来谋算,她对自家那位伯爷真是再也不想言听计从,更是再也不想低贱到烂泥潭里去。
只可惜她既然生为女人家,怎么也蹦跶不出后宅。
她一没有强大的娘家撑腰,二不像男人有个官职有个爵位、也容易找到大树乘凉,她又该拿什么做自己和儿女的倚仗呢?
她的大儿子倒是这家的嫡长子,如今已是肃宁伯世子了,将来也必是这个府邸真正的主人。
可只要肃宁伯活着一天,这个家便不由世子当家作主啊,难不成她还要再忍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
却也就是在肃宁伯夫人苦苦思索、不知从何下手的时候,先是宋太太突然上了门,竟是为宋家三少爷来提亲的,随后没两日,她便收到了温靖侯夫人的请柬。
肃宁伯夫人也便猛地纳过闷来,那宋家尚不像自家伯爷有爵位,却因攀上了温靖侯府,宋将军与长子如今已是大秦朝武将里头的佼佼者了。
再换句话说呢,自家那位贵妃娘娘再高贵,也高贵不过皇后娘娘去;贵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亦不像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大皇子那般,既是嫡又为长。
自家伯爷又不是个有一身本事的,他连个朝廷实职都没有,全然比不上温靖侯能耐大;说起来肃宁伯不就是仗着贵妃撑腰,才敢跟她作威作福甚至宠妾灭妻么?
那她索性投了温靖侯府,投了皇后娘娘就是!
如此一来她的靠山可比肃宁伯高了,倒看她这位好夫君再敢不敢欺负她压制她,再敢不敢欺负她的亲生儿女了!
只要温靖侯府愿意叫她投靠,她自己又筹谋得当,说不准还能叫长子早些在肃宁伯府当家作主呢……
那么现如今一听庄二夫人窦氏直接将话茬儿递了过来,还张嘴便跟她示了好,要送她些没打磨的碧玺石,肃宁伯夫人登时心花怒放。
其实碧玺石在高官勋贵之家算什么宝贝不成?
单说贵妃曾经赏她的猫儿眼,那就不知比碧玺珍贵多少了,她又怎么会真瞧上秦修仪赏给秦阁老夫人、秦阁老夫人又赏给戴如玫的这朵碧玺珠花?
她只是替温靖侯府当众点破,那戴府已经心存了二志,另攀了别人家的高枝,再也不想跟温靖侯府好好做亲戚罢了!
如此温靖侯夫人与二夫人才能领会她投靠的好意,从此也愿意将她当成至交不是么?
这就更别论就为了跟温靖侯府交好,她已经就快答应宋太太的求亲了,打算点头同意将自家女儿嫁给宋家老三呢……
肃宁伯夫人便连连摆起手来,一边笑道二夫人太客气了,一边又慈祥的笑对赵明美道,我瞧着玫姐儿都快被你气哭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可别再欺负她了。
“我看你们小姐妹因着汀兰馆停课好些天,已是颇为互相想念的样子了,不如你们这就往偏厅坐着说话儿去,也好替玫姐儿重新梳梳头发理理妆容。”
她这话不但替袁氏与窦氏做了主,与往常摆宴席时一样,在没开席前先叫女孩儿家自去玩耍,也将戴家的心思又撕掳到明面儿上一回。
以袁氏为首的夫人们难免在心底笑死了。
既笑戴夫人这回可算彻头彻尾被庶女连累了,否则还可以阴奉阳违、装出和温靖侯府继续交好的样子来;又笑肃宁伯夫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倒像与温靖侯府成了至交。
说起来温靖侯府自是不缺至交的,在座的众位夫人里至少有一半都与袁氏交好,各家老爷也多是与温靖侯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哪怕是官职稍低一些,也是温靖侯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些夫人到底与肃宁伯夫人不一样,至少在没摸清状况之前,不如她敢说话,也不好意思当众撕掳戴夫人的脸面呀。
那些夫人们自打听到那朵珠花本是秦修仪赏下来的,也不过是心头做了打算,从此再不与戴府真心走动罢了,又有哪个像肃宁伯夫人这样,说了一遍生怕众人听不懂,又不惜再提醒一遍?
这花厅里的众人便都眼瞧着戴夫人母女尴尬得厉害,却完全无力解释什么,场面也就越发显得尴尬了。
戴夫人当然无法解释——如果说秦阁老夫人赏了戴如玫一朵珠花,这只是日常交往时的礼节性赏赐,为何却偏是秦修仪赏下来的这朵碧玺花,而不是旁的什么?
这朵珠花既是出自秦修仪之手,其中的含义便已经很特殊了不是?
再者说了,哪怕秦阁老夫人出于拉着戴府下水的目的,这才心怀叵测将这朵碧玺花赏给了戴如玫,戴府若是不想与秦阁老府上搭上什么关系,也完全可以不上这个当,更不会在今日的宴席上,叫自家女儿戴着这朵碧玺花前来赴宴。
戴夫人想通了个中利害,不由得暗恨自己今早为何没将庶女叫到跟前,再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外加叮嘱一番。
如今可倒好,就是因为她养女儿养得漠不精心,便令这丫头炫耀般将那朵珠花戴了出来,哪怕是长了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了,她回家后又该如何与自家老爷交待?
戴夫人也就不等众位女孩儿顺着肃宁伯夫人的叮嘱挪去偏厅,便已是忍不住恶狠狠的看向戴如玫。
只可惜她既不是个当众教女的性子,又不敢真在温靖侯府摆出这样的泼辣做派,她那凶狠目光也不过是一纵即逝,连带着到了口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她是想狠狠的当众责问玫姐儿几句,譬如我不是早告诫过你了,那秦阁老夫人赏的东西不但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还是要害我们家的……
说白了便是母女俩当众唱一出戏,也好用来蒙蔽众人,好叫众人觉得秦阁老夫人居心叵测,她们戴家母女二人却是无辜之人,连带着自家老爷,也不曾生过另攀高枝的心。
可玫姐儿的资质那般愚钝,哪怕她真敢将这话说出口,这丫头还指不定会怎么拆台呢。
那若是等着玫姐儿当众喊出,母亲您不是早答应了秦阁老夫人,等明年便将我与三皇子的亲事定下来,怎么如今却换了说法儿,且不说这是弄巧成拙,单说她的脸又该往哪里放?
戴夫人也便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却不知韩宓已是从头到尾将她的各种神色全看在眼里,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微笑。
庄岩早些天便已特地跟她讲过,说是戴大人已经不可靠不假,连带着那个前去她家门前左右窥探的戴家小厮,也早被庄岩设计弄死了。
可是秦阁老夫人到底对戴夫人承诺了什么,庄岩却尚未摸清底细呢,直到今天目睹这一幕又一幕,韩宓的心里这才算彻底有了数儿。
她就一边笑着请众位小姐妹先往偏厅去,又一边小声和庄媛道,她先去跟她祖母说几句话,等将老太□□抚一番后,她随后就到。
话说戴如玫头上那朵珠花可不单是肃宁伯夫人认识,韩宓当然也是曾经见过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刻意盯着戴如玫不放,先是惹得戴如玫怀疑起了妆容不整,最终又终于逼得戴家母女二人当众出了丑露了馅儿。
只不过在前世时,这一朵珠花并不曾落进戴如玫手里,而是由秦阁老夫人赏给了另一位人选,那便是孙连堂的三孙女孙雅静,这位孙三姑娘后来也真的如愿做了三皇子的侧妃。
今世这个受赠珠花的人选却变成了戴如玫,想来这是秦阁老那厢已经嫌弃了孙连堂,嫌弃他尚未如何对韩云枫动手,便先摔断了腿,又折了孙氏,也便转头盯上了戴大人?
暂且不论戴大人本就比孙连堂的官职高,这样的联手起步更高些,只说戴大人明里还与温靖侯府交好,这便更比孙连堂作用大呢!
这就更别提孙连堂已是铩羽不止一回了,秦阁老若不将他当成弃子那才怪……
可惜韩宓再怎么有前世的经历在,也便迅速认清了秦阁老的企图,却到底不能对谁诉说。
她就缓缓走到她祖母身边,附耳对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转头又来到窦氏身旁,请这位二夫人稍微照看她祖母一番,待得了窦氏的笑着点头后,这才又对众位夫人屈了屈膝权做告退,一路往偏厅走去。
谁知也就在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偏厅门内,戴夫人便转头看向了韩老太太,又笑着对韩老太太道,我瞧着宓姐儿虽然出身不高,这行为举止倒比我们玫姐儿庄重多了。
“老太太您也瞧见了,我们玫姐儿方才有多毛糙,真是叫我操心得很呢。因此上晚辈也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老太太点个头。
“我想叫我们玫姐儿今后多与宓姐儿走动走动,也好叫她跟宓姐儿多学着些,您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