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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岩当然也曾想过,平乐长公主既是皇家人,金家又是皇商,想来金家未必敢有背叛长公主的胆量。
可是再想起孙氏曾经的作为,连韩云枫都轻轻松松就被孙氏引诱到手,苏寅生这个孙氏的大伯子、长公主的驸马亦没逃过她的手掌心,庄岩也便了然了。
孙氏只要有苏寅生的授意,又有她自己的企图,哪里就用得着明里拉拢金家背叛长公主呢?
她只需和金家走动得亲密些,再施展一番下贱女人独有的手段,还不是随时都能打探到金家的生意往来,再叫苏寅生在这些生意里动些手脚,或是半路截胡?
恐怕等平乐长公主彻底失去了对金家的掌控,金家的财路已经被苏寅生彻底垄断、又换了自己人接手,长公主都未必知道她输在哪儿吧!
韩宓却是被庄岩口中的“长公主私房”惊呆了。
她当年接手金家大当家的交椅时,既是曾大张旗鼓的盘过账,当然也从账面上发现了金家曾经与长公主有过很多来往。
否则她这两日也不会断定,若是叫孙氏死在金家地盘上,便能尽早挑拨苏寅生与长公主的关系,谁叫金家与长公主过从甚密。
可她却是万万没想到,金家其实却是长公主的私房、相当于陪房替她打理嫁妆产业啊!
她还一直以为金家只是与长公主有过合作,借助长公主撑腰做过一些大生意,却也不过如此了呢!
可如今却被她得知了这么一个真相,那么她前世嫁进金家时,金家岂不是早就脱离了长公主的掌控了?
否则她当家之后,怎么从不曾与长公主的人打过交道?
如此一看苏寅生这一手还真是狠辣!
既是长公主早就对不住苏寅生,他便在无形中断了她在金家的财路,还叫长公主吃了个哑巴亏,明知是怎么回事却无法翻盘!
就算她韩宓当了家之后,借助一个不知来路的账本便将苏寅生与金家的金钱来往掐断了,其中当然也多亏有庄岩替她撑腰,苏寅生终归也从金家拿走了不少好处不是?
韩宓便抿着嘴儿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方才轻声道,岩哥哥不如借着这个好机会,一边叫长公主与苏驸马争斗起来,一边做那渔翁得利之事,将来或许还能借着这个,跟长公主换来更大的好处。
庄岩顿时也笑了——亏他还怕宓妹妹太过心慈手软,以为她只需要得知孙氏的下落就够了,左右只要那孙氏离开了京城,便再也不能对韩家如何。
敢情她之前提醒他速速派人去天津卫,她便是早就清楚得很,孙氏的命要拿走,金家的发家命脉也要掌控。
若是苏寅生并不曾打过金家的主意,庄岩和韩宓当然也不会去平乐长公主的手里抢夺金家。
且不论这种去旁人手里巧取豪夺的手段是否太过下乘,单只说长公主那厢,人家既没招惹他们,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人家?更别论那到底是皇家公主,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如今他们若是不伸手,苏寅生便要抢走这个好处了,得利后还多半是用来对付温靖侯府乃至大皇子的,庄岩又怎么能容?
若他实在觉得这是对长公主的不公,也得等他掌握了金家后,再将利益重还长公主也不迟不是?
到那时……长公主说不准真会立刻站在大皇子身后,那就更是一举两得了……
庄岩便忍不住望着韩宓的脸,再一次生出一种只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疼爱怜惜的神情,身边一切景色都在夜色中褪了颜色,只有她是他的至宝。
亏他过去只是喜欢宓妹妹长得娇俏,性子娇憨,待他又是一等一的好,怎知她还有着这么缜密冷静的头脑,甚至叫他有些自愧形惭!
“听听岩哥哥这是什么话!”韩宓简直要被他羞死了,声音便越发娇嗔起来。
她再有千般好处,也都是当年跟他学的,几十年也只学了他的十之三五成好么?
那时若没有他愿意为她撑腰,又从来都不乏耐心一点点教她,或是写信,或是传话,或是派人手把手的告诉她怎么做,莫说她活了三十几年是白活,就算叫她活到七老八十也必是白活,闭眼那天也依然懵懂!
如今他却这般没口子的夸赞起她来,偏他自己又是毫不知情、韩宓的老师就是他,这还真是叫韩宓一边感叹着命运的难以捉摸,一边又只好用娇嗔掩饰愧疚了。
只因前世的很多事虽然隐藏得极深,若是她愿意用心,也未必不能发现其中端倪——但凡她能早些发现了蹊跷,哪里会叫庄岩惨死呢?
却也就是因为韩宓掩饰得好,只叫庄岩听出了她的羞意与佯嗔,却终归没发现她的愧意。
庄岩便想起他俩本是来河边“洗脸”的,梨花林边的晚膳还在继续、并不曾叫人撤席呢,那也怪不得宓妹妹才到河边就挣脱了他挽着她的手……
好在袁氏既然笑着默许长子带着韩宓走了,便是从不曾怕过一对小儿女不能发乎情止乎礼。
等庄岩与韩宓再回到梨花林边,袁氏连头都没抬,仿佛这一幕根本从未发生过。
韩宓便连忙接过带着善意微笑的滕妈妈递来的热巾子,又将手脸擦了一遍,先叫人沏了一壶滚烫的大麦茶来,又给在座之人一人倒了一碗,自己随后才落了座。
腾妈妈将这得体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得摇了摇头笑叹了口气,又想起早两个月时皇后娘娘对这门亲事的不赞成,说是韩家这位大姑娘虽好,出身到底低了些。
“秋娘是个好的不假,何家又和我们娘家有亲,若只看这两点,宓姐儿若能嫁给岩哥儿也不是不行。”袁皇后这般对亲妹妹袁氏道。
“可宓姐儿到底是姓韩的不是?当年若是秋娘与你一样、选了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不论她生几个女儿,我都得出手去抢一抢,哪里轮得到你!”
其实袁皇后并不是个以出身看人的性子,单说她当年能对温先生出手相帮,两人后来虽少有来往却相交莫逆,她便不是那种自以为高贵的人。
只是庄岩既是她的亲外甥,又是她早就看好的、将来要给她的长子做帮手的人选,她可不是就要对这个外甥的未婚妻千挑万选?
她旁的都不怕,就怕韩家老太太的粗俗将宓姐儿早教坏了,又怕韩云枫那等骨子里喜好攀附权贵的毛病也传给了宓姐儿好么?
因此上就在早几年,何氏与袁氏一起进宫探望袁皇后,当时又提出想将宓姐儿送进汀兰馆,袁皇后立刻便想拒绝,她怕这是韩云枫的主意,是韩家又欲进一步攀附温靖侯府的打算。
只不过想到宓姐儿到底挺可人疼,若能送进汀兰馆学些东西,哪怕将来不嫁给岩哥儿,前程也会好得多,外加上袁皇后也很看重何氏,不想叫何氏因此伤心失望,她便答应了。
那么现如今听得自家妹子真打算和韩家结亲,将宓姐儿定给岩哥儿做媳妇,袁皇后便再也忍不住反对之意。
这反对里既有门户一说,当时也便说起了门第偏低的女孩儿家举止不够得体;可是眼下这么一瞧啊,滕妈妈便知道皇后娘娘白担心了。
就说方才韩家这位大姑娘当众与世子爷一起离开、跑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独处去了,回来后却依然这么从容,不但没在面上流露出小家子气的羞涩,眼里还是个有活儿的,自家侯爷夫人便是选对人了不是么?
若是将这人选换成赵家三姑娘,还不得咋咋呼呼跑回来,人没见影儿就听得见笑闹?
那就更别提戴家的玫姐儿,乃至那些连汀兰馆都不敢收的姑娘家了。
别看那些人家儿个顶个儿都是权贵之家,女孩儿家却不是刁蛮任性,便是被娇宠得过分天真懵懂,再不然就是刻板无趣了,又有哪个像韩家宓姐儿与世子爷这么般配!
韩宓却是不知道滕妈妈如何看她的,她也无法知道;等她落座后又用了些饭食,这林边的晚膳也便到了尾声。
袁氏便先站起身来,打算带着岑哥儿和岭哥儿几个小的先回房了,临走前也不忘叮嘱以庄岩为首的大孩子们,以后早起并不用再像今日一样去给她问早安。
“我带着你们来这别院小住,便是打算松快几日的,若还是像在城里一样讲究死板规矩,咱们出来做什么来了?”
袁氏也真是觉得既然离开了内城,便该换个活法儿。
再者说来她也明白,且不说段家那个思姐儿愿不愿意天天给她请安去,只说赵家那两个庶子……她就不该再叫他们借着请安的当口儿,就有机会往女孩儿们身边凑。
她带来的这些女孩儿家,赵家那丫头先不论,段家的思姐儿和自家二房的婷姐儿可都还没定亲呢,她若不将这几个姑娘看好了,回城后如何和人家交代?
更别提婷姐儿她母亲那厢已是答应了何家大表兄,等秋闱后便叫何家来提亲……
韩宓便以为袁氏定是看出了什么,譬如赵家两个庶子是带着肃宁伯交代的任务来的;不过待她想到肃宁伯府赵家的做派,她也便释然了。
袁氏还需要看出什么来么?就是她娘也没少教过她,与人相交要先看对方家里的规矩作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