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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人都因着私心,更注重自身小家之爱,恐怕敌人的铁蹄终有一日会踏进无数人家中,到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或许父兄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义无反顾驻守边疆,甚至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大梁如今正是有父兄这样一群人,才能得长久的安宁......
父兄的无私和薛老夫人的私心,薛淮云都能理解。
但他想习武从军的心思完全发自内心,并没有完全受父兄爱国为民大爱之心的影响。
身为黎清苒时,她一直因女子身份而事事掣肘,想顺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都会被世人看作大逆不道。
不管是学习武艺兵法,还是继承父亲传下来的爵位......这一桩桩事皆因她的性别是女子而饱受世人非议。
她不懂......难道女子就只有嫁人相夫教子安于后宅一条路吗?
明明她武艺学得比一般男子还要出色,兵法自认为也比朝堂上那些自视甚高的武将强......
可尽管如此,最后她却因女子的性别而被拒之门外。
似乎她的才能在性别面前完全不重要,看到她的第一眼,众人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她的性别......
有时候她也埋怨自己不是男儿身,可最后她明白错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道......
是这个世道不愿给女子机会......
而如今她不仅没死,还幸运地换了一具真实的男子躯体。
她心中自然欣喜,但之后更多的却是平静。
她想她或许能做些什么......
......
薛淮云两片唇瓣抿成一条硬硬的直线,浓睫往下垂,在洁白面容上落下一片灰色的阴影。
“祖母,孙儿知道您的担忧......但比起读书,孙儿更喜欢武枪弄棒......”
“虽然您不要求孙儿有什么出息,但孙儿不想过这一眼看到头的生活,不想被困在京城......孙儿更喜欢驰骋疆场,喜欢那种不受束缚,自由的生活......况且如今边疆战乱不息,北方胡人如一条毒蛇盘踞在大梁卧榻,若不除掉胡人这个威胁,恐怕大梁永远不会安宁,若等他们日益成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祖母,孙儿身为大梁子民,不想躲在京城做一无所事事的闲人,孙儿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将大梁的敌人彻底赶到塞外,让边疆百姓永久获得安宁......祖母,这是孙儿毕生所愿......”
薛淮云的声音还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但薛老夫人却从里面听出了不会动摇的坚定。
她静静看了薛淮云半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明晃晃的光线打在薛淮云纤瘦但挺拔的身上,衬得他的面更为洁白,乍一看去,倒像个铎着光晕的玉人。
凝目注视了半晌,薛老夫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有志向,我若还拦着你,倒是我的不对了......”
薛淮云忙道,“是孙儿的错......”
薛老夫人摇摇头,“你没有错......你有自己的志向当然很好,我之前劝你那番话也是发自内心,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一生只求个安稳平安,但还有一部分人不求安稳,反而有着自己的志向,他们或求名,或求利,在这世上踽踽而行......”
“但这些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幽幽感叹一声,薛老夫人忽而看向薛淮云,眼神肃然道。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会拦着你,但你之后不可做出令薛家蒙羞或是拖累家族的事!”
“你若真做了那些事,薛家会立刻与你断绝关系,将你驱逐出族谱!”
“你听明白了吗!”
薛淮云的心顿时一紧,忙坚声保证道。
“孙儿明白!若孙儿以后真做出有损家族颜面的事,到时不用祖母惩罚,孙儿自己就会自刎而死!”
薛老夫人哑然一瞬,随即失笑道。
“不用发那么毒的誓......我相信你不会主动做出那种事......”
“还有你既选择习武从军,那你打算怎么做?咱们家这一代虽无人在军中从军,但前几代积累的人脉倒还在,你若想直接入军队,恐怕需要找你大伯了......”
薛淮云闻言仔细斟酌道。
“孙儿想先跟着教武艺的师傅学一段时间,至少将体质拉上来,等体质锻炼得差不多,再寻适合的机会......”
“当然大伯若愿意帮忙,孙儿自然感激不尽......”
薛老夫人听了欣慰点头。
“看来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找你大伯之事还得你自己去跟他说,我不会帮你的......”
薛淮云抿唇道,“孙儿明白......”
薛老夫人慢慢坐直身子,忽而又对薛淮云道。
“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薛淮云静立一旁,神色乖巧地听薛老夫人接下来的话。
“你父亲......他近日已与严家的女儿定了亲,严家女儿大概半年后会进门......新夫人进门后你要好好对她,遵奉她为母亲,这孩子我看了,是个娴静宽和的性子,不会对你如何......”
“当然若她私下里慢待于你,你尽可告诉祖母,祖母会好好敲打她......”
薛淮云听了不由一愣。
没想到上次才开口的事,如今这么快就成了定局,心下暗叹看来老夫人是真打算好好“惩治”一番薛文翰了。
不过听到后一句话时,他不由瞬间默然。
他抬眸看向薛老夫人,却见她眼神温和,里面满是对自己慈爱。
老夫人这番慈爱之心不禁令薛淮云心中有了几分动容......
她之前或许忽略了原身,如今的慈爱似乎也出于心中的愧疚,但她方才所说的话确实在为薛淮云考虑。
当然这可能算是一种弥补,但不管怎么说此举对自己终究是好的......
黎清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既然他占了薛淮云的身体,成了薛家子弟,以后他的人生,荣光都会与薛家分不开。
薛家培养他,他也会反哺薛家,他们将自己看作亲人,他也会将薛家人看作亲人......
于是最后薛淮云定定看着薛老夫人,眼神明亮,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切。
“我知道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