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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富生死了。
听了这消息,白诺毫不掩饰的拍手叫好,想来,临安市里头不知多少人准备张灯结彩,开锣打鼓的庆祝此事,来了人间这么久,倒还终于有件能让自己与大家同乐的事发生了。
那几个差役见白诺高兴成这样,若不是有画像在手,他们都得怀疑,杀韩富生的人是不是就是面前这人。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中的人。”差役头头又将被白诺刚才一高兴,给一巴掌拍飞的画像给拾了起来,摆在白诺眼前,使劲儿摇晃。
白诺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正要说没见过,就听那差役中的一个指着隔壁院大吼道:“头儿,看到了,在那儿!”
这声音激动的简直比娶了媳妇儿还开心,被这声音一感染,白诺也循着这差役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愣住了,他们指的人分明是正站在院中打水的于小舌。白诺把视线扫到那张画像上,才看清,那上头画的竟然是于小舌。
“快,去给我拿下。”那些个差役已冲了过去,白诺忙跟着去,这时,不只是他,连整个村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朝于小舌的家中聚来,一下子就围堵了不少人。
村里头来了差役,大伙儿心里头都有些七上八下的,这才跟着他们的脚步跟过来看,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却是全村里头看着最善良柔弱的于小舌。
“把他锁起来。”那差役头头吼道,几个人就拿着枷锁镣铐走了上去,捉住了于小舌。
“你们干什么?!”于小舌惊慌的吼道,白诺看着,却感觉到于小舌用眼角余光看了自己一眼,好似在求救?
“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们要抢人吗?”白诺吼了一声,径直冲到那几个差役面前,一把捉住了其中一个搭在于小舌肩上的手,那人起先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被白诺抓了一会儿之后,就觉的肩膀麻痛,不由的松开手来。
村里头见这情况,忙把村长请了来,大伙儿七嘴八舌的,都说于小舌不可能是凶手,瞧他那身板,连猪都杀不死,怎么可能杀死一个禽兽,再说了,于小舌没有杀人动机啊。
那村长好说歹说,都没能说动,眼见着那些差役就要带走于小舌,白诺忙一把上前,手臂暗里一挥,一道劲风就把那些差役给集体打倒在地。
大伙儿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那些差役倒在地上哎哟的叫唤,这围了这么多人,白诺也不好发作,刚准备使个障眼法帮于小舌一把,手却被人从后面握住了。
“别担心,事情是怎样的,总会查清楚的。”应子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现在似安抚般握住了白诺的手。
白诺心底暗骂,这根臭大腿,真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得这个时候出现。
“你放开我。”白诺低吼一声,转头看着应子珏,应子珏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过,手却没有放开。
“我怕你担心小舌,冲上去打人。”
白诺觉的,这应子珏真是忒了解自己了,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但,我这打人跟你认为的打人不一样,所以,能否请你配合些。
还没有从应子珏的魔爪中挣脱出来,那些个差役已把瘦不伶仃的于小舌锁了起来,押着就往外走。
白诺看着,心头骤起一团无名火,却无计可施。
村子里头个个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都不知该如何,村长是个中年人,挖了一辈子的地,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也跟愣头青似的,半晌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只能傻乎乎的说一句,“公道自在人心,要是小舌没做,县老爷自然会还他清白的。”
这话一落,人群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咱们那县老爷是个什么货色,能还小舌清白吗?”
村长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大伙儿也都说着于小舌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议论声还没止住,大家就听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之声,转头一看,常柏升正衣衫不整,跌跌撞撞的从屋里头奔出来,大家这才想起这家里还有个常柏升,正要对他抱怨几句,怎的刚才不见他出来,却在看清常柏升的身形时,皆都愣住了。
本十分强壮的一个男人,不过才几日,却瘦的跟猴一般,眼窝深陷,眼仁下,黑青了一大片,走起路来虚浮无力,几乎是站都站不稳。
白诺也看着,很是奇怪,这风寒有这么严重?
“柏升啊,你怎么病成这样了?”村长扶住常柏升,吃惊的问道。
“谁,谁抓走了小舌,这怎么回事?”常柏升脸色惨白,瞧着就像失血过多一般,他抓着村长的手,眼睛却在人群中逡巡,待看到应子珏后,才朝这边冲过来,应子珏见了,忙上去扶住,“常大哥,你的病?”
对于常柏升的病,大家都很奇怪,不是说的风寒么,这怎么瞧着这么严重。
常柏升现下哪里顾得了这个,抓着应子珏的手,口里急道:“子珏,你快快陪我去衙门一趟,那里头的人势力的很,不送些银子过去,怕是会给小舌苦头吃,还有,找讼师找讼师。”
“常大哥,你别激动,这事我会想法子,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给你看看,我前些日子来看你,明明已快大好了,怎会这样?”
大伙儿听了都跟着附和,这常柏升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立马就要死掉的感觉。
常柏升哪里肯依,嚷着立刻就要去衙门,白诺看不过去,忙道自己立马送银子过去打点,那常柏升才不那么激动。
只是,白诺欲要离开的时候,应子珏却拉住他的手,十分严肃的警告道:“诺诺,衙门重地,你千万不要胡来。”
白诺总觉的应子珏这话里有话,却又辨不出个究竟,见常柏升在那儿要死不活的,才忙道:“我知道了,你快去给他找大夫吧。”
当初,白诺被捉住的时候,为了做个样子,神界还是弄了一个公审,那在人间,但凡人犯了事儿,也是要走衙门升堂办案的程序的。
然而,白诺觉的,自己真是跟不上人类的脚步,当他飞到县衙的时候才知道,那县老爷根本没有开堂审案,而是直接下令,认定于小舌是凶手,三日后午时,就要将他斩首示众,这下好了,讼师费都省了。
听了这消息,白诺才隐约觉的事情有些蹊跷,这死的人是韩富生,可,依着韩辕雍的身份,那么他们诬陷的人该是自己才对,为什么会是手无寸铁的于小舌,难道是准备让自己现身相救?
想到这点,白诺觉的他们的想法也未必太天真,但为了一探虚实,白诺仍潜进了那县老爷的屋子。
那县老爷正在屋里数银子数到手发软,突然见人蹿了进来,吓的正要喊人,却被白诺一个飞身而来,揪住了那把胡子,往下一拉,那县老爷立马疼的龇牙咧嘴,再不敢咋呼。
“说,为什么不升堂就判于小舌的罪?”白诺寒着脸问道,眼中逼人的冰棱子,刺的那县令全身抖如筛糠。
“这这都是韩老爷的意思,下官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马上放人!”白诺喝道,本以为那县官会连连点头称是,哪知他却说:“来不及了,人已被韩老爷带走了。”
白诺气得头顶升烟,这样无用之人,怎当上县官的,想着,白诺一把松开他的胡子,手往他脑袋上猛地拍了一掌,当然,不是杀他,只是从今日起,这县老爷就会一病不起了。
见人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白诺这才扬了扬嘴角,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等再现身时,已落到了韩家大院中,里头正在哭丧,白帆挂的满院子都是,而令白诺吃惊的是,韩富生这样的人死了,竟还有人前来吊唁,不会是那韩辕雍花钱雇来的吧。
不理会这些逢场作戏的人,白诺忙施法感知于小舌被关在何处,却被这宅子中的瘴气压的感知不到一丝一毫。
正要施法再探,身后却有了脚步声,白诺忙停下手中动作,戒备的往后一看,应子珏正从回廊的拐角处走出来,且脸色极其难看。
白诺垮着脸,当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见应子珏拉着他闪到一旁廊下,他们才一躲过来,方才站的地方便走过几个人。
不过,这是白诺第一次希望,这根金大腿能不能不要老跟着自己。
“才嘱咐你的话你就忘了?”应子珏皱着眉,轻声喝问。
白诺扯扯嘴角,不与他争论,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方才我去了衙门,打听到了小舌被韩辕雍带走了,料想依你的性子,定又会闯进来。”
应子珏对自己的了解当真是无人能及,白诺只能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不过也暗道好险,若方才应子珏瞧见自己在做什么,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先回去再说,走。”言罢,应子珏拉着白诺就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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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升的病已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但每人把过脉之后都说是风寒之症,只是,在看到常柏升的脸色时,他们说这话也有些颤抖,不过,一个人这么说,你能不信,可已请了那么多大夫都这么说,那就由不得人不信。
只是,什么时候这风寒的症状会是这副模样?
于小舌不在,照顾常柏升便落到了应子珏和白诺的肩头上,当得知于小舌要被问斩后,常柏升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去所有力气一般,哆嗦的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怎么会这样,那个韩富生死了,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小舌做的,小舌一直守在我身边,哪里有时间去杀人,不不不,小舌不会杀人。”韩富生靠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白诺瞧常柏升这副模样,嘴里一刻也没停歇过‘小舌’,不禁想起那时于小舌对自己讲起他和常柏升的故事时,那副幸福的表情,心底也有些不好受,暗自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再去韩家,找到于小舌。
正当白诺想着该如何行动时,眼睛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常柏升手里握着的香囊。
看到这香囊,白诺双眼一怔,一把从常柏升手里抢了过来,“这香囊怎么会在你手上?”
常柏升被弄的有些莫名,神情哀凄的说道:“这是我们成亲之时,我送给小舌的,他一直不离身,昨日掉在院中了。”
白诺紧紧的握着这香囊,反复仔细的看着,才猛地想起这的确是于小舌成日不离身之物,怪不得自己那夜在那蛇妖身上瞥到时会觉的熟悉。
于小舌,小舌,小蛇,蛇...
白诺慢慢的撑着桌子坐下,仿佛觉的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喘不过气,也觉的疑惑,十分的疑惑。
“白诺,怎么了?”白诺的表情委实太过沉郁,使常柏升也忍不住出声询问。白诺抬头对上常柏升的脸,将香囊扔还给他,接着,手一拂,常柏升便睡了过去。
应子珏在外头煎药,一时半刻不会进来,白诺掩好门窗,将床帘放下,盘腿坐于常柏升对面,接着便念了一诀朝他打去,手腕一动,便开始施起法来。
然而,不出所料,常柏升哪里是得了风寒,根本是中了毒,蛇毒,且已毒入骨髓,按理说早就该死了,但,白诺探知到,于小舌是在数百里之外杀人吸取精&魂炼化后,传入常柏升的体内,为他强行续命,还让他平日里瞧着无任何异样,这才保住了他。
只是最近几日,这法子却没了作用,所以这常柏升才会突然病入膏肓,白诺知道,这法子之所以没用,是因为常柏升毕竟是凡人,哪里能接受的了那么多强行注入体内的精&魂。
而且,白诺还有一点不明白,于小舌一条修为五千年的蛇妖,是怎么做到打算和一个凡人厮守终生的?
现下,白诺再也不担心于小舌,它有五千年的修为,韩辕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常柏升,于小舌今夜一定就会出现。
应子珏一直在外奔波,为了于小舌的事到处想办法,白诺看着,真不知应子珏要是知道了于小舌的身份会怎样,不,应该是常柏升要是知道了会怎样?
白诺知道,人类对他们一向都是带着杀心的,且还会从心底感到惧怕,所以,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常柏升要是知道了,究竟会给个什么反应,亦或是说,白诺很好奇常柏升的反应。他看过那么多的故事集,却还从未见过这种跨越界限和种族之间的爱情,不得不说,白诺担心的同时,心底还有一丝难以严明的兴奋。
今夜的月色和往常一样明亮,使得整个村子看起来静谧且美好,以往这个时候,常柏升总会和于小舌一起并肩靠在院中看月亮聊天的,可如今...
常柏升恹恹的躺在床上,如一具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毫无生气,那原本厚实宽大的手掌已是薄如蝉翼,整个身子轻的如同一片宣纸,好似一吹就要散去。
手,被人轻轻的握起,常柏升动了动,指尖感受到了一点温度,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屋子里只燃着一只蜡烛,灯光昏黄摇曳,只是常柏升的脸上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小舌,你回来了?”
坐在床畔的人点点头,眼角带有星星泪光,“柏升哥哥,我回来了。”
常柏升奋力的撑起身子,于小舌却一把拉下床帘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打你了么,真相查出来了么?”常柏升急切的问道,他现下已如将死之人一般,头脑混沌,除了于小舌,怕是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于小舌感觉到了这一点,心口如被刀割般狠狠的痛着,“没有,没有为难我,找到了凶手,就把我放了。”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都怪我,平日里瞧着健壮,一个风寒就拖成这样,害你受委屈。”常柏升说着,烛光打在他蜡黄青黑的脸上,看的于小舌心痛的无法呼吸。
“没事的,柏升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是啊,你平安回来了,我觉着腿脚立马有了力气,秋收就要完了,很快就要入冬了,我们又可以堆雪吃火锅了,今年过年,我再给你做几双新鞋。”
于小舌靠着常柏升的肩,缓缓的点了点头,“嗯,入冬最闲了,但颜色最好看,今年的雪肯定下的比去年年更美,院子里的梅花又要开了。”
“是啊,一眨眼,咱都成亲快两年了,这么短,我觉着仿佛过了许多年一般,已与你认识许久。”
常柏升说着,双眼痴痴的看着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日,一个赤着脚的少年漫山遍野的奔跑逃命,撞见了自己,却求自己给他一双鞋,让他的双脚能有个温暖之处。常柏升记得,自己看到那双冻得通红的脚丫子,瞬间心疼的要命,领着人回了家,给了鞋也给了衣还给了家。
于小舌抬头看着常柏升,见他一直痴痴的盯着前方咧嘴笑着,再没有动静,心里一抖,立马将常柏升抱了起来,直往屋外而去。
田野里的晚风轻轻的吹着,带起一地的草香,于小舌将常柏升放在田地里盘腿坐好,自己也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而后双臂一挥,于小舌的胸口内便闪出一道红光,紧接着,一颗圆圆的珠子便从那胸口红光处显现了出来,那便是灵珠。
那灵珠腾飞在空中,于小舌一施法,借着月光的灵气注入灵珠,霎时间,狂风骤起,天空上骤现惊雷,那挂在空中的圆月开始左右晃动,使得整个地面都在因着月亮的移动而漂浮起来。
白诺隐在身后看到这动静,大骂于小舌是白痴,正要阻止他,鼻翼里已冲进一股极其强烈的仙气,紧接着,一道凛冽的剑气已从空中斜劈而来,这完全就是致命一击,没有留一丝活路,这于鏊经历了砍柴郎的事,没想到还是这么狠啊!
只是,他来的太快了,不可能这么快,就算是于小舌施法,惊动了仙界,就算临安市在太华山脚下,但也太快了。
“妖孽,哪里跑。”
三百年了,于鏊打架前的口号也和他人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白诺看着,来的不止于鏊一人,身侧还跟着凌青和石岩,却不见封鸣,想来,那于鏊确实是料理了封鸣,只是,你料理了你徒弟,你心情不好,也不用那么急着下山打妖怪吧!
于小舌将灵珠收回体内,抱着常柏升就撤,却被于鏊逼的节节后退,身上满目疮痍,口吐鲜血,却仍是没有放下常柏升。
以于小舌的修为,就算打不过于鏊,但是逃命总是能逃掉的,只是他要顾着灵珠和常柏升,故而无法专心迎战,到了最后,已被逼的显出原形,以蛇身粗壮,攻击性强的优点与于鏊抗衡,只是那老小子哪里是这区区原身就能对付的。
现下,只见他已烧起三昧真火,直接将于小舌的蛇身烧了起来,于小舌疼痛不已,发出惨烈的嘶吼,这声嘶吼一出,白诺瞧见那躺在一边晕过去的常柏升,似乎动了动手指。
于鏊面目严肃狠戾,白诺敢保证,如果他抓住了于小舌,那么他一定会掏了于小舌的内丹,剥了于小舌的蛇皮,再用三昧真火,烧的他一丝魂儿都不剩,不得超生。
不是白诺夸大其词,是这是于鏊的一贯作风,不,是太华山除妖的一贯宗旨,斩草必除根!从前,封鸣是个很好的继承人,现在封鸣不在了,白诺观摩了一下,只有现在同样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的石岩能接这个班了。
于鏊瞧于小舌如此顽抗,竟朝躺在地上的常柏升凝起真气,飞起一剑刺去,于小舌见了,忙奋不顾身,连法力都忘记施了般冲了过去,以身相挡,眼见着于鏊的剑就要刺下,却被一道黄光狠狠的震了开去。
嶀琈玉在空中急速化作玉舟,载起于小舌和常柏升就走,速度快的只在眨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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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嶀琈玉能治你的伤,但常柏升的毒却没办法。”白诺负手而立,站在于小舌对面,看他已完全恢复了人形,才放下心来。
“多谢帝君相救。”于小舌抚着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脸,语气淡淡,整个人如飘零在空中的落叶,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扯平了,只是你方才这样做,是肯定会惊动仙界的,你该庆幸来的只是于鏊,如果还有别的仙家,以我现在的能力,不一定救得了你”
白诺冷冷的开口,却眼带无奈,见识了那砍柴郎和封鸣的故事,本觉得已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放着别的不说,这门亲事,别说那些仙啊人的,就是本妖王也是持不同意态度的。
于小舌愣了半晌,垂眸看着已奄奄一息躺在自己腿上的常柏升,不去过多解释自己的身份,只道:“只有这法子才能救他。”
“所以你才利用我到韩家,替你破了那锁妖阵?”白诺问道,口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于小舌不答,抚着常柏升的发丝,算作默认。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白诺眯着眼问道,不管如何,被人利用的感觉都是不好的。
“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去给应大哥送酒,看到了你胳膊上的菱形印记。”于小舌淡淡的说道,眼眸里再无光亮,只剩下一片死寂。
白诺点点头,他胳膊上的印记是隐形的,只有身怀法力之人才看的见。
“你带我上街,那个糖葫芦小贩也是你安排的,为了遇到韩富生,为了让我感受到他身上的灵气,为了让我进韩家,寻找灵珠,破锁妖阵。”
白诺越说越不是滋味,都是同类,我还是你顶头上司,你直说不更好,说不定我还会帮你。
于小舌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修为大散,也需要灵珠,所以一定会前去查看。”
白诺冷哼一声,很多事情都明白了,只是,这于小舌也忒不是东西了,让自己去踩锁妖阵的雷,幸好自己全身而退了,否则,这笔账非得跟他好好算算。
不过,看到于小舌现在这副模样,苍白无力,再无往日干净清爽的模样,现下,抱着一个即将要撒手人寰的农夫,整个人也好似没有了生气一般,白诺也觉的委实有些可怜。
“只是,这灵珠要借助月光的灵气才能发挥出它的效用。”于小舌说着,声音里的羸弱透出绝望,但却没有放弃的意味。
“所以才会惊动仙界,这灵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施法期间断不能被打断,否则前功尽弃,可月光和灵珠一动,方才的动静你也看到了。”白诺不是存心想泼于小舌冷水,但这是事实,灵物一类里,灵珠效用最大,但就是这么麻烦,看常柏升的样子,中了五千年修为的蛇妖之毒,除了这灵珠,就连白诺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用。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救他的。”于小舌垂下了头,眼眸轻转间仿佛还是那个温柔可人的于小舌,这样的人,跟一个五千年的蛇妖,委实扯不上联系,但偏偏他们就是一体,这对常柏升来说,真相绝对是个打击。
“哼,你可知,你现在要做的,是立马离开这地方,回妖界去好生养伤,不过一个凡人,你值得如此?你的妖气也已遮掩不住,如果于鏊想独自表现,那么别的门派就不会插手,只是,以仙界打架必组团的习惯来看,我想,很快你就要被围绞了。”
白诺说的时候,表情一片淡然,他觉的如果换成是自己,绝对会这样做,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凡人做这样的牺牲,这凡人死了还能投胎转世,如果于小舌落到仙界的手里,那么,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于小舌沉默着,白诺以为他默认了,正要拎着常柏升回去,看看是不是和应子珏商量商量,买副棺木什么的,就听于小舌问道:“如果是应大哥呢?”
白诺一愣,看向于小舌,于小舌又重复道:“如果是应大哥快死了,你也不管么?”
对上于小舌澄澈的双眸,白诺只觉喉咙干涩的紧,忍不住真的想了想,如果对方是应子珏自己会怎样,然而,白诺得出了答案,对着于小舌抬头挺胸的回道:“那当然也是...救他。”
于小舌轻扯了下嘴角,“这一世是这一世,下一世是下一世,如果人人都想着能投胎转世,那么,生命又会有什么意义,人生还哪有精彩之处,况且,柏升哥哥的人生不该到这里就结束。”
言罢,于小舌抚摸着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脸,泪珠轻轻的滴落在对方脸上,抬眼看了看天际,轻声道:“天亮了。”
白诺也向着远方看了看,圆月已退去,天边已泛出一层朝霞来,它们已飞了这么久,总算是甩掉了于鏊,已闻不到他的仙气了。
“常柏升不行了。”
“是,所以,天为什么要亮的那么快。”于小舌无措的喃喃自语着。
“他为什么会中毒?”白诺瞅着面色发黑,嘴唇乌青的常柏升,不解的问道,怎么也不可能是于小舌对他下的毒吧,然而,事实证明,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是可能啊。
听了白诺这一问,于小舌竟渐渐的扯出一个微笑来。
“帝君还记得,你听了我和柏升哥哥的故事时,总结的那四个字么?”
白诺蹲下来,看着他,“记得,农夫与蛇。”
“两年前,我因急进练功而走火入魔,一时被功力反噬,故而被打回原形,终日在山林间穿梭游荡,有一日,却因路过一道田埂时,被上头落下的大石砸中,险些将我的身子砸成两半,我以为我就要一命呜呼了,哪知那石头却被人拾起不说,还将我也轻托于掌心中。”
说道此处,于小舌垂眸看着常柏升,那轻扬着的嘴角仿佛已把所有的幸福挂在了两边。
“他带我回去,给我包扎,像养宠物般养着我,而我的外伤渐渐好起来不说,连内伤也开始复原,只是,那年冬天太冷了,使得我下意识的开始冬眠,有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来唤我,将我托于掌心中,给我喂食,我却迷迷糊糊的没有睁眼就咬了下去,刮伤了他的手指。”
白诺感觉的到,说到最后时,于小舌的心在颤抖,连嘴唇似乎都跟着颤了起来,那种悔意怕是漫天的江水海浪都不够形容。
只是,这到底该说常柏升没有常识呢,还是该说于小舌吃饭干嘛就不睁眼呢。但不管如何,这毒便这么中下了。
“起初,柏升哥哥并无不适,我竟也没在意,只是随着内伤的复原,蛇身不会再维持着一般蛇的大小,我便离开了他,待功力恢复后才化作人,伪装成逃家的少年,偶遇了他,他仍是那么的善良,带我回家,给我泡脚穿鞋,然而,过不了几日,他的毒终于发作了,我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我只能杀人用人的精魂,一面为他续命,一面寻找解毒之法,终于被我找到了这灵珠。”
看着于小舌越说越激动,双眼无神的瞅着常柏升,死死的抱着他的身体,生怕下一刻那身体就会失去了温度,白诺也很是唏嘘,好在一只精&魂续命的时间能长达四个月,不然,这于小舌不得天天杀人,虽然杀的是些十恶不赦之人,但这习惯总归是不太好。
但,白诺知道,妖界里头,属蛇妖是最为冷血的,他们生而冷心冷性,不知温暖为何物,所以,一沾上了才会像于小舌这般,眷念的无法放手么?
“他毒发并不完全因为你咬了他一口,你咬他时,只是一条寻常小蛇,且不过划破一点皮肉,本无大碍,只是你们在一起后,你与他行房&事,这才是他毒发的真正原因,你本身就带有剧毒,却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把毒传给了常柏升,可悲的是,常柏升之前还被你咬了一口,血液里,早已种下毒素!”
白诺冷喝道,果然看见于小舌整个身子愈发颤抖的厉害,整个人怔愣愣的,双眼里的惊骇,程度剧烈的就快把自己逼疯,于小舌现在的悔意,恐怕已是山崩地裂般的强烈了。
白诺已不想多说什么,这本是常识,但于小舌身为局中人,又深陷在情爱的漩涡里,这样的常识早就没了。
人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恋爱一谈,智商必降,这于小舌看来就是典型,幸好我智商还是这么的高,幸好狐狸身上不带毒,不然,应子珏可怎么办。
“我要救他,今夜一定要救他。”于小舌颤抖着抬起胳膊,拽住白诺的衣袍,双眼哀求的看着白诺,他不能让常柏升死,他不能让对他最好最爱他的人去死,不能让这世上唯一能记住他的人去死。
五千年了,于小舌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但他并不喜欢修炼,只是生下来,仿佛就只会做这一件事一般,直到遇见了常柏升,他才知道,人生短暂,却能做那么多事,短短数十载,就能找到存在的意义,而自己的五千年,不过是过眼云烟,毫无意义可言。
“能不能救他并非你我说了算,无论在哪儿,一旦你催动灵珠,仙界必有感应。”
“不,还有一个方法!”于小舌突然大吼道,一直毫无生气的双眼,发出两道希望之光,灼热的盯着白诺。
白诺一愣,但想了想便猜到于小舌说的方法是什么,只是却惊的不知该如何阻止,只道:“大腿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