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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侧目,见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忍不住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却照他的意思躺回去了,心里迅速盘算着,和他商量,“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但是很担心你笑话我,更担心你认为我在背后说人坏话——你别那么想,行不行?”
袭朗反问道:“你要说的事情无迹可寻?”
香芷旋摇头,“不是。”说着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对啊,你可以查证的。”
“那还担心什么?”袭朗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侧身看着她。
也不是担心,是难堪罢了。香家的丑事,也是她的污点。几次欲言又止,她抬手指了指灯,“熄了灯再说。”黑漆漆的最好了,她不需顾及他的态度,不用看到他现出鄙夷的神色。
袭朗懒得动,“你好意思让我做这做那的?”
香芷旋想想也是,坐起身来,探身到他那边,熄了灯。
眼前陷入昏黑,身形则被他揽到了臂弯。
他将她安置在身侧,手臂松松地拥着她。
“你这是——”香芷旋压下片刻的惊慌之后,一头雾水。
“怕你吓着我。”他说。
香芷旋笑起来,“才怪。”在这间隙,她翻身拿过自己的枕头,这样就不用压着他的手臂了。之后就顺势这样背对着他躺好,面对面的,她总是不自在。
“这回能说了?”袭朗温声问道,“是不是香家的事?”
香芷旋点头,“是我二姐的事。”
“不会是她跟人私奔那件事吧?”袭朗轻描淡写地询问着,心中释然。应该就是了。
香芷旋一愣,又吁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老夫人跟你说的?”
“嗯。提了两句。”袭朗道,“没当回事,就没跟你提。”
是不用当回事,因为私奔只是个开端,她要跟他说的是后续。但是他言语间不以为然的态度无疑是颗定心丸,她因此不再踌躇,告诉他香绮旋就在京城,当然,略去了香绮旋被骗那一节,末了又道:“我之前没考虑太多,那会儿写信的时候才意识到应该告诉祖母、伯父还有你。这事情往后如果出了岔子,少不得有人说我处置不当。”
让她一心一意的幸灾乐祸多好?偏偏处境不允许。
袭朗问道:“那边是什么人?”
“是成家六爷。”
袭朗想了想,“成大人早些年曾在广东做官,在那边的产业不少。成六最善于打理庶务,一年总有几个月留在广东——难怪。”指的是成林与香绮旋如何相识的。
香芷旋在想的则是香绮旋因何上当受骗的。去年淮南王就去了广东,并非为政务,而是私底下求皇上允许他去那边办些私事。到了广东之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官员想巴结都找不到人。也正是因为这前提,香绮旋才上当的吧?其实到现在都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具体经过也只有香绮旋知道。
考虑了片刻,袭朗有了决定:“明日你给香家写封信,我命人给你送回去。至于别的——”他没闲心管这种事,只是不能确定她的态度。
“别的不用管,没必要。”香芷旋立刻道,“可如果你另有考虑——”
“我能考虑什么?麻烦越少越好。”
“那你怎么知道成家的情形?”等同于是她无意间提及成家,他便能随口道出,不免让她奇怪。
“你要是生在这样的门第,也会对朝臣、京官的事如数家珍。”袭朗对她解释道,“再者,我这段日子太闲了,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香芷旋回了下头,“那你——以后还会离家么?”
“你希望我离家么?”
“当然不希望了。”香芷旋道,“我在这府里,也只和你比较熟。”
也只和他比较熟。这样的话一说出来,让两个人都是啼笑皆非。谁都不曾想过,甚至不曾听说过,成婚后的情形也可以是他们这样的。
“长辈不会再让我离京。”袭朗寻到她的右手,纳入掌中,“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
“也不是要你总照顾我,只是你留在府中的话,我心里踏实些。”香芷旋的手微微挣了挣。
“明白。”袭朗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没放手,“我总会伤愈,你我不该只是比较熟悉。”
香芷旋的手安静下来,想了想,索性转身面对着他,“你说的对。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她直皱眉,“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袭朗想了想,“不会是你那一笔银子的事儿吧?”
“这都知道?”香芷旋哭笑不得,“就等着我主动招供呢?”又要翻过身去,心情太复杂,不想跟他说话了。
袭朗揽住她,“我要是主动说这些,你就不担心我惦记你的钱财?”
“你才不是那样的人。”是说他好的话,她却气呼呼的。倒不是恼他,是气香家没个样子,连这种事都叫老夫人知道了。
“老夫人说你跟香家要了十万两。”袭朗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有偏差?”
“没偏差。”香芷旋给他算账,“我爹娘在世时赚了那么大一份家业,去世后都被老太太、伯父挥霍掉了,或是赔了,或是用来打点人了,到我出嫁前,只剩下不足二十万两的产业。这些是跟随我爹娘多年的大管事跟我说的。那时候你也该想得到,我以为自己被他们推进了火坑,就让他们把现银全部交给我。”
“人之常情。”袭朗只是想不通一点,“你双亲应该都是精明之人,去世前难道想不到你们三姐妹处境艰难?”
香芷旋无声地叹息一声,“当然想得到,也为我们殚精竭虑地谋划过。只是老太太最了解我爹娘,见招拆招……”
她没把话说完。退路还有,只是她不能对袭朗实言相告。她知道他值得信任,但是现在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如果她是这样轻信一个人的性情,早就被香家拿捏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
沉吟片刻,她抬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他,“你可以轻视香家轻视我,但是别轻视我爹娘。”
“这是自然。”袭朗抚了抚她的头发,“香氏二老爷是儒商,二太太是才女,而且伉俪情深,从来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伉俪情深?”香芷旋轻轻摇头,“不说那些了。”
当真是伉俪情深,便没有香绮旋了。
父亲一辈子只做过将贾姨娘收房这一件错事,可这种错,一次已嫌多。
母亲眼里不揉沙子,始终耿耿于怀,到头来抑郁而终。母亲去世后,父亲悔恨不已,也便因此害了病直至病故。
人不在了才知有多在意有多爱,有何意义?
袭朗也想到了她不欲谈及的原因,“不说那些,说什么呢?”
“说说你啊。”香芷旋扯了扯被子,找到舒适的角度,“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别人忙着成亲的年纪,你却跑去了军中?”
“难为你还记着这件事。”袭朗就笑,“武艺分内家外家,外家功夫好说,勤奋些就能精益求精,内家功夫则有不少讲究,也有些禁忌,禁忌之一,便是不能近女色。”她一个女孩子,不懂得习武的门道,他也只能这样大略地解释两句。
香芷旋为了这件事产生过很多想象,此刻与他这样实实在在的理由比起来,她的想象便显得不切实际了。却也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五年前的情形必然不是这样简单。“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三言两句就把话说尽了。”她有些失落的道。
“谁叫我们还不熟?”袭朗空闲的手自然而然地绕过她腰际,落在她背部,轻轻一拍。
香芷旋这边毫无意外地身形一僵。
袭朗失笑,绕过她颈部的手把玩着那一把柔软微凉的长发,在她背部的手则到了她面颊,指腹摩挲着如玉的肌肤,柔声问道:“怕我?”
香芷旋清晰地感受着自己面颊不断升温,想躲,又克制着,心砰砰砰的跳着,话就说不利索了,“不是……吧?是么?好像是、是的。”她咬住了唇,阻止自己继续语无伦次。
袭朗忍着笑,凑近她一些,“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手摊平,抵在他肩头。推拒的姿势。
“疼。”他说。
她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唇角噙着笑,又凑近她一些。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香芷旋身形向后仰,被他有力的手臂阻止了,便又忍不住轻轻推他。
袭朗吃痛似的吸了口气。
她又飞快地收回手,随即就想到,这人怎么忽然间娇气起来了?“你、你是骗我呢吧?”
伴着他低低的笑声,她被他紧紧地揽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