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古琴隐士

碧玉神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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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野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山是绿的,没有喧嚣与繁杂。环境清了,心也就静了。

    谢陨已经在乡村住了五年有余。每天清晨和黄昏都坐在山头抚琴,基本没有间断过。

    谢陨师父张老多次在其他弟子面前夸赞他这个关门弟子用心专一,是所有弟子中对琴的境界领悟最高的。并劝其他弟子多向小弟子学习。

    大弟子深以为然,时不时来乡间聆听师弟高音,并称每次都有收获,每次都不同。

    二弟子出自名校高府,精通中西音乐,在随张老学习古琴时已经是国际有名的钢琴家。至于后来为什么突然学起古琴来,据三弟子说是因为西方音乐蓬勃发展,而见东方中国音乐式微,想要传承弘扬中国古典乐。但古琴从古至今都曲高和寡,难以流行,二弟子若是想要弘扬中国音乐而选古琴似乎不怎么合适,所以二弟子选择古琴的原因有待问证。不过张老及其大弟子、最小的四弟子谢陨都没有问过。只有三弟子偶然聊天时问到过,但二弟子不曾给出什么回答,三弟子自己作了判断,二弟子没有否认,三弟子于是以此为正确答案。

    三弟子是个性格宜动宜静的女孩子,初见谢陨时一度心动,最终在谢陨几百日如一日的面无表情,少言寡语下死了心,后来随二弟子去了欧洲游学,至今未归。谢陨为此松了好大一口气。

    若是问谢陨最怕什么,那肯定是和女子发生情感纠葛。六年前,谢陨大学刚毕业,和一群小伙伴跃跃欲试地想创一番事业,不想事业还没开始,人生就因为男女哪点事去了监狱,蹲了三年牢。

    三年后他不再是三年前的他了,青春的热血和激情都飘散如烟。繁华的都市在他眼中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没有见任何一个曾经的朋友,他来到了乡下。遇到张老,学习古琴,是一个偶然,但似乎也是冥冥中的必然。有了古琴,谢陨整个人都有寄托和归宿。从此,他的生活便与古琴相伴,好不逍遥自得。

    早晚弹琴自怡,中途斫琴。如今,谢陨已经是古琴界有名的斫琴师了。

    作为张老的关门弟子,谢陨在古琴界是比较神秘的存在。这个神秘来自三个因素。

    一是谢陨的师兄师姐们在古琴界都十分有名,尤其二师兄早就是闻名国际的钢琴家,涉猎古琴后,可以说是高冷的古琴界中名气最大的。而这几人又常常在各种场合提到谢陨,都自称不如小师弟。一次两次,诸人只当他们谦虚,而次数多了,加上几人话语间真诚的态度,大家渐渐明白,他们说的绝非谦虚之言。因着这个原因,谢陨虽然不曾在古琴雅集中露面,但名声已经响亮了。只待什么时候本人露个脸,一展身手,分分钟证明实才后,那肯定就要落实古琴家的称号。但谢陨一直没露过脸,也没露过身手。他的古琴弹奏水平还一直是个传说。这就成了他神秘的第二个原因。

    这第三个原因就是谢陨在三年前第一次出售亲手所斫的琴,初时售价4万一把,第一批琴出手后,求琴者猛增,从此供不应求。如今谢陨所斫之琴已被炒到百万之数。就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也不过百万的价值。而谢陨一个新晋斫琴师所做之琴炒到古董的价格,可谓匪夷所思。如此一来,谢陨其人就更神秘了。尤其外人并不知道谢陨的名字,称呼的时候就说张老的关门弟子,或者独孤隐士。这个独孤隐士的名号初出于大师兄之口,后来在圈子里渐渐流行起来。

    谢陨手里有三把琴快制作完成了。都是去年初别人定制的,一把伏羲式,一把焦尾式,一把蕉叶式。

    伏羲式是大师兄的友人托做的,谢陨按照自己最初售琴的价格收了4万。焦尾式是师父张老要做了。张老比较忙,直接把任务留给了谢陨。弟子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老很放心。

    蕉叶琴是一个富豪定制的,出价100万。据说是一个富家子想要送给心仪的女孩子的。那女孩学古文的,业余爱好是古琴。富家子为投其所好,找到了圈子里最昂贵的斫琴师百万下定。就算是这样还排了好几个月的队。

    谢陨斫琴的规制是每个月都必定要开制一到三把,每天都要打理十把以上的琴,而每把琴每个环节,谢陨都一丝不苟,像对待心爱之物一样全情投入,细细打磨。所以,谢陨的琴,懂琴的人拿到手里都是爱不释手的。套用某个古琴大师的话说,独孤隐士的琴有灵性,可当传世名琴流传下去。当时炒价百万,就有这位大师的推波助澜。

    谢陨制琴的地方是张老的农舍,农舍大约400多平的面积。房屋位于西南角,是三进三出两层楼的瓦片房,五年前,谢陨初来这里的时候,房子外貌还是粗糙的红砖,没有任何装修,屋子里面也只是刷了一层涂料,地板是水泥的,没有怎么装修。

    据暗恋过谢陨的三师姐说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斫琴就要在这种具有山野糙气的房子里,只有环境相合了,制出来的琴才是上品好琴。弟子们深以为然,三师姐也从最初的不甚满意到后来觉得挺好。大师兄还曾说过见惯了城里内外装修豪华的楼房,很喜欢乡下房舍朴质的风格。

    谢陨来了之后,长期安居于此,前两年,师父师兄姐们也常在,房子维持着老样子。后来谢陨一人住时偶然意兴起,在外墙上绘了水墨画。顿时没有村里人家的房子豪华的红砖糙房立刻因为被赋予了艺术而高端起来。比村里一些人家贴了瓷砖的房子还受到追捧。路过的村民总要瞅瞅墙上的画。张老来,见了欣喜道:如此甚好。然后,谢陨绘画的名声也有所传播,神秘指数再添一筹。

    谢陨自成为张老弟子后,就一直住在他水墨农舍里,五年没有出过远门,甚至没有踏足过城区一步。最初一年,张老夸他耐得住寂寞,而当几年过去了,张老对这个弟子足不出农舍方圆十里的态度颇觉无奈了。整年里,谢陨有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农舍的,一副安贫乐道,寄情山水的样子。做饭的能力也在独自生活中见长,从什么也不会到能用电饭煲做出软硬度刚好的米饭,能炒一盘颜色鲜美的青菜。这是谢陨的常餐,谢陨本非素食主义者,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自然而然茹素了。

    农舍的东北角是一片菜棚,由附近一老农负责打理。一年四季的菜都品质优良,品种也多。谢陨一年到头吃的菜都来自棚里。院子里还种了小片果树,桃树,李树,枇杷树,还有一小片葡萄。而因为这里的果树果实鲜美诱人,还引来了一位住在邻近一山头的道长前来拜访。

    邻山有一道观,名青岩观,据说始建于明朝,颇有历史。掩映在一片柏树里,欲见不现,欲隐不隐,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道观比较破落简陋,石径上有青苔,观内杂草丛生,古典的建筑物红漆剥落。据村民说偶尔一段时间里会有三两个弟子跟着道长混,但都不超过一年半载,陆续就会走人。大家都说那些小道们是城里来的学历高的读书人,一开始或许新奇,住在那环境也忍得,渐渐地新奇没了,学道也无成,不耐清苦自然就走了。

    走几人,又来几个,又走几个。来来去去的,只有道长一直驻守在观里。不过,这个一直驻守也并非常年都在,道长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忽而在忽而不在是常态,一年间不在观里的时间比在观里的时间多。村里的人许久不见道长,猛然看见他都会道一声:道长云游回来了,道长都会笑眯眯地答一声是。

    这位道长据说已经在青岩观二十年了。据老一辈的村民说他来的时候就这样一副三四十岁的外貌。二十年过去,他看上去一点也没变化。村民越来越信服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虽然没见他给人看命算卦,但这位道长精通中医,乡民偶尔有个疑难杂症,西医束手无策,而在道长这里总是能药到病除。

    道长给人看病从不说收多少钱,只笑眯眯地对人说,随便给,不给也可以。当然基本没有人不给钱。青岩观大门边有个功德箱,村民们路过的时候若是手头有零钱,一般都会随手捐几个钱。曾还有村民主动提出帮观里除草修葺一番。但道长却说:这样风水正好,不宜动。于是破观一直破落着,倒是一派和自然融为一体之相,不知道这是不是道长所说的风水正好。

    道长还会写对联,逢年过节,道长若在,会免费给村民们写个对联。道长的毛笔字是大家手笔,虽然村民们也品不出字境来,但都觉得道长写得好,比集市上卖的对联好。不过,道长一般不给多写,说是不能让卖春联的卖不出去。另外,有个小道消息传说道长写的对联有保平安的作用。

    且把话说回来,道长因桃子和谢陨结识后,迅速引谢为知己,从此后常常聆听谢陨一早一晚的古琴弹奏。一副沉醉不知春秋流逝的样子。

    道长结识谢陨后在观时间明显多了起来,云游时间也规律了起来,一年中约莫只有四季各有一次出游,并且出游时间不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道长在观时间长了,观里香火明显旺盛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来几个豪气的香客,而今年豪客尤其多。从正月到如今夏七月,颇有些络绎不绝。

    闵道长又新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据说是清华大学的物理学博士,一个据说是某海归哲学硕士。那物理学博士据说是因为研究生命科学研究出魔怔来了,无处可寻答案,某一天不知道受了谁的点拨,投入了道门的怀抱。那哲学家据说精通西方哲学,突然间对中国古典哲学感起兴趣来,尤其是儒道之学。然后便入了道门。

    今年观里客人如此之多,便是和这两位高材生有关了。据说来的人不少都是他们的同学朋友。因好奇他们来一个破道观修行,遂来一看究竟。

    随着观里人多起来,连带着拜访谢陨的人也多了起来。谢陨应付了几次,眉头上便染上了愁绪。那些人让他想起了曾经某些算是朋友的人,他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些人了,忽然回想起来,本能地预感不好,便直接闭门谢客了。为了清净,和道长躲到了远山处弹琴论道。

    如此过了数月,谢陨早已忘了青岩观里往来的富豪香客。却不想,一日傍晚回农舍,竟然看见几个衬衣西裤,打扮周正的男子在院子里摘水果。一人在树上,一人掌着一木梯,一人拿着一只框在下面,树上的人摘了果子就往框里扔。

    谢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初始无人察觉。站了几秒,谢陨打算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摘几个水果,他并不介意。回身朝房子走去,但却立时被发现了。树下一人赶紧大声道:“您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要买些枇杷,你看多少钱?1000块怎么样?”

    谢陨停住脚步,回身答道:“可以。”

    照看着框子的人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谁带钱了。数1000块来。”

    扶着梯子的男子耸耸肩,摇头:“没带。”看向树上的人,“嘉行,你带了吗?”

    孔嘉行扶着木梯从树上退了下来,边说:“没带,跟他说要么明天带来,要么随我们去青岩观拿。”

    扶梯子的男子欲转头传话,却见前面那里还有人影。一时间,竟误以为自己见了鬼,立刻紧张出一身冷汗,声音微抖地道:“人……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