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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崖之下是一条宽广的河,赵国大半的饮用水和灌溉用水皆来着此河。
原深是个运气差的,从落雁崖落下,好巧不巧的落在凸起的巨石之上,当场粉身碎骨。
苏茵却不见了踪影。
赵初未醒来之时,大王已派人在落雁崖下四处寻常苏茵。
甚至命人顺水而下,足足找了百里之远,却是一无所获。
很多人猜测苏茵可能落入河中,已入了鱼腹之中,却无一人敢说。
虽答应了大王,此生决不迎苏茵入宫,然,赵初却没有停下一刻,派出千人有余,昼夜不分的寻找苏茵。
他怎么也不相信,苏茵会死。
即便是死,他也要找回她的尸身。
不能让她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要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会让他心如刀绞,他也要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为何苏茵会落入赵信他们手中,为何那一日不见无为,要知道无为一向寸步不离的跟着苏茵。
有他在这世上能掳走苏茵的可不多。
大王是个雷厉风行的,从落雁崖回来的那一日,便处死了赵信,连带着他的母妃,还有郑氏一族满门处斩。
大王对亲子尚不曾手下留情,更遑论原氏一族。
原氏一族因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因着原深的野心,原氏一族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皆成了侩子手的刀下亡魂。
邯郸城中再无原氏一族。
比起苏家不知惨了多少倍。
随着容华突然倒下,整个容家瞬间乱了起来。
“如何,他这般突然倒下可是那里不妥。”连容氏现任族长容墨都惊动了,他站在容华榻前,看着正在为容华诊脉的大夫,面无表情的说道。
自古以来容氏一族的族长都是有才者居之,容墨虽是容氏一族现任族长,却不是容华的父亲,只是容华的伯父。
比容华小上三岁的容蔺才是容墨的亲生子。
为容华诊脉的大夫,看了一眼尚在昏睡的容华,起身对着容墨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回族长的话,少主是因为一时急怒攻心,气血逆行才导致突然昏厥,服上几服药,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容墨顿时双眼一眯,面色一沉,扭头看向一旁的长青,张口说道:“长青,你告诉我,少主因何事急怒攻心突然昏厥?”
他凝神看着长青,冷声质问道。
长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如实说来,因苏茵离世少主才突然昏厥,日后必定会留下把柄,于少主不利。
族长何等聪慧,随意扯个谎,更是万万使不得。
长青低低的垂着头,连看容墨一眼都不敢,左右为难的很!
容墨当下冷冷一哼:“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可是因为那苏氏阿茵突然离世?”
长青一怔,顿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心中满是震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族长。
“伯父!”就在那时,容华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双目漆黑,寂寂无波,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声音沙哑的说道:“令得伯父忧心是容华的不是。”
说着,他挣扎着就要起身。
长青几步上前,将他扶起。
“容华,你太叫我失望了!”容墨蹙着眉看着容华,眼中果真满是失望。
容华双手一叉,垂眸说道:“是容华的不是!”
容墨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既然你已与谢家阿婉定了亲,我这就安排下去,与谢家商量一下,让你们早日完婚。”
“伯父。”容华瞬间拧起眉头,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可容墨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冷眼看了一眼容华,沉声说道:“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容华只得应道“是!”
容墨大步转身离去。
容墨一走,长青满目自责的说道:“少主,都是长青的错。”
是他低估了苏氏阿茵在少主心中的地位。
他以为即便少主知道了,顶多痛上几日,却没想到少主竟急怒攻心,吐血昏厥过去了。
容华缓缓抬起头看向长青,淡淡一笑:“是我累的你左右为难了。”
“少主……”长青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想说那苏氏阿茵究竟那里好?
纵然他早知道少主的答案,却还是想问上一声。
为了她,少主不惜于天下人面前弹了一曲音杀,只为了转移所有人的视线,不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
音杀乃是容氏一族从不外传的绝技,多少年来,听闻过音杀的人,从不曾见过第二日的太阳。
以至于江湖上无一人知晓音杀一事。
为了她,少主散了半身的功力,只为了给她续命。
为了她,少主用了容氏墨令。
为了她,少主竟不惜违抗族长的命令。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少主独自一人归家,并未带着苏氏阿茵,族长是怎样的震怒。
少主于祠堂中跪了整整三日,若非老夫人前来,提及少主父亲,族长心中有愧,单单一条泄露容氏一族绝技之罪,都可令少主前程尽毁。
族长恕了少主,却执意要杀了苏氏阿茵。
为了救她,少主应下了与谢家阿婉的婚事,这才令得族长怒气全消。
“长青,你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赵国邯郸。”容华说着便下了榻。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她死了。
她这人最是狡诈百出,若非亲眼看见她的尸身,他绝不相信,这世间再无苏氏阿茵一人。
“可少主你的身子……”长青眉头紧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容华淡淡一笑:“无碍!”
他扭头看了长青一眼,转身已踏出房间。
“少主!”长青自知劝不住他,只得提步跟在他身后。
马车披星戴月的赶路。
不分昼夜,足足赶了五日。
一入邯郸,容华便去了落雁崖。
那一日,打斗的痕迹尚在,空气中还弥留着些许血腥味。
容华站在落雁崖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崖底。
呼啸而来的风,卷起他的长发,吹起他的衣袍,他凝神站在那里,想象着那一日,她从这里跌落下去。
纵然她承袭了他半数的内力,从这里摔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良久,良久,他忽然动了一下。
便是这一下,令得长青一惊,大声唤道:“少主!”
你该不是要从这里跳下去吧!
他声音落下,容华缓缓转过身来,唇角一挑:“怎地?你担心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长青一言不发。
容华抿唇一笑:“我不会的。”
长青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去。
他一脸尴尬的说道:“听闻那一日,赵初险些从这里跳下去。”
容华但笑不语,淡淡看了长青一眼。
那是赵初,不是他。
容华从崖边退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他此举使得长青顿时摸不着头脑了,他以为少主一定会去崖下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却不知容华何等聪慧,赵初寻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他又何必徒劳。
长青跟在他身后,凝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
少主这般平静,真是让他忧心的很。
他略带试探的说道:“赵初于王宫之外给她立了衣冠冢,少主可要去看上一看。”
这句话他本不想说的,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既然少主与谢家阿婉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更改,还是早些忘了苏氏阿茵的好。
他想的是少主看了那衣冠冢便会接受苏氏阿茵已不在了。
容华瞬间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着长青说道:“陪我回邯郸的宅院看一看吧!”
邯郸城中的宅院,还是容华离去时的摸样。
不过多了些苏茵的味道。
容华一入宅院,便去了苏茵的房间。
他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在哪里,坐了整整一日。
长青在窗外,巴着头看了好几回。
入了夜,容华突然站了起来,扭头看着窗外说道:“长青进来。”
闻声,长青大步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少主。”
容华面无表情的说道:“听闻她母亲与弟弟皆去了,可知葬在那里,我要去看一看。”
“我虽不知,可宅院中的人都是知道的,随便找一个人问上一问便知。”长青一脸疑惑的说道。
转身出去,找了一个人,问了出来。
夜色中,容华出了宅院,长青紧随其后。
苏茵将他们葬的不近,葬在邯郸城外。
趁着夜色出城的人极少。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极快,扬起阵阵青烟。
一下马车,长青便指着不远处的两座坟墓说道:“少主就是这里。”
容华缓步走了过去。
墓碑之上刻着原氏与苏衍的名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没有一点温度的石碑,一字一句的说道:“给我掘开这两座坟。”
“少主,这不妥吧!”长青顿时一惊,这是何等大不敬,又是何等有损阴德之事。
少主该不是疯了吧!连这样的事都想得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容华扭头看了长青一眼,凝神看着这两块石碑,眼波深邃,意味深长的说道:“苏氏阿茵是生是死,掘开这两座坟,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