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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生闷气,林鸳也下不了狠手推大神出去,更不用说拿门板去压他的胳膊,只好丢开门把踩着细高跟闷声不响地朝里走。
可身后迟迟没有关门的响声,她迟疑了下顿住脚步,回身,还没看清身后的人,已经被拦腰搂住,旋身压在房门上。
咔哒。
门禁这才锁上了。
林鸳背靠在门板,仰面看着面前神色不快的叶景琛,不知死活地哼了声:“干嘛,刚刚还没撩过瘾呢?”话刚出口,看见大神沉沉的颜色,顿时心生悔意。
果不其然,某人的低气压几乎瞬间转化为行动,锁着她的手肘,微微弓了腰,和她的视线平行,四目相对,声音低哑:“怎么办?我好像……有点不能控制自己。”
林鸳被他眼底起伏的情绪镇住,之前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什……什么?”神呐,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只要到了大神面前,她的气场、脾气就都不见踪影?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指点在林鸳的肩头,又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游弋到腰侧,大腿侧面,“还有哪里?”顾海庭这个不知死活地臭小子,都动到他的人身上来了?找死。
林鸳被他的手指撩拨得不知道眼睛能看哪里,直到听到他的话才会过意,噗嗤笑出声来:“这不都是工作需要吗?有什么可在意……”这话说给叶景琛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作为艺人,身为演员,镜头前、聚光灯下的逢场作戏根本在所难免。
“我在意。”叶景琛的唇贴在她耳侧轻语,“我刚刚恨不能公告天下,林鸳是叶景琛的女朋友,有胆的先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轻叹了声,“小林子,要么我们公开吧。”
林鸳垂眸,长睫微颤:“……再等一等,好不好?”
“等什么?”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年底你和s.k解约之后,如果愿意,可以来我工作室,想做些什么都由你。”s.k那条该死的艺人不许恋爱的规定,让它见鬼去。
“我不是说这个,”林鸳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丝不确定,“……阿琛,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吗?”
叶景琛扶着她的肩,退开身,静静地看向她:“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说,你认为不管是公众,还是你的家庭……都能接受我吗?”包括你自己。这一句被林鸳藏在心底。
“我早说过,你是我女朋友,我老婆,与旁人何干?”话虽是这么说,叶景琛到底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身在复杂的社会关系当中,双方都是公众人物,他自己身后又是叶家庞大的背景……他怎会不知道公开关系对于林鸳来说是多么大的考验?为了那一天林鸳更自信从容,他一直在扶着她努力。
林鸳探身垫脚,凑近他的面颊,在他温润的唇上一啄,又退回原处,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知道吗……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我看着你和魏璇,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什么?”
这是第一次,林鸳主动献吻。
叶景琛原先沉郁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月。
“我想想,那应该是七年前的7月--”
七年前的七月,林鸳高考刚刚结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几年课程读得跌跌撞撞,到底她的天资是好的,查询成绩的时候稳稳地上了一本的分数线。
填写志愿的时候,其他毕业生都在和家长商量,而她,独自坐在临时租来的单室间里,看着唯一的窗里投进来的夏日艳阳落在面前的a4志愿纸上。
填吗?填哪一所学校,对她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所谓家徒四壁,所谓家破人亡。这八个字,她占了个周全。
莫说高额的大学学费,就是下一周的生活费在哪里,对她来说都还是未知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填报高考志愿,无非只是圆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第二天就要去学校交志愿书,林鸳甚至已经决定那一天都待在打工的地方,干脆不去学校的时候,周学睿带着小鱼来了,还有为数不多的现金。
周学睿将信封放在小小的书桌板上,轻声说:“别放弃,我供你。”
然而林鸳却很清楚,周学睿早已封笔多年,收养了小鱼之后生活并不宽裕。何况,他还和自己一样始终在攒钱,想试一试送小鱼出国治病。即便勉勉强强凑齐了学费,学杂费、生活费还有卢筱蕊欠下的债务,小鱼的医疗费……都依旧是一个个的无底洞。
终究,周学睿的一句“你只有闯出天地来,小鱼的将来才有希望”说服了她。最终,林鸳在志愿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n大的志愿,那是从前,叶景琛还未出国的时候最想念的学校。
交了志愿书之后的林鸳,比之前更加忙碌。在其他高三毕业生都忙着旅游、疯狂放松的时候,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每天游走在各种场所,兼着一份又一份的差。
清晨在学校附近的包子店收银,早餐高峰结束的时候在隔壁的网吧换下夜班的网管,直到午餐时间下午班的网管来了,她又去隔了几条街的面馆帮忙午高峰端洗盘子。午餐高峰过去,熄了灯大厨们都在大堂里午睡的时候,她会去市中心的活动中心领当天的传单,在街头派发玩每天的300份广告单页领取日结的微薄酬劳,而后再骑车去罗衣巷的酒吧一条街,做侍应--这是那段时间里,她所有的兼职工作里报酬最丰厚的一份。也只有每天领了小费和日工资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离大学毕业证书又近了一步。
林鸳周旋在各色人群里的能力,或许就是那段时间练就的。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在一次小混混酒吧斗殴的时候,林鸳不幸被牵涉其中,就在她以为破碎的啤酒瓶就要兜头砸过来的时候,围观人群里的大叔替她挡了一臂。
她和咖啡店老板言坤,就是这么认识的。
相识的时候,林鸳穿着某品牌啤酒的白色泡泡袖衬衫,和绿色迷你背带裙,腰包里放着打火机和小费钱,本来的面目几乎要被霓虹闪烁和浓妆艳抹掩盖得半分不剩。
庆幸的是,言坤却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倔强和不甘。
之后,林鸳终于摆脱了每日疲于奔命地赶场生涯--每晚在言坤的咖啡店里学着冲调咖啡,白日在他朋友做店长的kfc店中收银。偶尔,言坤还会介绍一些临时性的报酬丰厚的活给她。
亚堃实业的开业典礼礼仪小姐的活,就是言坤给她介绍的。
是的,自从叶景琛出国、卢筱蕊出事,林鸳独自挑起生活重担之后,她的婴儿肥就随着青春期一去不复返,到高中毕业这一年,她早已出挑成在打工场所也会被搭讪的小美人。白皙、沉默、神秘,这样的美人,对于混迹社会的人而言,无意是充满诱惑的。
直到开业典礼当天,换好礼仪小姐的修身旗袍,跟着一众二十来岁的美女一字排开,听从领队讲解的时候,林鸳才猛然惊觉亚堃实业居然隶属于叶氏集团旗下,换句话说,叶景琛是这家企业实打实的少东家。
看着投影仪上打出的稍后上场时候她们需要走位、递送道具的各位领导、嘉宾的照片,林鸳险些要落荒而逃。那个笑容温暖,气质超群的年轻男人,穿着高档休闲服倚在一匹白色骏马身边,领队语带崇拜地说:“这是少东家叶景琛,想必你们中间有些人之前就知道他,算得上是华人马术第一人。这一次特意回来支持家族企业扩张……”
后来领队又说了些什么,林鸳是通通听不进去了。
直到她跟着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站在台边,各司其职,看着跟着董事长叶长松一起出现在红毯上的叶景琛时,这个挺拔如玉的王子殿下和记忆里的温和少年终于重合起来,她几乎摇摇欲坠--三年了,这三年里她变了那么多,而他,却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活动结束的时候,林鸳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后场领报酬,没有料到竟会在走道里与叶景琛偶遇。没等林鸳从慌乱里理清思绪,同行的一个美人已经先一步上前去倾诉衷肠。她就躲在众人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叶景琛的反应。
一如记忆里的校草叶景琛,他微笑着听完,感谢美人厚爱,然而还没等走到婉拒的这一层,涂粤琴恰巧经过,留着及腰长发的端庄少女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走来的时候,狭窄的走道里馨香一片。
这是林鸳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叶景琛的母亲,涂粤琴,第二次见到这个女神范的少女,穆清澜。
时至如今,林鸳早已记不清当时涂粤琴具体说了些什么,然而她高高在上的语气和神情却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末了,涂粤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话刚说完先前告白的美人已羞愤离去,最后甚至连酬劳也没有找领队拿。
人都走了,涂粤琴旁若无人地说:“越是底层的姑娘,越是心气高。没头没脑地来攀高枝,也不怕脖子伸太长卡着气。”说完,揽着叶景琛的胳膊离去。
林鸳隔着众人,看着涂粤琴左右各挽着金童玉女离去,直到人都散了,她脑海里还回旋着涂粤琴的话,就像她说的是自己。
*
“那会,我看着你们下楼的背影,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认,也没有勇气相认。”
漫长而沉重的一段回忆,说完的时候,林鸳感觉精疲力尽,左脚踩着右脚跟,把足下的细高跟鞋踢开,光脚踩在套房柔软的地毯上。
顿时轻松无比。
就像此刻对他坦白心迹后的心情。
看着面前脱下高跟鞋,娇俏而疲惫的姑娘,沉默了许久的叶景琛一言不发地将赤脚的她打横抱进屋里,轻柔地将她放在床边坐稳了,他才松开手,站在她面前。
“那天在现场,你身边的姑娘要上台送奖牌的时候,你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要上台,还好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语气平稳地回忆,“后来该轮到你上去送花束的时候,应该给爷爷的花你却给了司仪。”
原先红着脸坐在床沿的林鸳,不可思议地抬眼看着他,又听见他缓声接着说:“哦,你下台的时候还险些崴了脚,是被人扶下去的。”
“你?”她满以为他绝对没有认出自己,怎么会……怎么会记得这些细节?
“全场心不在焉,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虽然你真的变了很多……”叶景琛的声音忽然极为温柔怜惜,“瘦太多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在想,我的小圆脸被你丢到哪里去了?可是变得再多,你这双眼睛我总还是能认得。”
可是他分明没有露出半分认出她的神色。
林鸳有点消化不了大神给的信息,坐在床沿直发怔。
叶景琛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她,让她贴在自己身前:“我妈那人……当时对你有些偏见。”不仅仅是偏见,几乎算得上是歧视。
当年他高中未结束,就收到了大洋彼岸的全额奖学金邀约,离开之际,当时的林鸳还叫“卢鸳”,还是个圆润乖巧地小姑娘,每次提起分离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又不敢说,只默默站在朋友堆里看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他转身,都会看见那双嵌在小圆脸上的漂亮凤眼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出国之后,和她保持着每周一次的e-mail联络。当时的网络还不发达,手机q、微信乃至视频聊天都还是浮云。能在长长短短的书信里互相问候,已属不易。
这样的通信往来持续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总是24小时内回信的她断了联系,无论他发多少封邮件也再没收到过半分消息。再然后,在他多方打听之下,才听闻她和母亲遭遇了车祸,母亲重伤不治,她侥幸逃生。
相识多年,叶景琛自然知道林鸳和母亲相依为命,家境不差,但也算不上富庶。几经打听,知道林母欠下不少债务,为了还钱,林鸳托人变卖了屋子还债交学费……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林鸳自己同他诉苦或是求援,而他也没有办法同她取得联系。无奈之下,叶景琛将自己的生活费跨洋转给了当初在学校的哥们之一,托他转交林鸳,希望能帮她缓解一二。
没有想到所托非人,这仁兄得了巨款之后用在他处,被发现之后干脆地招了钱的来源,很快这事就被涂粤琴知晓了,身在大洋彼岸的叶景琛被好一番数落,从此经济被管控,再也没有多一分闲钱,也不许轻易回国。
国内有个叫卢鸳的小妖精,家庭状况一团糟,之前成天围着叶景琛转不说,现在还越过大洋骗自家单纯儿子的钱,这个印象在涂粤琴的心中根深蒂固,无论叶景琛在越洋电话里怎么解释也无果。
直到后来叶景琛偶然地在马术方面展露天赋,获奖连连,才终于得以经济独立,建立起他自己的人脉圈。而这时候,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打听到曾经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卢鸳的下落。
因为他不知道,卢筱蕊去世之后,得知真相的林鸳毅然将名字从卢鸳改回了林鸳。
叶景琛轻轻地抚摸着林鸳柔软顺滑的长发:“我爸还在世的时候,确实曾经有过一些很对不住我妈的事。因为他心软还滥情,对方多半都是些身世清贫的姑娘……次数多了,我妈就越来越偏激,她其实不是针对你。”
林鸳闻言,抬起头和他对视,勉强笑着问:“那现在呢?”
“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你的发展空间,”叶景琛看着她虽媚却纯净的眼,温柔地说,“你的一切并不是依附我而存在。这样的你,她有什么可质疑?”
为了等候林鸳的成长,也为了自己有能力从s.k独立出来成立工作室,摆脱万恶的“禁恋令”,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而现在,他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林鸳抿唇:“你拿过国际大赛的奖牌,拿过国内重量级的影帝,接戏都是男一号,接广告都是一线品牌……和你比起来,我好像跟很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涂粤琴看来,依旧不过是小明星攀高枝而已吧。
“傻瓜,”叶景琛在她小巧的鼻尖一刮,“你就打算停步不前了吗?”
林鸳闻言一愣,就听他继续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下手头的戏,出来参加巡宣?这部戏如果能替你攒下人气来,《女王》也好,《浮生三事》也罢,都非常有可能送你进一线。尤其是《浮生三事》,绝对的女主戏,剧本好,导演强,冲刺来年的影后也不是没可能。”
“影后?”她连想都未曾想过的荣耀,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探囊取物似的。
“你要有信心,亲爱的,”他笑着轻声说,“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
林鸳脸一红,双手一推从他身前退开:“谁是你的女人?”暧昧的说辞,听得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在主动献上香吻之后,才将叶大神“请出”了套房,关上房门倒在床上的林鸳,脑海里回旋着他的那句“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真的觉得,素来随遇而安的自己,或许是该好好地拼一拼了。
辗转入梦,当真一路顺遂,与叶景琛一起斩获桂冠,比肩而立。两人在华丽舞台,聚光灯下牵手昭告天下,就连涂粤琴也含笑坐在台下。
正当春风得意之际,忽然台下雾蒙蒙的一群人中有人开口:“--你们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短短的一句话,甚至不知道是谁说的,硬生生将林鸳从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前心后背都已汗水涟涟。
*
次日下午,片方给几位出席天津站的艺人安排了专车送行。
与方洛一同收拾好行李下楼来,电梯门刚开,就听见有女声在争执。
林鸳推着行李箱本不打算理会,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看见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背影,竟是穿着一袭碧蓝长裙的吴卓玛。
方洛并不认识吴卓玛,朝喧闹处看了眼,撇嘴:“又是魏璇。”
“魏璇?”
方洛看向正在咄咄逼人的红衣女人:“那个红色皮衣的,叫ada,是魏璇的新助理。看她这么嚣张,多半也是被魏璇指使……呵,到处拿人当枪使,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了。”话还没说完,却见着身边的林鸳已经丢下行李箱,走近人群。
吴卓玛原先已经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人骂得魂飞魄散--从未接触过外界世界的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国骂精髓,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不要脸”后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了肩膀挡在身后,吴卓玛回头一看,带着黑色鸭舌帽戴着无花黑口罩,浅灰色长风衣,内搭白t铅笔裤,全身简洁素净却气场犹在的年轻女人有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不是她的阿鸳又是谁?
吴卓玛当下破涕为笑,正要开口相认,却被林鸳眼神制止了。好在她虽然单纯,但并不笨,知道林鸳大约是并不想披露身份,也就安静地被她护在身后。
“大庭广众下用污言碎语辱骂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很low,”林鸳穿了细高跟,足足比ada高出半个头来,居高临下语气森冷,“你要么回去问问你家艺人,若是被狗仔拍到,她是认你还是不认?”
尽管林鸳戴了口罩,ada依旧认出她来。到底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她想林鸳总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护着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吧。这么一想,ada勉强辩解道:“她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清楚。自己不要脸,就别怪别人不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