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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生
涂晓燕感觉自己掉进水里一样,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头也昏昏沉沉,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突然,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尖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青娃儿……青娃儿……”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急切。她直觉很想回答,却无赖怎么也张不开嘴,只能用喉咙不停的哼哼,想要发出声音来。于是,只有几丝若有若无的嘶哑声线传来出来,她自己也听到了,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于是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只是几声比猫叫还细微嘶哑的哼唧,对于守在床前的人来说,却无异于天籁。
“醒哒!醒哒!丫头子,你哥哥醒哒!”守在床前的妇女非常激动,连忙又摸摸床上人的额头,想要把皱起的眉头抚开,同时又加大声音呼唤:“青娃儿,我的青娃儿,你终于醒哒哟!”
床前被称作丫头子的小女孩也很激动,“哥哥醒哒,呵呵”,看哥哥眉头依然皱着,又忙说“还没醒好,妈你莫忙喊,等他醒好哒着嘛。”
那妇女连忙停下来,又瞪了一眼身边的女儿,“你只晓得说,我哪里等得急嘛,你哥哥睡了恁个久,好不容易现在才有点动静,你是不晓得当妈的苦哦!”
小女孩扁扁嘴,知道她妈又是这一套来了,于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哥哥睁开眼睛了,妈,快看,哥哥睁开眼睛了!”涂晓燕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入目的是一个简单个长方形帐顶,上面横着几根木条,一起撑着蚊帐,另外,可能是因为帐顶上放了太多东西的缘故,没有木条的地方向下凸出来四个半圆的蚊帐包袱。这个景象她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奶奶家的床顶嘛。小时候才一岁多点妹妹就出生了,母亲要带妹妹,于是就让她跟着奶奶睡,睡的就是这张床,直到十岁住校过后才很少在这张床上睡。不过,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儿?做梦吗?
“醒哒呀,起来得到不?”终于,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她听得出,这是奶奶的声音,但是,当她看到“奶奶”时,到嘴边的一句“奶奶”硬生生的被吓了回去,这哪是奶奶!奶奶明明已经快七十了,留的是短发,冬天还总喜欢戴着一顶帽子。而眼前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应该是三十多岁,头发全梳到脑后,编着一个独辫子,因为她俯着身子,所以从肩膀上垂到胸前了,这个形象她异常熟悉,直觉上这就是奶奶。旁边还有一个不停的喊着“哥哥、哥哥”的□□岁的小女娃儿,语气里带着急切,又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屋里光线比较暗的缘故,即使开着点灯,涂燕也没有看清床边两人的具体容貌,只觉得诡异无比。
“哎哟,青娃儿哎,我的儿唉,你终于醒哒哟……”床边的妇女见他转过了头,不再发呆,终于忍不住呜呜搭搭的边数边哭了起来“你个没得良心的,你跑起切弾水寒贱,还滃到水塘塘里头哒,你想把我这个当妈的吓死啊。。。。。。呜呜。。。。。。你不晓得我一碗米喂不到恁个大呀?”
涂晓燕此时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莫名其妙的睡在奶奶家的床上,被人叫“青娃儿”、“哥哥”不说,现在这个女人还自称是“妈”,还哭得个稀里哗啦的,她一头黑线,想要说点什么,又感觉非常无语。
突然她觉的腿上一疼,那个女的竟然在拧她!嘴里还一边呜咽着一边叨念:“那个水有么里好玩的,跟到招呼,叫你莫去莫去(qie)你偏不听,这下滃到里头哒嘛呵,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一边说,一边还狠狠的向她的腿和胳膊拧过来。
涂晓燕吃痛,一边索腿缩手,一边向床里面滚去,嘴里还一边喊着:“莫揪!莫揪!疼!”
“你还晓得疼啊?嗯,你说,你这一睡就是两天,你是一下醒不过来哒啷个办?我把你喂到十几岁,我差点就没得娃儿哒,我心里不疼啊?你说,你二回还切不去弾水,嗯?”
涂晓燕连忙摇头,赶紧保证:“不去哒,再也不去哒!”管得是啷个回事,赶紧回答,先让她莫揪哒再说。“嘶~~”,涂晓燕咧咧嘴,揪得可真疼!涂晓燕使劲揉揉被拧的地方,还自称是我妈,可下手真是一点都不像亲妈!涂晓燕恨恨的想,看我不揭穿你的假面具!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女的。
“你盯着我做莫里,啊?你个(guo)人说,在去弾水哒啷个搞?”那女的凶巴巴的逼问着涂晓燕,而在涂晓燕看来,对面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越看越像奶奶了,一闪神,又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是涂晓燕赶紧回答:“再也不去了,再去了就罚跪、挨打。”说完后还小心翼翼的瞄了对面的人一眼,又很可怜兮兮的把头垂下去。
“这是你个人说的哈,好生给我记到起!”
涂晓燕连忙使劲点头,“嗯,记到了!”
“醒哒就快点起来去放牛,莫扯长赖到铺上。”那妇女得到保证,就转身出了屋。
从涂晓燕醒来开始挨训开始,之前一直没吭声的小女孩就凑了过来,“哥哥,哥哥,快起来嘛,你看你到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下午哒,差点把妈急坏哒!”
涂晓燕爬下床,根本就没仔细听小女孩唠叨,自然也就忽略了那两声“哥哥”。她发现床边没鞋,就问:“我的鞋(hai)子呢?”声线还有一点沙哑,只是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不一样,却又来不及多想,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你的凉鞋在堂屋里,昨天还是我帮你从水井包拿回来的哦。”小女孩连忙邀功。涂晓燕跟着小女孩赤脚走到堂屋里,小女孩朝墙边一指,“在这儿。”
“哦,谢谢。”涂晓燕习惯性的说谢谢。然而,当她看到那双破旧的、堪称“古董”级别的男式凉鞋后,她果断黑线了,然后把头转向小女孩:“妹妹,这是我的凉鞋?你确定你没搞错??”
“怎么不是你的?哥哥,你不会睡黄昏了吧?你啷个连你个人的凉鞋都认不到哒哎?”涂晓燕看小女孩一脸吃惊、满眼不可思议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点什么——“哥哥!?”本来就不太清醒的头,现在是更混乱了。
她走到一把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去,太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双手都变小了,胳膊细而黝黑,双手也很粗糙,身上穿的是一条蓝布裤子,一边膝盖上一个颜色、大小都不同的补丁,还有一件颜色很旧、泛白的红色背心,最关键的是,胸部还是平的!她无比确定:她是女的!二十二岁的发育成熟的女性!!这太惊悚了!!!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她明明记得她已经大四了,昨天才从实习的公司回到学校,她只记得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虽然本来就有些晕车,但是昨天好像特别特别累,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所以昨天下午到学校后匆匆忙忙的冲了个凉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洗,就倒在床上睡了,直到今天醒过来,都还昏昏沉沉的,又莫名其妙的发生刚才那一出闹剧。
她抬起头来四周打量了一下,没错,那张八仙桌,墙上挂的刀架子,以及大门,她都很熟悉,只是,桌子和门都没有印象中那么旧,感觉还比较新的样子。之前的床,以及那屋里摆的柜子、扁缸,虽然没有仔细看,但熟悉的感觉不会错,都让她无比确定:这是在奶奶家!可是,刚才的“妈”怎么解释,还有这个女孩,她无比肯定,她之前没见过这个女孩,她不认识这个人!
“哥哥,你啷个哒?”一旁的小女孩发现哥哥坐在那儿就定住了,半天没动,连忙去摇他的胳膊,一脸疑惑地看他。
于是,涂晓燕“醒”过来,问:“你是谁?”
“我是你妹妹啊。”小女孩一脸鄙视:哥哥竟然忘了我是谁!
涂晓燕无语。“那我是谁?”
“你是我哥哥啊。”“我是问,我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涂玉泉。涂玉菊。”
涂晓燕问得一脸郁闷,而那个女孩也答得一脸郁闷:哥哥绝对是睡糊涂了。
这两个名字涂晓燕无比熟悉,一个是爸爸的名字,一个是姑姑的名字,可是现在怎么成了我和她?难道,我变成了爸爸?涂晓燕觉得无比荒谬!姑姑还是个小孩,“爸爸”也才这么小,或者用另一种解释可以说通,这个身体是爸爸的,而现在这个身体里的主人是我。涂晓燕心想。那“爸爸”到底去哪儿了?
于是,沉默了一下涂晓燕又问:“我啷个这会儿才起来呢?”
小女孩于是又充分卖弄所知:“你忘记哒呀,你昨天跟坎下老大老二到水井包放牛,又跑到塘塘里弹水。你又不是晓不得你那点儿本事,连狗刨都不会的人,还跟到去,结果滃到里头哒。还是他们两弟兄把你拉起来的,从他们喊妈把你背回来,你只吐了几口水,一直到这会儿才醒。”
“哦。”
“你晓不晓得,爸爸又不在屋里,你睡恁个久,把妈担心糟了。”见哥哥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女孩似指责般又加了一句。
涂晓燕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按“姑姑”的话说,“爸爸”十有□□已经不在了。她突然想起,以前就听奶奶说过,爸爸命理犯“清水关”,似乎小时候掉进茅室去过,不过很快就被奶奶救起来了,并没有出什么事。可是,这次,却是没有挺过这个关口。
涂晓燕不知该悲伤爸爸的逝去,还是,该庆幸自己在爸爸的身体重生。使劲甩了甩头,涂晓燕暂时搁置了自己变成涂清泉这件事。
她走到墙根,把脚塞进那双凉鞋,可能是因为这鞋是这脚穿习惯了的原因,穿上去的感觉还是不赖,至少是不蹩脚。
踏着轻重不一的脚步,她走到外面,午后*的阳光刺得她赶紧拿手挡住眼睛,再使劲眨眨眼,直到可以适应这强烈的光线才拿开。尽管依然亮眼,却无比真实。看着地坝外边的树:杏树和李树还比较小,却也初步有了十多年后她看到的那些树的影子,叶子间掩映着累累的青色果实;那两棵十年后卫兵一样的麻柳树,现在看上去还才碗口一般粗,像两个才入伍的青涩小兵。再转过身,看到家里的房子,还是最开始的样子,三间主屋:右边是房屋,中间是堂屋,左边是灶屋。连着灶屋的,还有两间偏房,是猪圈和牛圈。房间并不像她印象里那么多,她记得,家里的房子扩建了两次,一次是因为爸爸结婚后,往右增加了两间房,另一次是她已经五六岁的时候,沿最右边加了两间厢房。只是,后面加的房子都没有粉刷,并不如现在的好看。白墙,青瓦,还有后面的翠竹。后面的竹子是爷爷为了防止雨水漂到墙上而栽种的,现在才稀稀拉拉的长到一排,并不像十多年后它们疯狂向外围的田里扩张的样子。那排竹子外面,还长了各种杂树:柏树、槐树、棕榈树。。。。。。。都还很矮,很细。树林外边的田里面还长着苞谷,已经开始抽天花了。苞谷行里间种着洋芋,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经结出了绿绿的小果子。再走回来,向右一点,有个小水凼。涂晓燕记得,这是后世他们喂猪洗衣用水的地方,而现在还很小,蓄水也少。她记得,小时候因为喜欢生病,还听信了算命的人的话,拜这水凼为干爹,也是那时候,才把水凼扩大,她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叫“水井干爹”。晒着火热的太阳,看着眼前虽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景和物,涂晓燕觉得无比真实。
是啊,似曾相识燕归来。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安排了她过来,那么,便有他独特的用意。她来了,只要不又莫名其妙的回去,那就好好过吧。
涂晓燕决定,从现在开始,继续不一样的、涂玉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