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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雨,一夜落秋意。
拜月教历代都会培养年纪小的孩子,或是成为杀手,或是成为暗卫,或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这些孩子,多是被卖或者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碧落和倾墨是同期来的孩子,因为自小聪敏机智,这两个孩子格外受原夜注意,碧落足智多谋,小小年纪却有着与他年龄相反的阅历智慧,倾墨蕙质兰心,擅长制作暗器,制得一手千机变,无人能敌,
同期的孩子不知凡几,为了活下去,手段计谋层出不穷,碧落倾墨虽然出色,原夜也是不会多管的,毕竟没有能力活下去的,有再多的才能也是无用。
两人有能力,也不会过于良善,在这拜月教,日子还算过得去。
过了两年,又来了一批孩子,里面有个长相俊俏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被人围在一起踢打也不吭一声,只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你,看的人瘆得慌。
这个孩子就是暗。
暗来的时候八岁,倾墨碧落十二岁,已是孩子们中小有威信的领头,寡言少语的暗不知怎地入了暗的眼,许是那双阴沉的眼睛,许是那就算被打也面无表情的小脸,自此倾墨碧落就将暗带在了身边护着。
暗这批孩子和倾墨碧落不同,主要是训练来做杀手的,所经历的训练严酷血腥,每每暗一身血淋淋的挣扎活着回来,倾墨碧落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然后,暗十岁,倾墨碧落十四岁,风月来了。
小小的风月六岁,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谁都要带上三分笑。
本来风月与暗和碧落倾墨三人并无关联,直到一次,暗照常伤痕累累的回来,倾墨碧落不在,没人管他,他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有个小小的孩子在费力的帮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笨拙的动作时常把药洒在外面,然后就会自己懊恼的嘟起小嘴,再小心翼翼的重新上药。
暗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一只手就掐向了小孩的脖子。
那小孩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暗月醒了,也不怕,嫩嫩的叫:“大哥哥,你受伤了,不疼不疼,月月给你包扎。”
暗看着他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手最终松了下去。
这是暗和风月的第一次见面,风月就救了他。
往后小风月就时常跟在三人身后,像个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渐渐也被三人所熟悉。
四个人渐渐长大,直到风月十四岁,暗十八岁,倾墨碧落二十二岁。
彼时,倾墨碧落已经是一方小小的堂主,暗也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杀手,而风月,在三人面前,还是那个开开心心的风月。
因为他总是笑着的,笑着叫暗哥哥,笑着给三人讲些有趣的见闻,也让三人忽略了风月是干什么的。
风月自小就长得好,十岁之前只是进行些琴棋书画的训练,十岁之后,开始接受那些见不得光的训练,起初也曾反抗,也曾挣扎,但是所有的反抗挣扎,换来的不过是更残忍的虐待,然后他放弃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懂得了想活下去就要学会隐忍,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沾满污秽。
十四岁的风月得到了第一个任务,协助杀手灭了南宫世家,而那个杀手,是暗。
五十多岁的南宫家主娶了个男妾进门,这在当时闹得是风风火火。
南宫家主对那面容娇媚的男妾简直是百般宠溺,万般疼爱,男妾的什么要求,只要吹吹枕边风,南宫家主都会心软的答应。
半年后,南宫家的几处据点莫名其妙被占了,维持着南宫家庞大开销的生意也开始出现漏洞,家中更是频频有人暴毙。
而南宫家主还不曾当回事,日日搂着个美艳的男妾歌舞升平。
直到,他自己也丢掉了性命。
南宫家主的尸体是在第二天下人去打扫的时候发现的,衣不蔽体的躺在床上,胸口一个大洞,那玩应已经被割掉了。
过不了几日,拜月教一举拿下南宫家。
风月凭借着这个任务在原夜面前狠狠露了个脸,然而,别人只知道表面的风光,并不知南宫家主早年受过暗伤,那玩应不太好使,就很喜欢虐待,风月能这么得南宫家主的宠爱,不只因为他的美艳,还有就是他怎么折腾都不怕,能忍,不喊痛。
当时暗杀南宫家主时,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南宫世家当时称霸一方,南宫家主怎会是那武功平平之辈,就算这些年身体多有掏空,却也不是当时刚刚十八岁的暗所能匹敌,尽管被风月下了毒,南宫家主也在临死前向暗放出了毒针,当时闪躲不及的暗被风月狠狠推开,挡了那么一下。
后来毒是解了,风月的左耳却是听不见了,左眼也看不清人,只能模糊留个影子,但是这些从表面上是看不出的,风月醒来知道这一切,还是笑,笑的稀松平常,笑的媚态恒生,他说:“暗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这就是暗欠风月的,所以哪怕后来他知道风月的不择手段,知道风月的喜怒无常,知道风月的野心勃勃,知道他已经不甘于只做过小小的四卫之主,暗也没有离开。
可是,如今,他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倾墨和碧落了。
暗收回思绪,避开碧落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只说道:“如今,我并不知倾墨在哪里。”
碧落见他不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只说:“这拜月教内耳目重重,我也不能时常‘清醒’着与你答话,倾墨身上之毒让人忧心,这一切,何时是个头?”
暗悄悄握紧黑刀,“我会尽快拿到解药,风月的注意力很快就不会再你们身上了。”
“此话怎讲?”碧落挑眉。
“他或许是想要,武林盟主之位。”暗幽幽答道,眼神里明明灭灭的不知想些什么。
“这、这、这简直是胡闹!”碧落似是气极,站起来一甩袖袍,“你还要帮他?”
“帮他继续祸害这江湖?”
“风月没有理智,你也没有吗?”
“你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
“待我将解药寻来,寻得倾墨的下落,你便与他,归隐山林吧。”暗避而不答。
碧落喉间滚动,最后还是没再说话,只是坐回了竹榻,手指期期艾艾的绕着,神态间又成了那痴傻的样子。
竹昑被两人的对话弄的头大,他完全想不出暗与风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懂暗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想来,那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倾墨碧落也是不懂的吧。
暗不再管碧落,起身去了另外的屋子。
来到屋内。暗关好门,抽刀划破手指,在刀身上抹上点点血液,瞬间便被刀身吸收了个干净。
“那日,救了我的,是你罢。”暗垂眸凝视着黑刀,语气笃定。
“可要,见一见?”说罢,握着黑刀竖起在面前,慢慢松手,果然,没有了手的支撑,黑刀也浮浮沉沉的立在了空中。
“让我见一见你罢。”暗又说了一句,隐约中,他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眼前黑刀红芒大涨,漫过屋内各个角落,红芒中心,刀型逐渐变化放大,现出了人的轮廓,光芒渐渐散去,一席红袍男子亭亭立于屋中。
暗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谁能想到那柄嗜血邪虐的黑刀化成人形,竟是这般翩翩公子的样子。
竹昑一双暗红色的眸子明明灭灭好似闪着火光,看向暗时,眼中好像有无尽的话语,再看去却又好像一片平静。
“暗。”竹昑说,声音清冷。
暗唇边挑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可有姓名。”
竹昑上前一步,手轻轻搭在暗的肩膀,抬头看向比他高一个头的暗,轻轻吐气:“叫我,竹昑。”
竹昑二字如同魔咒般进入暗的脑海,让他脑中嗡鸣一片,好像闪过什么,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只是抓下竹昑搭在他肩膀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竹昑,“竹昑,好名字。”
“谢谢。”竹昑巧笑,又一挑眉。
“你不怕我么?”
“为何要怕?”暗反问。
“你是人,我是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竹昑说着手轻轻抚上暗的脖颈,搭在上面,微微用力。
暗动也不动,毫不反抗,只是喉咙悄悄滚动了一下,划过竹昑的虎口,似是调戏。
“要杀我,怎会救我?”
竹昑破功,无趣的切了一声,收回手,自顾的坐在木椅上,拿起茶杯轻抿,“要见我,有什么事么?”
暗一扶衣袍坐在竹昑对面,“没事,不能见你?”
“当然不能。”竹昑撇着茶杯里的茶叶,答得理所当然。
暗呼吸一窒,似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半响,才又说道:“你是我的刀。”
竹昑听闻,斜眼看去,不懂他说这话是何意。
“我的刀,自然要听我的。”
竹昑气结,“那可未必。”
“怎么?你还想另外择主不成?”
听着暗的质问,竹昑反倒不急了,幽幽的喝了一口茶,道:“想让我听你的,也不是不可。”
暗看向竹昑,扬眉:“此话怎讲?”
竹昑悠悠然的放下茶杯,双手支着下巴看向暗,眼中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能叫人气个半死。
“你要是给我当夫人,我就听你的。”
“夫人的话,我自是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