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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俊找到天子的时候,他正站在城楼之上手里拿着弓箭,正在俯视城楼下被绑着的小内侍,那些内侍约有十余个,手脚都被捆绑在立着的木桩上,皆是瑟瑟发抖,面无血色之状。
天子好箭,尤以射活人为乐。
这些内侍本没有犯什么大的过错,只不过因为天子兴致起,故而成了活靶子。
缪俊跪下抱拳道,“启禀陛下,阮妃这几日来一直都在殿内,不曾走出去一步。平日里也只是看书习字,没有异状。”
天子曲指勾着弦,弓弦紧绷,被瞄准的那个内侍早已大汗涔涔,脸色煞白,浑身瑟瑟。
“哦?”天子扭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缪俊一眼,手指却松了弦,只听见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嗖——”地一声而过,箭簇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那内侍的右眼眶子,带着眼珠子的簇头贯穿头颅,“噌”地一声钉入后头的木桩上。
那内侍甚至来不及吆喝一声便死了,死状极为恐怖凄惨,可见天子射箭力道之大,令人惊悚。
缪俊单膝跪地,一动不动,仿佛这些事情全不与他相关。
天子却在边上的内侍鼓掌叫好声中忽然掉转了弓箭头,指向了缪俊的头顶。若是这样一箭灌入,缪俊只怕是会比方才那人死的还要凄惨。
崔胜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虽然跟随了天子多年,还是无法准确把握天子的心,所以自己注定是要输给林销的,他也认命了。
天子冷冷道,“你与那阮希希相处多日,她如此美貌,你可有对她动过心思?是否会因为你对她动了情,所以想要替她在朕面前有意无意地隐瞒一些事情,替她开脱?”
缪俊磕头道,“微臣不敢。”
天子静默地打量他半晌,又动作极为迅速地“噌——”地一声射出了箭,此刻射中的并非场上的内侍,而是一个无辜的站在边上的禁军侍卫。那侍卫被射中了右膝,正抱腿倒在地上惨烈地叫唤。
周围的人不敢去扶,只等天子下一步指令。
天子似乎很满意禁军侍卫的反应,大笑着喊道,“你是不是很痛苦?”
那禁军虽然疼,但也不是傻子,他不敢轻易回复。
但是天子又喊,“那就由朕来替你了解痛苦吧。”说着就又是一箭,射穿了那人的心脏,那可怜的禁军就这样一命呜呼,且无人收尸。
到了晚上,自然会有人放出豺狼来啃食他们的尸体,第二天,便会见到他们支离破碎的尸体残肢血淋淋地散乱在地上。
天子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为何她会如此冷静坦然?林销呢,林销有何动静?”
缪俊道,“自从微臣被林大人驱逐出十二卫以来,消息迟钝了很多。他近来似乎在武馆寻找合适的孩子,训练成为他的心腹。这几日林大人出城去了,他带着新婚的夫人一起去了孤山。”
天子皱眉,“他居然带了元氏一起去的孤山?”
难道林销来者不拒?
不,这不太像她的性子,虽然她为人看起来冷淡,但看待阮希希的眼神决然与旁人不同。林销的性情,不太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去信赖一个被强行安排在她身边的女人,纵然这女人是掌握藏宝图秘密的关键人物……
缪俊答,“是。”
天子问,“他们看起来如何?”
缪俊立即反应过来,天子问的乃是林销待元氏如何,于是便如实相告,“听说,林销待新夫人关怀备至,亲自领扶,态度可亲。”
天子眼中隐隐闪现怒意,声音骤沉,“继续盯着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禀报于朕。“
“微臣遵命。”
雨夜,在京畿之地中城墙圈内的一间小酒馆隐藏的密室内,纷纷有穿了黑斗篷戴着面具的人进来。
这些人普遍都只带了一个随从,随从只能在外头温酒等着,仅有这些斗篷人才能入内。
密室是个安静密闭的地方,甚至连外头的雨水声都未曾听见。这十余个斗篷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主坐上的人刚到,斗篷上都是水珠,褪去交给外头的小厮才步入这间诡异的密室。
方桌上是一排的蜡烛,照亮了每个人的面具,谁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谁,只知道组织者是一个在朝堂里颇有势力之人。
如今疯帝当权,不能不留一些心眼。
“林销如今去了孤山,疯天子将元氏之女赐给了他,想必是孤山藏有宝藏。”坐在东席的人说。
对面西席的人点头同意,“林销被天子强行夺走了美人,居然也不动怒,此人心性实在深不见底。”
南首的人道,“林销心底未必服气,他或许会起了异样的心思。”
此话一出,其余七人皆起了兴致,都看着南首这人。
南首这人继续道,“他曾经找过玉王殿下说了此事,想要和他联手共同对付天子。”
北边的人忽然冷哼道,“林销此话,玉王殿下也能当真?他从来都是天子的走狗,无恶不作,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就忽然醒悟?”
“他不是醒悟,他只是对那女子动了真情,”东边最靠南的人说道,“你们可能未曾尝过情伤的滋味,所以不知道那种力量的威力,足以使人改变性情。”
北边的人道,“林销待这女子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们暂且不用理会,如今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地找到宝藏并将宝藏送到天子跟前。”
东边的二席道,“若要动武,最好在下山途中劫杀。”
他下首的人点头赞同,“此事可行,缪俊已不在他身边,余下的十一个人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既然要去做,就索性做的彻底一些,一举将林销杀了,永除后患。”
“那元氏女,我们就带回来看顾。”东边未席道,“就放在这酒馆里,大家都能看见,大家就都放心。”
北席道,“还是你懂得怜香惜玉。”
东边末席笑道,“我只有这个本事了,其余的耐心也没有。”
玉王府。
金圣玄替玉王挂好了斗篷,等他摘下面具喝了口茶,问道,“殿下,今夜议事有何结果?”
玉王一字字谨慎地道,“他们准备劫杀林销。”
金圣玄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有些吃惊地道,“林销身边的十二卫不好对付,若是不能成事,只怕会无端惹怒天子,到时候会牵连朝野上下。”
玉王颔首道,“这建议是北席那人提起的,本王如今还是不能够猜透他的身份,其余人等的身份不难摸清,惟有此人难以捉摸,深不可测。一日不查清他的身份,本王一日就不得安心。”
金圣玄道,“酒馆聚会众人之中,最怕混入林销此等恶贼之人,但是我们一直谨慎,未曾有任何的迹象表明他们之中有林销之流的人存在,相反的,礼部的沈从卿女儿惨死在天子手中;句楼侯和孙王爷也早就与天子不共戴天;骁骑将军血战沙场,换来的却是亲妹妹惨死后宫;而最可怜的就是驸马张成玉,公主乃是天子亲妹,居然也能下此毒手,张驸马原本是个和煦的君子,被天子如此一辱,也就愤然……”
“这些人都可以信得过,我相信他们之中有些人也猜测到了殿下的身份,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惟有北席那人,一直沉默寡言,却在隐隐之中拿捏住了在场所有人,实在令人不够踏实。”
玉王道,“还有一个东席的乃是大理寺卿谢导,他的夫人还在怀胎就被带入宫中,最后落了个被剖腹的下场。他原本刚正不阿,如今也有了戾气,一心一意地想要除去林销。”
金圣玄点了点头,“殿下,我相信北席之人会渐渐显出身份的,只要此人一日身在朝堂,就有身份被揭露的一天。”
“嗯,”玉王赞同,“圣玄,你说既然张驸马这样温和性子的一个人都能因为公主之仇不惜与天子翻脸,有胆色作出这样的举动。那么林销是否有可能也因为阮希希之事真的想要归附我们呢?”
金圣玄恭敬道,“此事我不敢妄议,但若是明日真的除去了林销,玉王殿下也不必为此事徘徊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