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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我们,就此别过
慕容泠悚然一惊,《太上忘情诀》,当真有那么霸道吗?人的感情凭记忆而来,若是连记忆都没失去,为何单单失去感情呢。
老者却没有替她解惑,而是若有所感地看向空中某处,“心魔已破。”
他长袖一挥,半空中再次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厉苍旻正好张眼看过来,霜白之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漆黑的眸子深邃幽寂,一片漠然。
“好,好,好。”
老者连道三个好,满意地捋着胡子,“不过刚刚筑元,已经能收敛力量,以后瞳孔不再受功法影响,颜色与常人无异了。”
他又掐了一记法诀,镜子变成了大门,厉苍旻从门中走出,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清冷如寒泉,不疾不徐,不带烟火,“多谢前辈指点之恩。”
“不必客气,你也算是本君徒孙,指点你修炼,乃分内之事。”
老者一脸欣慰,然后食指一点,一团白光没入厉苍旻眉心,“本君大限已到,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如何造化,但凭你的缘法了。”
那一团白光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老者大笑悲歌,直到虚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了碎末,消散在天地间,黄泉碧落,再无此人。
他临终时的大笑悲歌依旧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他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畅寥而寂寞。
慕容泠看向手中的玉简,随着老者的消散,那一层禁制也变得不堪一击,神识轻轻一碰,天地造化诀几个大字蓦然出现,巍然如山宇,浩瀚如宇宙,神秘莫测,天威凛然。
不过是区区几个大字,却让她有了面对天威的错觉,压力骤增,神识一痛,下一刻就被弹出了玉简。
以她如今的实力,还不能学习造化之法。
慕容泠不甘地轻叹了口气,侧首看向身边的厉苍旻,他以手撑额,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消化老者临终给予的馈赠。他的右手无名指上,也多了一枚朴实无华的戒指,应该也是须弥戒了。
约莫一刻钟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面无表情,冰冷淡漠,自打出来以后,第一次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平寂,毫无波动,“走吧。”
若说秦王的一切都是伪装,白宫主时才是他真正的性格,以慕容泠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厉苍旻这个人性格确实冷漠狠厉,与此时无二。
只是她印象最深刻的确实装疯卖傻的秦王,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和认真,毫无理由的袒护和真诚,就连疏离如她,也忍不住被他的赤子之心所感化。
秦王与白宫主,两者的性格差别太大了,慕容泠才一直没把两人联系起来,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冷冰冰的男人,会毫无违和感地伪装成一个装傻卖蠢的傻子。
因此,再次看到冷冰冰的厉苍旻,慕容泠总有一种时光剥离的陌生与疏离,总觉得他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他。
慕容泠突然有些难受,不知是因为“死去”的秦王,还是因为被骗去的感情。不过,这一切都结束了,等出了林子,他们桥归桥,路归路,那些被欺瞒的时光,就当作那半朵九品幽莲的报酬罢了。
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可寻,她毫无察觉,活该被骗得团团转。
既然已经是陌生人,慕容泠也没有了与他说话的兴致,一路上出了指方向,再无多余赘言,厉苍旻全程不置一词,叫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一点也不担心她指错路。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出了迷雾,慕容泠脚步一顿,“圣上派了大军搜山,很快就会找到此处,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话时,她看着远处挺拔的苍天古木,看着林间奔走的鸟兽,就是不看厉苍旻。于是在听到耳边响起冷冷淡淡的“不行”二字时,不知是喜还是怒,侧首看他,“为什么不行!你既然已经斩断心魔,还留我做什么。”
《太上忘情诀》修的是无情道,他既然能够成功筑元,这就说明他已经勘破情劫,铲除了绊脚石,她对他,已经毫无意义。
知道她能看到自己的心魔,厉苍旻毫无异色,甚至没有被抓包的慌张,他只是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团阴影,冷峻的五官浸染了山林葱翠的清然幽冷,愈发显得淡泊出尘,“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好像慕容泠是他的所有物似的。慕容泠终于被激怒了,双手一抬,四面八方的藤蔓骤然窜起,挥舞着藤条向厉苍旻抽去。厉苍旻身形不动,周围的空气却猛然下降,伸展而来的藤条顿时被冻成了冰柱,僵硬在半空,成为张牙舞爪的冰柱牢笼。
炼元与筑元的实力差距,第一次清晰地展露在慕容泠面前,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攻击手段的匮乏。
她又气又急,伸手抓了一把树叶,用元力撒开,本来软绵绵的树叶有了元力的加持,每一片树叶都堪比利刃,飞刺过去时,甚至带出破空之声,眨眼间就到了厉苍旻跟前。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厉苍旻连元力都没有使用,只是闲庭散步地挪动了几下脚步,就轻而易举地避开密密麻麻的树叶,那一片片刺入树枝的树叶都成了对她的嘲讽。
她一贯争强好胜,无论什么都要比别人更胜一筹,如今被厉苍旻实力压制,顿时气急攻心,再加上重伤未愈,咳出了一口鲜血。
厉苍旻抬眼看她,脚步一顿,被最后一片树叶划破脸颊,擦出一行血滴。
“如果打本王能出气,本王可以不还手,但是……”他漫不经心地擦去脸上的血痕,长腿一迈,托住她几欲瘫软而下的身体,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语气不容置喙,“你必须与本王回去。”
慕容泠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抱起,冰冷坚硬的怀抱如花岗岩般毫无温度,她看着他低下头,下巴的线条流畅冷峻,薄唇微启,声音也带着寒气,“方向。”
身体的疲倦席卷而来,她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开口,“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