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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尹庆之就去找王仁甫等人开碰头会,许是昨日都喝多的原因只有叶轻眉到了。王仁甫见他便哭笑了一声道:“庆之,你昨天可算是大显神威啊!就是怕把山韩世家得罪不轻啊。”
尹庆之见桌上茶具还闲着,便坐下来烧一壶热水道:“无非是个想出头书生罢了,还对红药有念想,山韩这边什么风气?”
王仁甫叹息道:“山韩自诩儒家正统,其实不过是大夏分崩离析之时孔家旁支被掠去而已。自然而然大夏士族的风气也是学了个十足,互赠侍妾满口清谈就更是不必说了。”
尹庆之洗了洗茶,冷笑道:“不过是一边陲军镇而已,便要学什么儒家大道沾上股酸气,真是吃饱撑的。”
王仁甫有些尴尬,只好道:“诗书礼教也不是坏事,哪里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山韩士子在郑夫子的光芒下确实有些骄纵跋扈了。”
“大夏用国柞证明的道理,山韩作为上一次的胜利者还真是不在意呢。也罢,要不我吃谁去。”尹庆之说完哈哈一笑,就听见叶轻眉疑惑道:“你还泡茶嘛?水凉了。”
尹庆之闻言赶紧泡茶,又给王仁甫、叶轻眉倒了一杯。叶轻眉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后道:“以泡茶来说你觉得是状元级别的了,这些年喝过不少人泡的,姿势比你好看的有不少,比你好喝的倒是没有。”
叶轻眉嘿嘿一笑,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每天正事都做不完,哪里有闲心练这个,只要想喝时有人能泡好就行。”
尹庆之一想也是,很少有草原贵族喜欢泡茶的,喝茶的倒是有不少。就在这时袁业名袁媛两兄妹也到了,袁业名一进屋便道:“尹兄,刚才得到消息,那杨修今日一早被家人发现中了风邪,怕是以后要瘫在家里了。那孔涵仲倒是好一些,不过据说现在也没下来床。一会儿与部委接洽时,你怕是要挨些挤兑了。”
尹庆之却毫不在意道:“袁兄放心,就他们?”他摇了摇头,叹息了声。
“你心里有个准备就好,毕竟山韩五姓都不是易与的。”袁业名见尹庆之不大重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袁媛说了句:“那就预祝尹世兄旗开得胜了。”
尹庆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这时王仁甫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攻打蛮关的事,叶将军不知贵部到哪里了?”
叶轻眉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道:“已经到这儿了,还有个两日的功夫就能到蛮关左近。”
王仁甫问道:“不知叶将军对此战信心如何?可否需要现在就召西军出关啊?“
叶轻眉直接道:“何须劳动西军,目前以我观察到情况来说只要奉先营把外来的支援挡住,不出十日就能攻破蛮关,怕是到时候西军还在来的路上呢?”
王仁甫见尹庆之没有表示便没有再提此事,他看了看地图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与山韩商定两日后攻打蛮关如何?”众人皆称善时尹庆之瞧见王仁甫表情不大自然,心下有一丝疑惑被一旁的袁媛看见后她微微皱眉心想:“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是沉不住气啊。”
几人又在屋里讨论了下接下来的战事,不过除了叶轻眉外没有一人是武职,两家的行军司马也不在,所以只能蜻蜓点水般说了几句后又开始议论山韩的时政了。袁媛这时才疑惑道:“不知道诸位觉得奇不奇怪?这韩遂怎么会突然反叛呢?”
王仁甫微微一愣,缓缓说道:“之前部里也讨论过这事,确实之前韩遂有反心一事传得天下皆知可是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更别说韩遂驻守蛮关二十余年了,麾下兵将与狼帐年年都互有死伤已是死仇,本来起兵反叛就是谋逆之举此时再与狼帐勾结怕是难道不怕军心大乱吗?大家一直想不通,不过现在看来现状已然如此。”
尹庆之心里不由得一愣,这时袁媛又说道:“之前我怎么也想不通,毕竟韩遂很多举措都不合时宜。如今看来,怕是有人逼得韩遂不得不反啊。”尹庆之心知:“看来山韩的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了,不过这样一来不是多次一举吗?还是说,有意思有意思啊!”感受着袁媛投过来的目光,尹庆之竟觉得哪怕是移动分毫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只得对袁媛微微点头。
只见袁媛微微一笑,轻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吧,一会儿就该去跟山韩那边谈判了。”简单的吃过午饭后,几人就一起去了山韩的宣武院。
山韩主要负责兵事的官员全部在此,尹庆之还在这儿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孔方卓以及那位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孔方卓一见到几人进屋便起身道:“诸位,还请入座。”接着便开始介绍起山韩众人,尹庆之这才知道那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就是韩岳的少傅,蛮郡人张怀。
众人详谈甚欢并没有发生意想中山韩众人应该发生的冷嘲热讽和挤兑,中间休息时尹庆之对韩迁问起此事,韩迁苦笑道:“归泊侯有所不知,大韩世家中年轻子弟都觉得是前线将领无能,韩遂又在关键时刻拖后腿,我大韩这才战败。这其中便是以孔涵仲、杨修等人为首,想必您也知道一个刚醒来没多久、另一个只能瘫在床上,今日还有何人敢找你的不痛快?”
尹庆之听完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接着问道:“那张怀,是什么来路?”
韩迁问道:“归泊侯怎么还对他感兴趣了?”还未等尹庆之回答他就接着道:“那人是岳王少傅,乃是二十年前的状元。之前声名不显,五六年前突然被任命为岳王的少傅。”
“我就是觉得此人看着还别扭的,没曾想还身居要职啊。”尹庆之感慨道。
“确实,养尊处优这么年还那么一副穷酸相,我大韩仅此一位。”韩迁苦笑道。
尹庆之跟韩迁告辞之后,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慧极必伤啊。”
过了一会儿会谈继续进行,双方确定下来进攻蛮关的时间和相互交流的细节。不过此事已经与尹庆之无关了,因为明日在举行过简单的仪式后使团就会护送山韩公主回大奉成婚。晚上的时候韩迁邀请众人吃晚饭,但是被婉言谢绝后也不再强求,几人到达驿馆后默契的回到了各自的小院。
袁媛兄妹二人刚一进屋,袁业名就忍不住问道:“小妹,今日为何要跟尹庆之提起那事?”
袁媛看了一眼其兄,后者好似做错了什么事般就不再言语。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王仁甫本来就有些急了,我们既已答应那位,就算是叶家来了难道还会反悔不成?他让西军来捣什么乱?叶家与我们刚结盟就发生这种事情,让我们如何自处?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们,既然如此不妨给尹庆之个念想,敲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卒子。”
“可是,就算是如此……”袁业名还未说完,袁媛就插话道:“大哥,这次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再说之前你也都在场,大事面前他们又哪里能靠得住呢?只要咱们占着理,他们现在说不出什么,以后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大家都不光彩。”
“为兄知道了,只是为兄实在是不喜尹庆之此人。”袁业名沉道。
袁媛笑了笑轻声道:“尹庆之不过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对咱家有非分之想的还少了?只要能为我所用,难道我还怕外人说闲话?再说,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袁业名叹了口气:“为兄知道你智计百出,可是这等大事还是谨慎些好!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袁媛一个人坐在床头苦思冥想,哪里还有刚才半分胜券在握的模样。有推演了一番后,她苦笑道:这一次怕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尹庆之一进门就见到孟红药已经在饭厅等自己了,他径直走过去问道:“红药,出发之前你可听到过家里人谈论过韩遂谋反这事?”
孟红药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了?突然想起问这个?”
尹庆之笑了笑,把自己的推测对孟红药说了后自嘲道:“没想到我这回是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啊!可是家里那边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孟红药答道:“在说从临行前伍先生和白将军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对您有所隐瞒,据我所知咱家对山韩这边的探查力度虽然不小,但安插人手还是在十五六年前,所以主要方向还是在朝堂和五姓这边,王室对户籍家世要求太高,如此说来此事怕是布局许久了。”
尹庆之道:“无所谓了,你安排人让老家派过来几个人,把关税的事情准备一下吧。早点歇着吧,我去趟王仁甫那。”
孟红药点头称是,尹庆之胡乱吃了两口就去了王仁甫的小院。
刚一进门随从便道:“王大人在书房,小人这就给你进去禀报。”说完刚忙往里跑去。尹庆之刚走到大厅,就看见随从跑过来说:“侯爷,我家大人请你书房叙话。”尹庆之一进入书房就看见王仁甫捧着一本前朝的《夏礼》,他问道:“王大人这是?”
王仁甫笑道:“庆之,你也知道山韩与我大奉礼制多有不同之处,双方只得以《夏礼》为准以示公平。这不,我这儿临阵抱佛脚呢。”
尹庆之羞愧道:“这些琐事还要老大人来做,我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惭愧啊。”
王仁甫安慰道:“人老了,喜静,看书什么的倒是个好差事。奔走忙碌的事,才是应该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的分内之事啊。不知庆之到此所谓何事啊?”
尹庆之道:“虽然还没有收复蛮关,但是我看山韩大事已定,未雨绸缪派人过来把关税的事做下准备。”
王仁甫疑惑道:“可是找老夫有事相询?”
尹庆之笑道:“是啊,您也知道,我在京中这些年哪里有什么官场上的朋友,虽然家里人放心可是久居山野之地见识浅薄难免受人蒙骗,这不是想让您推荐个人过来给我把把关。而且汉关一带治安不好,我寻思让您帮我走走西军的门路帮扶一下,当然费用什么的一概好说。”
王仁甫听完不由得有些吃惊,他感慨了一声:“呃,庆之此言当真?不过蛮关路远,哪怕是我找到人了估摸着也是在汉关帮忙啊?再说大军在外,军饷花费可不是小数啊!”
尹庆之笑道:“王大人,这等事我还会骗您不成?汉关也行,不过我就得派几个家里人跟着学学了,到时候别嫌烦就好。我也是将门子弟,自知养兵之艰,若不是奉先营将少兵寡又怎么会想走您的路子去找西军呢?再说一两营兵马应该就够用了,汉关一成赋税难道还养不起吗?”
王仁甫谨慎道:“那好,我这就给传信回去,看看那些合适人选里有没有愿意过来的,不过路途遥远怎么也得到了北关附近才能得到回信了。”
尹庆之轻松道:“本来就是未雨绸缪,那好,我就不打扰大人温书了。我这人一看这种事就头疼,说不得还要躲在后面吃喝,还望王大人包涵。”
王仁甫哈哈一笑:“庆之,你心胸豁达为人大气,何人会恼你呢?”
尹庆之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
王仁甫看着远去的尹庆之,拿出夹在《夏礼》中的一封信,他把第二页撕掉之后在一张纸上重新写道:“贵人似乎已经察觉,并愿以一成干股换取对汉关的支持,望诸公早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