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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还没好吗?”看着几乎挨在自己脸前的辛末,锦染的面色有些发烫,但好在黄粉涂的够厚,应该也看不出来有没有脸红。
锦染一动不动的仰着头,在心里杂七杂八的胡乱想着,而对面的辛末看起来就认真的多,几乎是全神贯注的关注于锦染的眉眼,手下力度均匀、速度统一,若不是那紧抿着的下唇多少暴露了其主人的紧张的话,看来倒还是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快了,马上……”因为离的太近,辛末的话语都犹如压抑在喉中一般,甚至都能听到胸腔里好听的声音震动。
锦染便又闭了口,沉默的感受着对方手指头在自己眉间极尽细致、来来回回涂抹了一阵,然后又随之滑倒了脸侧,接着慢慢移到了耳垂耳后。
到了这,锦染终于忍不住忽的一抖,声音都有些颤涩:“这块儿……我自己来吧?”
辛末动作一顿,接着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然缩手,声音里透着丝压不住的慌乱无措“对,对不住,我并无它念,只是,只是若是要变装,这些地方本就是最易出破绽之处,并非有意冒犯……”
看着辛末这幅样子,锦染摸着自个脖子赶忙开了口:“我当然知道了,我也并不是以为你怎么样了,只不过……感觉……”
怪怪的。锦染垂眸咽下了这最后一句,为了转移话题连忙伸手沾了些布上土黄色的粉末,开口问道:“那个,我自己来也可以吧?”
辛末点了点头,依旧跪坐在原地,直起身退后了些:“如叶小姐平日上妆一般,涂抹细致些便好。”
“哦哦,那还好。”锦染左右四顾着干咳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也不知道我这会成什么样子了,也没个镜子……”
辛末闻言顿了顿,便极其配合的从怀中掏了一小面铜镜出来,送到了锦染手上。
锦染一愣,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那镜子停了一阵才笑着接了过来:“又拿脂粉又拿衣服的,镜子都带来了,那户人家一定以为家里进了个臭美的贼!”
辛末摇摇头,认真回道:“不会的,我们放下的那颗珍珠比我们拿去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值钱了许多,不会被当成贼的!”
“那倒是,说不定他们会以为是来了狐仙呢!”锦染欢快的笑着,一面举起镜子照起了自己此刻的形象——
锦染与辛末两人此刻都换上了一套带着几分破旧的寻常布衣,锦染所有的装扮首饰都早已拆了下来,头上那精致复杂的发髻也已解开,这会儿只是简单的用红绳编了两条缠在一起的辫子,镜子里略微有些下垂了的眼角,凌乱而粗短的眉头,明显变厚了了一点的嘴唇,再加上右侧脸颊上显眼的划痕……
就算在铜镜里不怎么能看出肤色到底被涂成了什么样,但便只是如此,虽然还算不得太难看,但比起从叶府出来时打扮一新的俊俏模样,也着实是……丑多了!
锦染看了一眼后便几乎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以一种不忍直视的表情扭头说道:“还真是,连妈都不认得了……“
这倒是真的,就是叶夫人就站在这儿,也一定也看不出这个丫头就是她丈夫和丫鬟生的女儿!
想到这锦染倒是一乐,抬起拇指对着辛末赞了一句“厉害!”但接着又到底有点担心的捂着自个右边脸上那道极其明显的口子,那是刺客带着她破窗而出时,被溅出的木头茬子割伤的:“划得有这么厉害吗?也没觉着很疼啊?”
“不,只是涂了唇脂,看着吓人罢了,已然接了疤,小心些连印迹都不怎么会有的。”辛末温柔的解释着,接着又似乎有些在意的解释道:“只是用了农家妇人自个调配的米粉,不能沾水,色也不好,只能骗过外行人。等到了略大些的镇子里有了材料,我定能化的更好些!”
“哈哈,别了,这样都已经够丑了,等你有了好工具好材料,我岂不是越发要丑的惨绝人寰?”这样一张几乎变了个人的脸给了锦染极大的新鲜感,正对着镜子扯开了夸张的笑容开着玩笑。
其实漂……漂亮的也行。看着锦染这张化妆后的脸,辛末似乎似乎丝毫未觉着难看般,目光专注的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接着默默的低头,又情不自禁的设想着,等的到了康州,真的安定下来了,他或许也能给染妹上漂亮的妆,他手艺其实很好的,只要再勤加练习,定然不会比那些宫里那些专司此道的的宫女嬷嬷们来的差……
想着想着,再抬头看着正笑着开心的锦染,辛末便莫名的脸上一红,掩饰般的急忙拖过放在地上的脂粉,就那般就着锦染剩下的沾在手上往自己脸上涂抹了起来。
这已经是她们私奔后的第三日,因为觉着两人的服装样子都太过显眼,动身后首先做的便是找到了一处村落“偷换”了两套衣服和一些化妆用的脂粉出来,因为身为替身时的严苛要求,时日久了多少有些触类旁通的他自然也不是只会化成真正的太子那般模样的,因此由对此极其擅长的辛末来动手为两人化妆,效果也的确是立竿见影。
看到辛末给自己动手了,满心好奇的锦染自然没有错过这样的好时机,立刻以帮助之名凑到了辛末跟前,将手里的铜镜举到了辛末脸前,可称得是全神贯注的在盯着辛末的每一次动作。
上一次被这么盯着还是在江边烤鱼那次了,而过了第一次久违的期待之后,之后无论是烤鸟烤兔都已经再难引起锦染的兴趣了,事实上被清淡养生的食谱滋养了十几年后,叶锦染这副身体其实也并不怎么适应这样威武雄壮的荤腥。
在昨天晚上再一次吃下烤兔时,锦染甚至差一点吐出来。那副难受到泪光闪闪的表情,让在一边旁观的辛末忍不住的担心,这位叶小姐会在下一刻就提出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要求他送她回家。
但她并没有,她只是咬牙切齿的咬下肉块,然后像吃药那样捂着嘴咽下它。她是不一样的,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第一次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无法思考的辛末,这一回非但手下的动作毫不停顿,辛末还能在心里有些忧愁的思索着一会儿的午饭要不要去多寻些果子来?可是这季节里实在是没有太多能吃的野果,大多还酸涩的很,实在是不适合多吃。不行,看来还是得尽快找找最近的小镇,最好能在那儿休整些日子,已经路过了两个村子,大点的城镇该也离的不远,只是适宜的比较难找,太热闹的不能进,说不定会被发现,可那种小到几年都不来生人的小村也不行,太显眼了,好在这样化装了之后可以先去附近的村落里停一下,问问路……
并不知道辛末心里已经转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锦染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辛末的动作吸引,比起往自己脸上涂抹时的小心细致,辛末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的很,甚至能称得上简单粗暴——
往泛黄的米粉里撒了些红土一样的粉末,双手打匀,洗脸那样揉上一阵,然后着重摸了摸两颊的腮帮,立刻便显出了类似晒伤的高原红效果,接着在地上抹了些尘土又盖了一层,再配上挽了边的衣袖,若是能再流些汗珠。这就是完全是勤劳而淳朴的劳动人民形象了!
看着一眼依旧举着铜镜的锦染,辛末不动声色的又加快了动作,一些需要许多时间才能做好的细节也干脆放弃,只是低头按着一样的步骤在自己□□在外的手掌、手腕、脖颈间都涂上的一样的色彩,接着简单揉了揉眉毛眼周耳后这些不容易沾染到的地方,便利落的停手对锦染笑道:“好了。”
本以为要举好一阵,最后却连换手都没来一次的锦染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丁点和苍白病弱无关,反而好像完全能参加劳模大赛似得的先进青年,眨了眨眼,几乎有些言语不能的惊叹道:“真是神奇……”接着又有些盼望的口气:“能不能教我?”
“能自然是能的。”看着锦染的目光完全无法拒绝的辛末立即答应着,但顿了顿后因为自己心中之前的设想,又忍不住的加了一句:“只是琐碎的很,又没什么用处,若是用得着的话,叫我来便好。”
提出要学其实也只是惊叹之下的心血来潮居多,因此锦染倒是对并不怎么在意辛末的劝阻,只是随意的点头答应着,便站起身,欢快的问道:“这样是不是就都好了?我们现在上路?”
辛末点点头,也随之起身指着右侧的方向开了口:“昨夜里寻食材时我看到那边有一村落,看屋舍约莫百十来户的样子,也不算小了,我们又是这幅打扮应也无妨了,不如先去那里借住一晚?”
在林中野营了整整五个日夜的锦染对这个建议毫无意见,立刻高兴的点头答应,便矮身收拾起了他们昨晚剩下的半只野兔,与他们换下的衣服打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包裹,被辛末极其自然的拿过搭在自己肩头。
经过这么几日的奔波,锦染本身的好看的薄底绣鞋早几日就被踩烂,这时穿着的也是辛末一并用珍珠顺来的,半新的厚底布鞋,倒是十分适合走路,只不过似乎略大了点,尤其在下坡的山路上,有些打滑,再加上这几天里磨出的新茧,实在是不怎么舒服。好在锦染并非真正未出过的后宅的叶府小姐,上辈子也是受过些苦的,倒是还能勉强忍耐,只不过有些摇晃不稳却是肯定的。
辛末缓步跟在锦染之后,时刻注意着的锦染身形,做好了上前救人的准备。
好在辛末所说的村落确实是离得不远,加上再往前还有了人为踩出的小道,倒是顺畅了许多,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那村落的屋角炊烟便已远远出现在了眼前,道路也明显宽阔了起来,甚至还能看见不少车辙与动物蹄印之类。
虽然其实并没过几天,但从山林之中重见人烟的锦染也难免的生出了几分久违之感,当下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又带着笑意与辛末急走了几步,没过多久便也到了村口处的第一家屋子。
用木杆做成的简易大门,院前用篱笆围出了一方不大的小院,略显杂乱的堆了不少柳筐缸罐一类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一角处还有个简易的鸡笼,几只花色的母鸡迈着高傲的步子“咕咕”乱叫着,另一角低矮的火灶上有沸水呜呜作响的掀着壶盖。接着门帘一响,侧面屋内有一包着蓝布头巾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冲着茶壶疾步冲去,两边的屋内隐隐传来孩子的叫喊,久违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锦染就那般与辛末一起站在院门外,带着笑看着那蓝头巾的女人手脚麻利的提下了开水,扭头发现了他们,一愣之后,便带着淳朴而热情笑容几步行来,笑容爽朗,声音里带着好听的官音:“外乡来的?累了吧,快进来喝口水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