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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到了年关将近,前院儿的事情终究是缠住了林老爷,多少日也不到后院来,即便来了也是去了刘姨娘那里,与林夫人那里十几日了也没见上一面,便是有事待吩咐后院,都是由下人们传话,这一来更是气得林夫人够呛,只把那苦嘴又苦心的药汤灌了一碗又一碗,身子却不见好,林忠家的见了终是忍不住劝道,
“夫人,多少日过去了,老爷气也是消了不少,前日里老奴过去还问起您这几日病可有起色,想来是老爷也是抹不开面子,何不寻个时机吩咐人请了来?”
林夫人确实病了一场,脸上也不好看,打了厚厚的粉只是却掩不住她憔悴的神色,哼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嘴硬,前几日收到了自家二妹妹的信,信中提及两家亲事已隐隐有些不满,林夫人想起之前夸下了海口,一力要促成这事儿,没想到弄巧成拙,惹了林老爷大动肝火,眼看着年关将近,佑陵学堂里便要散了,若是就这样让他回了衡州,只怕自家这张脸是要在娘家丢尽了!现如今这状况,便是不服软也要服软,林老爷那边过不了关,这亲事可真要黄了!
侯妈妈见了她眉眼松动,知道她已回过味来,忙加了把劲道,
“正好,这近年关了,老爷璧县老家的年礼却是要您跟老爷商量一下才是,不如老奴这就去请?”
林夫人知道这是身边人给自家台阶下,哼了一声道,
“请什么请,他爱来不来,有本事让刘湘湘给他打理去!”
林忠家的笑道,
“瞧您说得!您是当家的夫人,这府里那时候也轮不上一个买来的姨娘说话呀!”
林夫人终于就坡下了驴,一摆手道,
“你们要去直管去,问我做什么!”
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侯妈妈便动身去了前院,去时果然见林老爷正跟手下几位管事的对着各处的账目,
“给老爷请安!”
林老爷见是她立时皱起了眉头,
“你来作甚?”
侯妈妈笑道,
“眼看着年关将近,夫人请您去商量璧县老家那边的年礼!”
林老爷一摆手道,
“我这里四处要对账,那里有闲空,您告诉她,往年怎么送,今年便怎么送!”
侯妈妈道,
“往年也是老爷跟夫人商量着送的,多少年了,何况今年璧县那边,老族长前几月去了,这后来这位族长论起来还是您远房的兄长,这头一年,怕是更要您拿主意了!”
林老爷经她提醒才意起还有这档子事儿,当年他们一大家子逃难到了沧州城,那时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璧县那边老家近亲一个全无,但祖宗祠堂还在,林姓一族还在,他们这一宗还是璧县林氏族人,每到年节总是要走动的,隔三年他也要回乡祭祖的,那边血脉宗亲的关系总还是在的,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也罢!禀了夫人,我今儿晚上回后院用饭!”
侯妈妈忙笑着答应了,才告退了出来,出了院门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道,这两位可真是能折腾人,只但愿自家那位祖宗能别犟了,再闹,这事儿可真没法子挽回来了!
侯妈妈回去禀了林夫人,林夫人心下暗喜,吩咐了后厨又加了几个林老爷素来爱吃的菜,待到天黑时,林老爷果然回了后院,林夫人迎他进来坐下,有小丫头端了茶来,林老爷端起来喝,林夫人只拿眼看他也不说话,两人俱都闷坐在那里,因是负气了许久,一时间都有些抹不开脸开口说头一句话,林忠家的见势忙在旁边道,
“老爷,这几日辛苦了,夫人特地吩咐炖了汤!”
林夫人有了人搭梯子自然也顺着爬了,立时接道,
“是沙参玉竹蚬鸭汤,这汤补中益气、和胃消食,你到时多喝几碗!”
“唔!”
林老爷点了点头,两人之间终是缓和了一些,侯妈妈见了与林忠家的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忙吩咐了丫头们摆饭,两人对坐,林老爷想了想,还是木着脸夹了一块鸭肉放入林夫人碗中,林夫人眉眼立时软了下来,忙夹起来吃了,也回敬了林老爷一块,如此你来我往,旁边的人看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吵了半个月的架,可算是雨过天晴,终是过去了!
当夜林老爷歇在林夫人房里,两夫妻独处时,林夫人终是流下了泪来,呜呜哭成一团,林老爷叹了口气,肚子里这一团气过了半个月终是消了大半,林夫人见他神色松动边哭边道,
“老爷你凭地心狠,我这是为了那个,那两个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巴巴的把那侄儿给他们送作堆,她嫁了人要是感念我平日里待她的好也便罢了,若是个白眼狼,嫁了人便把娘家抛在脑后的,我这个嫡母又沾的了她多少好处,一个做不好,老爷怨我,庶女恨我,辛辛苦苦,两头不着落我这是图得什么!”
说罢,更觉自家委屈,呜呜哭得更伤心了,林夫人素来强势,林老爷少有见她这般,多年的夫妻心下终是不忍,拍着她的肩头哄道,
“你是嫡母,孩子们婚事自然是要你操心的,也只有你能操这个心,只是你便是为了他们也要应该小心名声,仔细人言,这么大咧咧放了他们独处要是传扬出去,我们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林夫人此时也知道服软,哭着道,
“老爷教训的是,以后再不敢如此了,这家里诸事都应以老爷为主,妾身再不自作主张了!”
林老爷见她哭得伤心,心下里有些儿疼更软了几分,又见她少有在自己面前低头,顿时只觉在她面前抖擞了一回,剩下的那点儿气都消得无影无踪,当下也柔声软语的哄着她,两夫妻夜半无人,私语喁喁许久,第二日起身,两人脸上虽有倦色,眉眼间阴翳尽去,俱是神色柔和,偶尔眼神相遇,林夫人老脸还泛起了一丝羞色,林老爷更是志得意满,暗自得意!林忠家的见了与侯妈妈喜上眉梢,尽心的伺候了两人用罢早饭,林老爷自转身去了前院,林夫人笑着去了书房,侯妈妈在一旁伺候笔墨,
“夫人,这是要写信?”
林夫人动手摊了纸道,
“昨晚老爷已答应了我,要邀了我那二妹妹到沧州同度年节!”
侯妈妈喜道,
“莫非两家的婚事,老爷松了口?”
林夫人笑着提笔道,
“正是如此,我今日就写了信让人送去!你亲自送去驿站,不要怕花银子,要那加急的!”
侯妈妈笑着扳着指着算道,
“若是加银子派专人送去,便是十日可送达,到时姨太太动身过来正好赶在年前!”
林夫人心情甚好,连连点头,下笔连连不过盏茶功夫就把书信写就,侯妈妈见了笑道,
“夫人这笔字,奴婢看着,竟是又精进了不少!”
林夫人摇头笑道,
“差了!差了!如今那比在闺阁时,那时整日价不是绣绣花儿就是练练字,多得是时间,那里像现在杂事缠身,操心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那还有闲心静下来练字!”
主仆两人在书房中把信吹干封好,侯妈妈亲自出府到驿站去不提,第二日孩子们来请安,林夫人便冲孙绍棠笑道,
“我昨日已写了信与你母亲,邀她并你两个弟弟到沧州来过年,好孩子,今年我们两家合在一处,过得也热闹一些!”
孙绍棠闻言大喜,忙冲林夫人施礼,
“多谢姨母!”
林夫人一脸慈爱的嗔道,
“这孩子实是多礼,在姨母这里如在家一样,你在我面前如端清他们几个一样,何必如此生份!”
一席话只把林玉洁说的心里五味杂陈,林玉萍暗喜心头,林玉淑喜形于色,林玉润却是如五雷轰顶,在座诸人都是明眼人,那里还不知道孙林两家的婚事这是有了眉目?要不然孙夫人也不会大年下的不呆在衡州要来林家?一时间厅堂里众人各怀心思,俱都暗暗揣在心里,只面上不显照旧谈笑生风,林玉润只正襟端坐,拿眼去瞄伺候在旁的刘姨娘,母女两心俱都是心沉入了谷底,刘姨娘咬牙暗骂,
“那死老头鬼只会嘴硬,这才几日就三两下被这母老虎拿住了!忒地没用!”
孙绍棠却是踏踏实实的欢喜,这阵子林府中暗潮涌动,他如何不知?后院里几位表妹也不能出来,身边的小厮那时不时的闪烁目光,他已知事情有变,当时心下暗恼,自家也是太心急了些!只是他性子阴沉内敛,轻易也不让人看出端倪来,只躲在了洗砚居里一心读书,倒把个不知内情的林志钺哄的更加敬佩他。
今日听得林夫人一说,孙绍棠便知这事儿成了小半,面上不显,心里顿时十分得意,心道,
“也不知能与那一位表妹相配!”
眼神掠过林玉萍与林玉淑,却看向坐在林玉洁旁边的林玉润,一身的素色,脸上不施粉黛,那唇儿却嫣红如血,却是一转眸一抬手间全是无尽的清艳绮丽,她端坐在那里,长裙拽地,微微挪动间只把那一双纤巧的金莲露了出来,看那大小怕只有自家手掌大小,也不知拿在手上把玩是何种感受!想到这里胸口发热,孙绍棠忙转过脸,垂眸敛下心思。
这边林玉萍正盯着他看,顺着他的眼神缓缓转头看向林玉润,眼中暗色沉沉,又转头看了看林玉淑,突然轻轻一笑,一肘拐到她腰边,凑到她耳边道,
“孙表哥不走了,六妹妹这下欢喜了吧!”
林玉淑脸上一红,嘴上也不示弱
“我欢喜,难道四姐姐便不欢喜吗?”
林玉洁端坐在一旁,两只手揉着手里的丝帕,轻轻的咬了咬唇,身后的藏花一脸的忧容,却半句话不敢说。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林夫人一夜未睡终是撑不住了,便吩咐众人散了,林玉淑带着松芝回了院,一路笑着上了楼,进了闺房扑到绣榻上抱着迎枕笑个不停,
“松芝,二姨母若是到沧州来,是不是就会提表哥的婚事啊?”
松芝立在旁边却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小姐,您可别忘了,这府里唯有您和四小姐没有嫁,四小姐可是比您大呢!论理也该是姐姐在先,妹妹在后!”
林玉淑陡然一静收了笑容仍趴在那里嘟着嘴道,
“那林玉润怎么就先定了亲?”
松芝摇头道,
“七小姐那里自是不同,您看那家的小姐不是大的先嫁再嫁小的,这也是赵家霸道使然,只是这家里现下就剩下您与四小姐了……”
后面的话松芝不用说,林玉淑自然也明白了,咬着唇想了良久,她轻声对松芝道,
“松芝,我是定要嫁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