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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华妩的一席谈话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有些话华妩现在不说,但却并不代表马钧看不出来。华宜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先帝的遗诏,甚至士为知己者死不惜连命都赔上。
眼下华妩继承了恩师的遗志固然好,但凭心而论,马钧是真不希望再看见华妩栽进这吃人的皇位争夺。
没了青州还有栈州,难不成他马钧号称西北王,竟然连恩师的妻女都护不住?
笑话!
回到了栈州之后,华妩自然不可能再跟着薛逸不明不白地住在西厂驻地。
按照马将军的原话:“老子还没死呢!哪有让自家侄女跟别的野男人乱跑的道理!”
野男人薛大督主表示躺着也中枪。
马钧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拆开华妩和薛逸,自然巴不得这两个人之间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这样一来,在华夫人到来之前,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华妩也就不得不委委屈屈带着龙轩以及华家诸人马住进了将军府。
薛逸自然被拒之门外,马大将军彬彬有礼地表示,督主乃钦差,自然另有别馆接待,将军府内都是女眷,还请督主见谅。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在华小妩的百般顺毛之下,总算换得薛大督主勉强同意放人。能够越早把栈州之事了断,薛逸才好带着华妩去江南温暖湿润之地休养。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仇得报的基础上。
龙轩之所以被华庭选择跟着华妩来,当然并不只是因为这货会卖萌能拉的下脸皮,而是在于龙轩强大无比的人际交往能力。
无论是在西厂驻地还是将军府,短短几天之内龙小轩就已经达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更有甚者还有异常热情的七大姑八大姨拉着年轻俊杰龙公子介绍自家或亲戚家或邻居家的闺女……龙小轩表示相当不堪其扰。
在和华妩夜谈过后的第二天清早,一夜没睡却依旧神采奕奕地马大将军金戈铁马地进了龙轩的院子,不料却在门外见到了不少熟悉的大妈脸。
大娘们挤挤擦擦地在龙轩门外探头探脑,热闹无比,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卷画像模样的纸,相互之间彼此还充满了敌意,偶尔对视一眼,视线必然落到对方手中的画像上,随即同时从鼻子里“哼”地一声,齐刷刷扭过头去……
马大将军愕然停住脚步,狐疑地左右看了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马大将军的兵痞脾气绝大多数也就只在土匪寨子里和军营里发,将军府说是将军府,但实则收容了不少或残疾或身故士兵的亲眷进来做事。
马家军绝大多数都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地队伍,这样一来既保证了内部的安全稳定性,又不至于凉了人心。但这样一来的直接后果也就是……马大将军的牛脾气在将军府的众女眷面前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真是可歌可泣。
大娘们闻言找到了目标,齐刷刷满眼热切地看向马将军,马大将军只觉得头皮一炸,随即没来得及后悔就已经迅速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哎我说将军,快帮我家闺女介绍介绍!”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娘凭借肥胖的身形抢占了最佳位置,肥臀一摇一撞轻而易举地就把旁边的人拱开来。
旁边的其余大娘们顿时纷纷表示不满,“张家的你怎么这样!说好了要公平竞争的!”
“就是就是!你这样可不道义!”
先前那大娘一竖眉,大发雌威道,“有本事你们也挤进来!诶将军?将军?”
……
马大将军趁着女人们混战的时候狼狈不堪地逃了出来,在身后一迭声将军的呼唤中逃之夭夭……
马钧心有余悸地逃出老远,不料一抬眼,正见到龙轩鬼鬼祟祟地边警惕四处张望边小步前进,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兔崽子,还不给老子滚过来!”
龙轩先是一惊,闻言顿时如蒙大赦,苦着脸朝着马钧飞奔过来,“马将军,您也管管您府里的那些……”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马钧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摇了摇头,“你……小心为上。”
龙轩的脸更黑了。
两人做贼一般回了书房,马钧命令铁卫牢牢看住会客厅门外,这才松了口气,“操他娘的,这群老娘皮太可怕了。”
龙轩深有同感地点头。他虽然在旧梦向来受欢迎,但却也没想到在西北苦寒之地竟然如此民风开放,简直让人有些……苦不堪言。
马钧经刚才那一吓,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汗毛倒竖,随手扯开衣领,皱了皱眉道,“今年怎么暖和的那么快,这操蛋的天气!”
龙小轩默默地看了看窗外依旧没化的积雪……
“你能代表你主子?”
马大将军突然抛出了一句话,龙轩猝不及防,但随即敛了敛衣着,正色站起身来朝马钧行了一个礼。
“公子麾下龙轩,见过马将军。”
马钧摸了摸胡茬,上下打量了一番龙轩薄弱的小身板,皱了皱眉道,“华庭身边没人了?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小白脸过来?”
马大将军生平最恨小白脸,这也多半得归结于华宜之死,在他看来,如若没有薛逸的进谗,先帝也不会把最难的任务交给华宜,以至于他的恩师客死异乡。
“马将军言重了,”龙轩敛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神色,“龙轩虽然不才,但公子的交代却不敢忘,想必现在马将军找我一谈,应当是已经从妩小姐处得知了原委。”
“老子只管守好西北,鞑子打不进来就成,”马钧大刺刺翘起腿搭在扶手上,下颔线条极为刚毅,只是话中嘲意却满得几乎溢出来,“上面是华庭还是夏泽当皇帝,只要该给老子发军饷的时候别缺斤少两,和老子有个屁关系!”
“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华大人身死的真相?”龙轩垂下眼,平静地抛出诱饵,“您难道就不想亲手为他报仇?”
扶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马钧收起腿,轻描淡写地按了按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再说一遍?”
他身形高大,偏偏又是肌肉刚劲却不虬结,站在人面前给人的压力大到了十分。
“马将军白白为夏泽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出生入死,难道却不知是在亲者痛仇者快?”
脖子忽然一紧,马钧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像捏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鸡仔一般闲闲开口,“小子,别跟我玩这一套。”
他另一只手饶有兴味地戳了戳龙轩面皮,“就你这小嫩脸,回去练个二十年再来吧!”
龙轩有些呼吸不畅,但依旧吐词清晰地再度反问,“您现在坐拥西北,也不是当年华大人麾下的一个小小卒子,荣华富贵之下,想必对于当年的承诺也就无需放在心上?”
龙轩这话说的相当重,原本只是打算吓吓他的马钧沉下了脸,捏着龙轩脖子手劲骤然加大,“就凭你来跟老子玩激将?还差得远!”
龙轩只觉得颈骨发出危险的咔嚓声,长时间得不到空气的补充,他的话开始断断续续,“也就……不必再……挂心,华……夫人和小姐的……安危。”
颈骨骤然一松,马钧把他重重往旁边一摔,龙轩腹部撞到柱子上,当即呕出一口血来,他只觉得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想来肋骨应该断了。
“幽微那老匹夫打算对华夫人和华小姐做什么?”马钧活动了片刻手指,周身危险的气息却已经升腾开来,他盯着地上歪靠着柱子的龙轩,后者瞬间只觉得浑身僵硬。
“那么为什么马将军现在看到了华大人的遗命却依旧再三推托?”龙轩喘了口气,忍住痛苦言辞清晰地开口,“华大人的心愿就是看见我家公子登基,难不成马将军打算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马钧丝毫不动怒,反倒还有了点失望之色,“华庭就是这么教你的?”
龙轩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龙轩不才,却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马将军意下如何?”
“我只问你,”马钧下颔绷紧,沉声开口,“恩师究竟是怎么死的?”
站在他这个位置,压根就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妄为,麾下跟了那么多弟兄,手里握着那么多条人命,就这么因为自己一个人让他们毫无根据的去送死,这和畜生何异?
“华夫人很快就要来了,”龙轩缓缓道,“我可以先告诉您,华大人的死,和国师脱不开干系。”
龙轩因为伤势的缘故说话分外吃力,他停顿了片刻,“您现在是在为马家军操心?”
马钧此时才察觉到,这个龙轩看起来虽然弱得跟白斩鸡一般,但着实是个人才,就凭着在他面前重伤还能恍若无事地和他谈条件来看,心智之坚定就已经远超常人。
“如果是因为马家军,那您大可不必操心。”龙轩吐出一口气,“我可以代替公子告诉您,这次清君侧的军队,将来”
“这话你还不如去向那些每年来慰军的钦差们学学,”马钧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拍着大腿大乐,“他们保证比你唱的还动听。”
对于这些所谓天潢贵胄,向来说一套做一套,口上的空头支票许得比谁都容易。
“脱贱籍如何?”龙轩抬起眼,“大夏向来户籍难变,马家军的情况想必马将军比我更清楚,至于事成之后……马将军的封赏自然不会少。”
没错,闻名天下的马家军内的不少人其实都是罪人,有些甚至自出生伊始就是罪人之后,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是马钧也只能把他们放在山上当土匪,依旧不敢让他们进入编制。
“我现在已经是西北王了,”马钧一副兵痞模样,横道,“难不成你家公子还能在我清君侧之后继续容忍我待在西北当我的土皇帝?”
这对于任何一个有志的天子来说,都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的事。
龙轩咳嗽了几声,“马将军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说您也明白,我想现在对您来说,马家军的好归宿以及华夫人和小姐的安全才是你最应该关注的。”
“不妨这么说,如若没有您的帮助,公子迟早也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果现在马钧答应加入他们的阵营,尚且还能有一个拥立之功,但如果眷恋权位……那么以后的下场。
不言而喻。
“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你家公子的实力,”马钧反而被他勾起了兴趣,“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我反水?”
“您要是反水何必等到现在?”龙轩的目光中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意,“您始终放不下华家的人,自然不会做出让华大人伤心的事。”
他是拿捏死了马钧对于华宜的忠诚!
马钧暗骂一声操蛋,这才对龙轩伸出了手,“需要不需要大夫?”
龙轩刚想借力就又摔了回去,捂着肋骨的位置苦笑一声,“劳驾,府上的大夫即可。”
“你不要林凤举?”马钧奇道。
龙轩脸色变了几变,“若是大人还打算和我在近期细谈的话,请务必……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尾毛最近*总是抽啊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