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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杀人凶器是西厂独家,孟林的卷宗中查出有人为动手脚的痕迹……一时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西厂,先前的推论全部被推翻,朝野一片哗然。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世家暗中推波助澜,有多少是幸灾乐祸,有多少是祸水东引……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没人会发愁替死鬼多一个,不是么?
偏偏身为西厂督主的薛逸在此时非但没有一点动静,更令人发指的是竟然压根连出来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薛逸狂妄如此,一群先前因为顾惜自个小命不得不收敛喉舌的言官们顿时找到了爆发的机会,弹劾的奏章铺天盖地压下来,却全部都被夏泽扣了下来留中不发。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华妩和薛逸的所谓“监禁”生活不可谓不悠闲,两人甚至还有闲心对坐对弈。
什么你以为华小妩十有九输?不不不你太小看她了她和薛大督主的赢面恰恰是整整的五五。
“你还真是稳坐钓鱼台。”华妩的左眼红肿得像个桃子,不得不上药后蒙了个眼罩,那大夫还在她脑后绑了个蝴蝶结,薛逸见着有趣,没事就伸手去扯一扯。
华妩第无数次躲过他的魔爪后终于瞪眼……薛逸你真的够了!
“这不过都是些开胃菜罢了。”薛逸悻悻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落下一枚棋子,好像外面闹得翻天覆地和他压根没半点关系。
……小猫不乖巧真是让人很头疼啊,要不要弄个铃铛来?
“开胃菜?”华妩看似不经意地放下一子,破了薛逸的围困之局,“恐怕不止如此吧。”
“小阿妩,你是希望看见我替你背这个黑锅,还是不愿意?”薛逸的一枚棋子在指间灵巧地翻动,丝毫看不出这人服了化功散。
“替我背?”华妩忙不迭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你这份大礼。”
虽然西厂的獒犬向来以薛逸为首,但这并不代表没了薛逸他们就会群龙无首。
这次,就是看薛逸手下的那群智獒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两人之间也远远没到可以推心置腹和对方谈论自己下一步计划的地步,处处打着的都是机锋。
“小阿妩还真是坏脾气,不知是谁宠出来的小心眼。”薛逸低低一笑,也不和华妩计较。
华妩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华妩为什么小心眼,这是因为他薛逸把瓶子的事情同时卖给了幽微和华庭,如果华妩不打算报这一箭之仇,那么也没有后来的夜探张家,没有夜探张家,自然也不会和薛大督主一块打包给幽微逮了个正着……
如果说从一开始这就在薛逸的算计之中,那也未免太可怕。
“薛大督主,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华妩虚心求教。
“说。”眼看她脑后蝴蝶结一抖一抖,薛逸瞥了一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拽了拽,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魂淡到底谁才是猫啊喂!
“……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华妩默默无语地反手把纱布往上提了提,露出半只核桃似的肿眼睛,还特意斜了薛逸一眼。
薛逸:“……”
“你那未过门的夫婿,”薛逸说起来倒是相当坦荡,“不但成功从我手下反水了一条獒犬,我留了他一条小命结果被反咬了一口。”
华妩忽然觉得有些心虚。邵傲作为沙獒被她征召回来和柳宁施展反间其实压根就是一码事。
不过说起来西厂獒犬的忠诚度都相当可观,薛逸也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柳宁看中的那条獒犬既然能从薛逸手下保下一条命……多半也是受宠爱的獒犬。
这样说来……为什么同样是身为被背叛,薛逸却能那么平静?
“恐怕他是觉得这样对你会更好,”华妩虽然不存在同情那条獒犬的思想,但却想知道薛逸是如何对待背叛者。
宠爱与信任虽然存在本质的不同,但这其中却不乏相通之处。
“小阿妩,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薛逸的敏锐出乎了华妩意料,她原本只是想试探,没想到竟然被这头狐狸一眼就看了出来。
“那个捅了你一刀的男人难道还没教会你,无论是信任还是宠爱,收回来和给出去,都该是由你自己来控制。”
“至于爱不爱……”薛逸似笑非笑捏了捏她的脸蛋,“你都已经在我怀里睡了一晚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难道还想着柳宁的赐婚?”
华妩默默别开脸,果然不应该对他还抱有幻想的魂淡!
“小阿妩,你输了。”薛逸落下一子,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拉长的腰间曲线流畅无比,华妩瞬间想到了那晚迷迷糊糊间看到的男人*。
不一只眼睛长针眼已经够了她不要再长第二只!
“快了。”华妩别开视线,“最多再有三天,恐怕他就不得不放我们出去了。”
薛逸眼睛微微一亮,“你想做什么?”
“他拿什么做文章,我就还给他什么文章,”华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地笑容。
“他既然做得了初一,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做十五?”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西厂的好戏,薛逸平时为人树敌太多,西厂又是一个敏感至极的机构,虽然自从夏泽继位以来他蛰伏了许多,但谁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柄在西厂手上?
如果能借机把薛逸推翻那固然好,万一没推翻,也至少能让西厂元气大伤。
枪打出头鸟?太祖有令,这言官就是风闻奏事,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就在这种时候,身为言官之首的柳宁却非但不在宫里当他最受宠爱的权臣,反而只身来到了乱葬岗。
柳宁的身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了问题,但他本人却似乎毫无所觉,整日里精神亢奋得吓人。
“大人。”跟着柳宁的都是多年的老家人,但即便是如此,每年来这阴森森的乱葬岗也不由浑身发毛。
这是历年来宫里抛弃死去宫人的地方,多少冤死的,病死的,无家可归的,老死的全部集中在这里,怨气之大可想而知,可这个明明风头无两的柳大人却每年都要过来,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身体是否不适,每年的这一天,哪怕天大的事情压下来,柳帝师也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一整天。
“你去外面等我吧。”柳宁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老家人,低声道。
“可是大人你……”老家人咬了咬牙,柳宁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让他一个人在这还真担心出意外。
“没关系。”柳宁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到时候我自己会出来。”
正当老家人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怪风刮过,让人从脊柱一下凉到了脚底,
“大、大人文曲星下凡,必然不怕这些邪魔外祟,小的先、先下去了。”老家人也不敢再嘴硬,急忙退了下去。
“去吧。”
柳宁牢牢盯着那怪风刮来的方向,神情似喜还悲。
“阿绮,是你来看我了么?”
尺把深的荒草被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柳宁机械性地一把一把拔草,握着大夏力道最重的那支笔的手被划得鲜血淋漓也毫无所觉,任凭鲜血一点一点落在地上,随即迅速地被土所吸收。
等到清理干净,柳宁燃起了一堆火,也不管地面多么脏乱,周围多么可怖,坐下来开始一张张烧起了纸钱。
“阿绮,也不知道下面你过的怎么样,每年给你烧过去的钱不知你够不够用,我特意准备的多了点,要是不够……就托梦给我。”
柳宁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苦笑一声,“这些钱,想来你也不稀罕用,只是现在小浩儿他还不能随意出现,我也不好大张旗鼓的为你操办,你就先勉强着用用可好?”
“这是小浩儿写给你的信,他现在已经十岁了,我只来得及救出了他,君宝儿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人下了毒。”
“小浩儿说,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入仕,他现在懂事了,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他说你出了院门,他现在……恨死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要给你写信,他一面都不想见我。”
……
柳宁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说了许久,大夏朝最风光无二的帝师,天下读书人的心之所向,此时虽然腰还是一般的挺直,但却从中轻而易举地能看出些早衰的意思。
“阿绮……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若泣血。
一颗透明的水珠砸到了火堆里,瞬间消失殆尽。
待到柳宁从乱葬岗出来,依旧是那个清贵无匹的柳帝师。
乱葬岗外老家人早已等得浑身发毛,却压根不敢走开半步,一直抱着马一人一马瑟瑟发抖,眼见柳宁出来高兴得几乎热泪盈眶。
“大人,走吧?”
“走吧。”柳宁低低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看,眼前除了枯黄的长草微微晃动之外,再无旁物。
阿绮,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尸身在哪,据说最后他们是把你丢在了这里,我也就只能年年来这里看看……阿绮,你到底在哪里?
柳宁还没进北城门就见着了刘锡派过来特意守着的小太监,他本人守在南城门,得了消息忙不迭跑过来,小太监也不知详情,拦住柳宁之后也只好眼巴巴跟着一块等。
“柳大人!”刘锡跑得满头大汗,偏偏脸色却是一片煞白,“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柳宁把给甄绮的最后一炷香上完,这才转过身来淡淡道。
“外面传出了消息,说先帝给薛逸的圣旨里才是真正属意的继位人选,而那个人,压根就不是陛下!”夏泽身边最得意的大太监脸上汗水一滴滴顺着肥肉滑下来。
柳宁也顾不得腌臜,一手抓住刘锡的衣领,“你说什么?”
刘锡重重一跺脚,“哎呀您快跟我来吧!陛下在宫里等你,都闹翻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