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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苏府,一路上有人看见未央就绕道走开,感觉像来了什么瘟神似的。
“谁让你来的?”苏夫人忽而拦住去路,未央微微施礼,“夫人早啊!”
“早什么早,给我滚出去,把霉气都给带进来了。你这扫把星,青宁大喜的日子都敢来搅合。”苏夫人猛地将未央推了一把,她后退几步踉跄的站住,却被人绊了一脚,狼狈的摔到地上。
四周的丫环们一阵哄笑,有人竟直接说,“活该!”
未央抬头,四周都是嘲笑讥讽她的人,她怎么这么糊涂,只身来苏府,不是羊入虎口吗?那第一个不饶她的,就是苏夫人啊!
手刺痛难忍,未央下意识的摊开来看,是被路旁石墩的棱角划伤了,血渗了出来。然而,吸引未央的是手掌那深深的疤,曾经为她抚琴、为她受伤的情景历历在目,才多久啊,竟会这样!
“啊,见血了,我就说你这死丫头来一定没好事。这大喜的日子,你居然让它见血,你个灾星,你存心找事是不是......”苏夫人怒不可遏,正要踢未央,却被苏青宁从房里跑出拦下,“娘,您干嘛,是我让央央来的。”
“你让她来?你还嫌她害你不够?”苏夫人气急败坏,四周的人也是蔑视的看着未央。
苏青宁将她扶了起来,蹙眉看着她手上的伤,拉着她去了自个的房间。
“小姐哟,这都忙昏了头,你怎么还跑出去了。”喜娘忙将苏青宁搀扶到梳妆台前坐好,给她化新娘妆。
“药你知道在哪,自己擦。”
“嗯。”未央找到放擦的柜子,里面有瓶止血的药膏,其余的,整整一个抽屉,摆满了苏青宁的药。
“怎么不敢擦?怕我下毒害你不成?”苏青宁透过镜子看着未央发呆。
未央哪敢发愣了,赶紧把药涂上,痛楚感消失了一点。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苏青宁一直在化妆弄头发,没有吃饭,同样的,陪着她的未央也是滴水未进,饿得两眼发直。
“小姐,好了,看看怎么样?”喜娘将苏青宁搀扶到大大的落地镜前,未央回头看着她,火红的嫁衣配上精致的妆容,此时此刻的她,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难怪别人都说,女人一生最漂亮的样子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
青宁姐,你真漂亮!”未央惊叹。
“漂亮又有什么用?”苏青宁轻叹,摆弄了两下自己的喜服。
“当然有用,小姐这么漂亮,王爷定当奉若至宝,夫妻一辈子恩恩爱爱。”喜娘笑脸迎人。
苏青宁顾自抚上自己美丽的脸庞,“如果光因为脸蛋而喜欢一个人,未免太虚浮了吧!”
未央心里一搐,她上前帮苏青宁弄正钗子,“一个男人肯娶一个女人,首先就是要爱她。我相信瑞王不管做了什么,爱你的心是有的。”
除了这样说,未央还真不知道怎么劝。但是,都要成亲了,既然改变不了现实,就让自己接受,并试着过得更好。
当初离开燕京的时候,明忆说,“想让一个男人娶你,首先他得爱上你。”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却觉得远不止于此。燕京的婚姻不是你情我爱就可以的,这里参杂了太多利益权势。相比之而言,一场婚礼,特别是深宫里的婚姻,爱情的成分反而占得最少。
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也难怪明忆会如此感慨。
正中午的时候,外面忽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喧天也不过如此。好吵、好闹,这就是喜事的气氛,可是房间里的苏青宁一脸苦相,倒更像办丧事。
喜事未央不是没参加过,在塞外,男人们喝酒吃肉,女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真的很开心很快乐。可是现在,没有一丝的喜悦。有的,或许只是无奈。
苏青宁无奈,未央亦然。
她帮不了她,也安慰不了她。现在,就只能站在苏青宁身边,任她因紧张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直至那伤口渗出血来,都无法平息她的紧张。
喜娘从外面跑了进来,乐呵呵的说,“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瑞王爷来迎亲了。”
苏青宁的手倏地一颤,未央被她抓着,也是手一抖。她还没有说吉祥话,还没有祝苏青宁幸福,可是,那话,真说不出口。
喜娘说着吉祥话,将苏青宁的盖头放了下来,厚厚的一层,未央看不清苏青宁的脸,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只觉得自己置身严冬,找不到一丝温暖的理由。
她和婵娟左右搀扶着苏青宁,在喜娘欢快的声音中,瑞王一袭红袍而来,满面春风的从她们手里牵过苏青宁,满屋宾客贺喜,说着祝福、恭维的话。
随即,苏青宁上了花轿,安允策高坐在马背上,气宇轩昂。
喜娘上了后面的轿子,而未央和婵娟分别站在苏青宁花轿两侧,随着迎亲队伍一起去了。
婚礼呢没有在皇宫举行,而是选在了瑞王府,皇上丽妃都到场了,不过也就是象征的露一下面,便很快的回宫了。
成亲仪式很是繁杂,到了傍晚才将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在外面敬酒,婵娟和喜娘则陪苏青宁侯在里面,至于未央,拜堂结束后,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她不是婵娟,不是苏青宁的陪嫁丫头。
所以,喜娘并没有让她进新房。
听见未央被喜娘赶走,苏青宁没有出口挽留,新娘子不能说话,她也不想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欢喜,仿若自己是个局外人。只因,那份欢乐,与她无关。
未央从里院出来,才发现丽妃并没有走,而是换下了宫服,穿着锦衣的她,看上去比在宫里随意多了。
看见丽妃的时候,她也正好看见了未央,命身后的阿莫去将未央请了过来,和一桌子皇亲国戚坐在一起。
桌上最尊贵的就数丽妃了,接下来就是紫菀,如莺也来了,她不是“质子”,在胤国所受待遇很高,一般宴会都会宴请她。见过几次,彼此也熟悉了,未央冲她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未央和紫菀分做丽妃两侧,这让紫菀很窝火,感觉母妃又被人抢了,吃了一会儿就说要去和湘湘坐,便跑去了邻桌。
丽妃倒不曾理会,未央有些尴尬,瞄了下桌上的人,都是些不甚熟悉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还有一个人,哪怕他一直垂着头,一直死命的灌酒,未央也知道是谁。
席间,未央以茶代酒向丽妃“敬酒”,她笑着问未央,“往后有什么打算?”
未央摇头,“没打算呢!”
“怎么能没打算,想不想和本宫在一起?”
“嗯?”未央以为是要收她做宫女。
谁知丽妃道,“青宁都嫁了,你难道还想耗着?给你找个婆家吧,你安顿了,本宫也就放心了。”
“什么?”未央大惊,语调不由得拔高,那一直埋头喝酒的人终于听见她的声音,才知道该死的她又参合进来,不由得眉头深皱。
“辰王何故皱眉,难道本宫的提议不好?你不觉得我们未央年轻又可爱,该在宫里找个归宿吗?”话语间,对未央的宠爱溢于言表。
未央诚惶诚恐,怎么还找到宫里去呢?
“哼!”安允灏很失礼的表示不屑,“在宫里找个归宿?依娘娘的意思是要找个皇子?她?佟未央也配?”
“你......”
“佟未央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安允灏猛地将酒壶放桌上一搁,砰砰响,别说未央吓得心抖,就连丽妃也没有吭声。
既然这么不想来,干嘛还来?未央在心里抱怨着。
安允灏继续喝闷酒,桌上很安静,没人敢说话。未央无事可做,心中也觉烦闷,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不想呛到了,喉咙像火烧一般。
“咳咳......咳咳咳......”
未央捂着嘴痛苦的咳嗽着,她在塞外六年,那里的男人女人都能喝酒,可偏偏她不习惯。每次篝火晚会或是有什么喜宴,别人敬她酒时,都是高天祁跑出来替她喝掉。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塞外男子嗜酒,直到看他躲在草垛后吐,她才知道,他是个傻瓜,高天祁是个傻瓜!
其实高天祁并非地地道道的塞外人,他的母亲是温婉无比的江南女子。未央关于女儿家该懂的一切,一半来源于佟夫人,另一半就是高天祁的娘。
他们两家是世交,她就像有两个爹、两个娘一样幸福。可是,现在......
“砰!”安允灏不满的放下酒碗,抬眸瞪着未央,她咳得面红耳次,怎么也止不住。
阿莫忙给未央倒了水,喝过才舒服一点。丽妃拍着她的后背,“女孩子怎么能喝酒?”
未央没吭声,呛咳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努力睁大眼睛,让那湿润的眼睛慢慢干涸,她不要哭,娘说过,女人是不能哭的,眼泪根本就没用!
她努力挤出了个笑脸,对面的安允灏看在眼里,她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实在太难看,却让他想起那个傍晚。那个女孩跪在人群中,明明痛得想哭,却依旧冲他笑。笑得那样灿烂,压根就无法让人将她和奴隶联想起来。
一晃八年,八年!
安允灏甩了甩头,继续喝酒,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希望能把自己灌醉,可是,为什么越喝越清醒。
未央正坐在安允灏对面,盯着他喝酒喝酒再喝酒,那个男人估计想喝死自己,坐在这里半天了,他一口菜都没吃,除了喝酒,别的什么都没干。
直到安允策来敬酒,他才再度抬起头,却又垂了下来。
安允策笑,“二哥这是不祝福我们吗?”
“怎么会?祝福祝福!”安允灏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拿起酒坛一通豪饮,安允策赞,“二哥好酒量,不过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能喝那么多了,请哥哥勿怪。”
“什么要事啊,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哈哈......”安允策的朋友一阵起哄,安允灏喝得通红的脸顿时寒了下来,未央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瞧见安允灏握着酒坛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就在她以为安允灏要一坛子甩上去的时候,安允策说,“听闻皇后娘娘有意成全二哥和赵小姐,不知是什么日子,弟弟也好带着青宁早早的去给二哥贺喜。”
“想喝本王的喜酒?”安允灏忽而笑了起来,扭头扫了未央一眼,“快了,等着吧!”
“那就先恭喜二哥了。”安允策说完,又去别处敬酒了。